005
当天上午，何灵不是一个人去的汇格，陪同她的还有好朋友小城墙。何灵是这样介绍的：“我是何灵，这我是我的助理经纪人程强先生，他负责帮我为这次谈话录音录像，确保你们如果在谈话中给我设陷阱，或者讹诈我、诓骗我，必定要受到法律制裁！”
小周忍笑点头：“对的对的，要有自我保护意识。不过别多心，我也保证这次谈话中立理性、合理合法。”
何灵气哼哼地坐下：“最好是。”
其实何灵本来是想让她的经纪人梦梦陪着来的，可梦梦年龄比她还小，胆子更属于要用显微镜仔细找的那种。梦梦一听要让她去汇格这种大公司、豪奢办公楼，吓得在这个刮风的大春天竟然中暑了。
好在小城墙仗义，拎着摄像机录音笔和电脑就陪着来了。
当然，汇格也会录像。这个接待室的监控，直接接到了楼上总办会议室，整个调查组，包括叶虹怡和钟耘岐，都看着会议室大屏幕中，小周盘问何灵的情景。
小周面带微笑，讲话随意：“何主播那天怎么想起来汇格直播呢，来之前有准备好要怎么播吗？”
何灵一听是这种问题，有些放心：“每次直播都要准备的啊，为了展现我第一次来汇格，必须准备好惊奇、感叹、羡慕、眼馋这些情绪，我都有对着镜子练过表情的。”
小周意外了一瞬，随即换个方式问：“汇格这么大，直播的时候，在哪里走动、在哪里停顿，这些地点是设计好的吗？”
何灵摇头：“设计什么啊设计，之前都没来逛过。我就听说二楼名店多，想要开播就炸场，当然要先去二楼拍那些名店店招啰。”
楼上会议室里，叶虹怡听着何灵的回答，脸色并不好看，斜对面的钟耘岐倒是看得兴味盎然，忍俊不禁的样子。
屏幕上小周仍在继续问：“听说直播汇格那天，打赏收益特别高——”
何灵瞪大了眼，打断他：“别啊别啊，别说出来，说出来我翻脸啊，休想我跟你们分成。我事先就问清楚了，汇格没有任何拍摄限制，有些店可能有，但我可没进任何一家，都在走廊扶梯大堂这种公共区域……”
钟耘岐笑出声来。
叶虹怡冷冷侧过头：“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网红小主播，耘岐你没接触过？觉得很新奇吧？”
钟耘岐看她一眼，往后一靠，懒懒开腔：“确实。”
叶虹怡笑笑：“所以你不仅去看她的直播，还给了高额打赏？那天她的收益里，有一小半是耘岐你贡献的吧？”
会议室里忽然鸦雀无声，不知道谁把屏幕上的谈话也静音了。
钟耘岐顿了顿：“叶总你想说什么？”
叶虹怡从面前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推过来：“何灵的直播，最大一笔礼物打赏来自十个狂欢盛典，价值三万多，这位榜一的网名是zyq_chaz，你名字的拼音缩写和英文名，当时的ip地址来自你的办公室，耘岐，你挺坦荡的啊。”
钟耘岐看了看那张纸，敲敲桌子：“你有心了，叶总。确实都对，我也没必要不坦荡吧。但我不明白你查这个有什么用意，证明我这个人爱看热闹？证明我花钱打赏女主播趣味低级？还是什么问题？”
“别装傻，这是汇格的一次事故，你心知肚明！”叶虹怡狠狠地瞪过去。
钟耘岐点点头：“也是一次笑话，而且以这种方式公开，就挺行为艺术的。整件事情，包括汇格和d&w，加上女主播和直播平台，共同完成了这个作品。这里头的时间、空间、利益、审美，各种爱恨情仇，大作品啊！三万多就捧个人场，我觉得还不太够。”
叶虹怡脸色煞白，深呼吸几瞬，才开了口：“别忘了汇格是钟家的，是你父亲的，这么玩世不恭不是家人的态度，更不是一个招商总监的职业态度。”
“叶总就别说教了，这些陈词滥调没意思。你说得对，我看了你们的笑话，我幸灾乐祸，可是救场的也是我，要不是我找苏苏mo无缝衔接，现在那块地方还空着呢。”
一片绝对的静，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恨不得空气中的灰尘颗粒相撞，都发出了爆炸的响动。
叶虹怡缓缓冷静下来，再开口声音已经很平稳：“这么谈下去，除了陷入你我的争吵，没有建设性。耘岐你把你在这件事里所有的动作，写一个报告交给董事会吧，毕竟还在调查当中，每个参与者都需要说清楚。散会。”
说着叶虹怡站起来，手掌护住胃，快步走了出去。
待到门“砰”的一声关上，钟耘岐才一脸无奈地摊摊手：“不好意思了诸位，家族企业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变成家务事了。是我的错，看到叶总受挫还鼓掌，这不对，忘记了叶总的脸面也是汇格的脸面，大家多担待……”
据说这番话后来传到叶虹怡的耳朵里，导致叶虹怡在办公室摔了两个杯子都消不了气。
何灵被约谈的这个时间，薛闵意一直待在二楼苏苏mo的工地上，心不在焉。最担心就是何灵说漏嘴把自己供出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会不会影响现在这份工作？毕竟自己是那个最开始出主意的人，汇格就算为了泄愤、为了迁怒，让韩泽开了她，她也没有办法。
有些坐不住，薛闵意决定出去溜达一圈，看能给谁帮个忙、跑个腿，转移一下注意力。
结果刚进电梯准备上楼，眼看门都要关上了，有人一把挡住了门，再施施然进来，是正在讲电话的叶朋。叶朋没看人，按了十楼，专注在电话上。
“……没什么戏，她这个咖位，gi不会借衣服给她，对，场面越大越不行……”
薛闵意尽量往后缩，减少存在感，这位公关部的什么总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再次重逢希望不要再次惹到他。
电梯到九楼停下，这是薛闵意要去的楼层，她一低头蹿了出去，刚要松口气，身后传来叶朋的招呼：“哎那个谁，你等等。”
薛闵意一僵，他是叫自己，还是——“不用怀疑，就是叫你。”叶朋也跟着出来，有些困惑地站到了薛闵意的面前。
他皱着眉：“我记得我没答应留你，人事部不会还把你塞来了吧？”
薛闵意的脸唰地红了，被气的：“我现在是苏苏mo的筹备联络专员，那个什么总，我跟汇格公关部没有半毛钱关系！”
叶朋恍然大悟：“啊，哦，韩泽那小子，就没讲究过形象。”
看到薛闵意又要急起来的样子，忙补充：“既然苏苏mo在这儿开店，你们的员工形象就不能说跟汇格无关，你去找韩泽，跟他说是我的意思，员工形象他得上点儿心。”
再次打量薛闵意，叶朋还是一脸看不惯的失望：“你啊，要花心思多学学，这一行还真跟工地搬砖不一样。”
薛闵意还没来得及怼回去，电梯恰好再次开门，叶朋点点头快步进了电梯，只剩下薛闵意气得直跳脚：“什么玩意儿！没教养的死爹味男！沙猪！”
手机有新信息提示，薛闵意忙点开，是何灵发来的“ok”表情。看来一切顺利，她和小城墙已经结束谈话，离开了汇格。一颗心妥妥放下，薛闵意也没了兴致，干脆回到二楼的店面场地。
装修已过大半，最近几天韩泽来得很勤。此时他正在比对两种极为接近的地毯颜色，有些犹豫：“区别还是挺大的——”他又侧头问工长：“你们昨天领的灯，色温多少？”
工长去查看了，薛闵意凑过来细看两块地毯样本，就完全不明白：“有区别？还挺大？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韩泽挺有耐心：“虽然都是浅灰，但一个偏暖，一个偏冷，所以要考虑一下灯光色温，在灯光的叠加下，咱们的地面既不能偏黄、也不能偏蓝。”见薛闵意一脸的若有所思，韩泽没继续：“怎么，还是没看出来吗？”
薛闵意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韩泽，你说我是不是挺蠢的。刚才遇到我来面试时的那个公关部的什么总——”
“嗯，叶朋，公关部副总。”韩泽道。
“就他。他又说了我一通，就那种特别鄙视、特别瞧不起人的话。但我又不是他员工，凭什么啊？我当时觉得，是不是我真的就那么不配在这儿待着啊？但换个角度看，我是什么形象，凭什么以他为标准？当初你让我来上班，也说过苏苏mo就是给我这种女生设计的，所以究竟哪里有问题？”薛闵意是真的搞不懂。
韩泽挠头，想着要怎么解释。一个声音从旁边插进来：“简单，这说明——”来人是钟耘岐，他瞥了一眼薛闵意就没再看她，对韩泽叹了口气：“说明苏苏mo跟汇格的既有风格不搭，叶家那两姐弟眼睛都长得一样，看人看东西永远不出他们那个圈儿。”
韩泽苦笑：“那怎么办？”
钟耘岐环顾四周，不大在意：“管他们呢，愿意看不惯愿意难受，随意。不过——”他对着薛闵意的方向一扬下巴：“就算那是你的设计对象，把人带出来的时候，效果至少应该是after，而不是before。”
韩泽一拍脑袋：“也对、也对啊！”忙转头跟薛闵意说：“等会跟我回工作室，那边仓库有一些样衣，帮你选几套合适上班穿的。”
薛闵意真是被气得狠了，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指，免得忍不住脾气：“这位是？”
钟耘岐一笑，转身看旁边的装修细节去了，仿似薛闵意根本不值得他打个招呼，自我介绍一下似的。韩泽这个人就是善良，忙凑近薛闵意，低声告知：“钟耘岐，汇格大公子，招商部总监，咱们的伯乐。”
薛闵意一听，得了，这口气再噎人，也必须生生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