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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冰释前嫌
思柔与沈葭、孙卓蓉回到浸香宫里,寿礼之事定与朱思乔脱不了干系,可思柔却是怎么都想不通,便问沈葭道:“姐姐,你说,昨晚堂姐那杯茶水,到底有什么问题?”
沈葭也怀疑是茶水有什么问题,“娘娘把丽媛娘娘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卓蓉,你去请一趟丽媛娘娘,就说本宫这里有些家乡之物,我倒要看看,堂姐她是不是真要与我撕破脸了。”
朱思乔如约而至,自她用寿礼陷害思柔事败时,她便知道,朱思柔一定会来质问她。朱思乔随着卓蓉进入浸香宫,思乔正与沈葭在一旁剥着莲子,南国的女儿们,上至皇后公主、下至婢女村姑,每年在八月间都会亲手剥莲子,来祈求来年康健平安,可如今才是四月份,朱思乔看着一粒粒清澈的莲子,不由得笑着问道:“公主妹妹,如今只是四月天,这些莲子妹妹从何而来啊?”
“这莲子养于温室,我刚刚差人从内侍局拿的。”思柔指着一旁的凳子说道:“堂姐也来帮柔儿剥一些吧。”
朱思乔仍装出一脸的笑意,与思柔、沈葭坐在一起,“公主妹妹果然最是受宠,这个时节,平常人哪能见到这许多新鲜的莲子呢?
沈葭笑着在一旁附和道:“这莲子安心养神,我们多剥一些,便能给丽媛娘娘多带些回去,丽媛娘娘劳神费力的地方多,肯定能用的着!”
“是啊。”思柔的笑中却带着一股凌厉,她毕竟是皇室养出的公主,一个眼神里便含着天生的霸气,“这莲子还可以明目,堂姐是该多吃些。”
朱思乔怎会听不出她们二人的意思,此刻再也装不出笑来,便冷冷说道:“公主妹妹有什么话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思柔站起身来,拿手巾擦擦手,“堂姐既然还叫我一声公主,那不知堂姐可还记得自己做臣子的本分?
“公主恕罪!”朱思乔连忙跪到地上,“我朱思乔姓朱,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是梁国子民,也一刻不敢忘记,公主是梁国公主!只是,堂姐受人胁迫,昨夜之事,堂姐实在是不得已啊!”
思柔仍冷着脸,“那堂姐说说,昨日之事,到底是谁在逼你?”
沈葭将不相干的人都支出殿外,对朱思柔说道:“瑶华郡主,这里没有外人,你尽可放心说。”
“是兰贵妃。”朱思乔听沈葭称自己瑶华郡主,不由得一愣,落下几滴泪来,“兰贵妃以性命之要,给我一小瓶粉末,叫我洒在水里,然后趁机将水泼到刺绣之上。我如今既无高的位分,又无恩宠,我怎么敢不从啊?”
沈葭与思柔对视了一眼,问朱思乔道:“那瓶粉末可还在你身上?”
“在。”朱思乔说着,便将小瓶递给沈葭。
沈葭将小瓶打开一看,又闻了闻,轻轻一笑,“硝石和硫磺粉末,再用西域香料掩去气味,那些花线都是由蚕丝绣成,丽媛娘娘将其洒在绣花之上,几个时辰后花线受尽腐蚀,一见阳光岂有不断之理?”
“公主!堂姐怎么会忍心去害你?只是那兰贵妃实在势盛,当日妹妹如居冷宫,派人向姐姐借炭火之时,姐姐伤心地不得了,姐姐也知道,你害怕我受你的牵连,一直不肯向我开口。公主妹妹,我有心帮你,也不愿害你,可姐姐在这齐宫里,见太多梁国姐妹死于非命,姐姐实在是怕呀!”
朱思乔声泪俱下,这些年她的不易思柔和沈葭岂会不知,思柔连忙扶起朱思乔,“堂姐,如今这齐宫里不还有我吗?堂姐一时糊涂,我们才是至亲的姐妹,只要我们姐妹相依,齐宫就一定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堂姐!莫要再跟错人了!”
朱思乔自是点点头,姐妹二人算是冰释前嫌了。
太皇太后寿宴一完,萧允恪便将宋玉请到正德殿里,宋玉突然回来在他意料之外,他一边亲自为宋玉倒酒,一边说道:“想不到表弟用了不到四月,便可将梁地数万叛臣收服,表弟真是年少英才,前途无量啊!”
“皇兄可别夸我。”宋玉连摆了摆手,“皇兄若是派定国侯谢安霖去,恐怕连三个月都用不了,我这一路上一边平乱,一边在梁地四处游玩,我可不是个好将领。”
萧允恪很是欣赏他这宋玉表弟,便笑着说道:“如今三大将军里,梁国忠勇军将军孟抚清已死,定国侯谢安、蜀国定南王刘琦都已年过四十,算起来,在年轻一辈里,表弟可是佼佼者。表弟这次平乱已经名声鹊起,说不定日后,又是一个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得了吧。”宋玉哈哈一笑,“我只好好当我的四大公子,等我那个王叔或是我父王继了皇爷爷的位后,再封个闲散的王爷,无事的时候去各国玩玩,此生也便再无他求了。”
萧允恪摇摇头,“你呀,总这么懒可不行!”
“我又不像表兄一样做皇帝,懒点儿又没什么。”
萧允恪也懒得跟宋玉讲道理,便又问道:“不知这次去梁地平反,你可有什么别的发现没?”
“我本来只是打算平乱,还真得谢谢那日御花园里的刺客,叫我这一路上又多留意了几分。表兄,你可知道那些叛乱之臣,大多都是三年前的忠勇军叛臣?”宋玉抿了口酒,徐徐问道。
萧允恪点点头,“朕看过你送回的战文,这些人当日叛离忠勇军,朕明里不能赏赐,暗里却也厚待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竟不知足,还要起兵造反。”
“我也觉得,这些人实在是不能理解,当初要叛变梁军的是他们,而如今呼嚷着要复梁的也是他们。表兄想想,这到底是何缘故?”宋玉这一路平叛下来,所见所想颇多,便反问道。
萧允恪提起这些叛臣,心里也是恼火,“梁人狡诈、唯利是图,这些叛主之人,更是无半点感恩之心。”
“梁人如今也算是齐人,表兄乃一国之君,这话可有些过。”宋玉向来有什么便说,“我游历天下,梁人也并非那么不堪,那孟抚清将军不就是少有的忠烈之士么?”
萧允恪已经面露不悦之色,“那孟抚清对梁国是忠烈,可他与我大齐做了三十年的死对头,杀我齐军无数,实在是我齐国第一大罪人!”
宋玉见萧允恪如此说,便微微一笑,“可我听说,表兄近日很宠一位梁国公主呢。”
“那梁国公主也很是懂事,梁国刚刚平乱,正是需要好好安抚的时候。”萧允恪也略略一笑。
“梁国是需要好好安抚,我此次去梁国,发现梁国普通百姓都对齐军很是惧怕,表兄若是想长治久安,可要多想些办法。”
萧允恪点点头,“宋玉,你此次为我齐国立下大功,说吧,朕该给你什么赏赐?”
“我什么赏赐都不要。”宋玉一脸的洒脱,“我皇爷爷刚刚来信叫我不日后回陈国,说是要封我为骠骑将军,要是让皇爷爷听到我要了你的赏赐,我可担心他老人家一下子再吝啬起来,不愿将这将军之位给我了。”
“如此说来,朕倒是要先为宋将军道喜了!”萧允恪略略考虑了片刻,“既然如此,此次你平叛时带去三万将士,左右他们也得重新入营分配,不如便全都赏给你,朕破次例,从今往后,这些人只听命于你,你若是想将他们带回陈国也好,若是不想,朕替你在上京养着,你看可好?”
萧允恪可是送出了一份大礼,宋玉眼前一亮,“表兄这心思,恐怕是想有什么意外发生时,让我来上京救救急吧?”
“朕确有此意。”萧允恪笑着点点头,“这可是朕要送给你的兵,你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宋玉怎会推辞,“这些兵可是被我调教了三个多月,我不仅要这些兵,还要一个军师。”
“不知表弟相中谁了?”
宋玉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齐国有名气的人物,很快便给出了答案,“我要江逐流。”
萧允恪不禁笑出声来,“你倒是会挑,这兵营又不是风月场所,江逐流如今住在他母亲朝宁郡主的府邸,听闻他整日焚香修道,吟诗作赋,流连于酒肆青楼,你让江逐流当军师,到底是要训练将士,还是要找些人陪你作乐消遣?”
“反正我就要江逐流,这军队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逐日营。”
“都依你,只是你与这江逐流素昧平生,你就这么信他?”
宋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正是表兄送的,我呀,就当是练练手了。”
“以后说不定啊,朕还要倚仗你这随便练手练出来的军队。上次刺杀你的刺客,至今无半点儿音讯,事情出在齐宫里,朕心不安呐。”萧允恪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这上京里,确实是人才济济啊。”宋玉明明是在调侃,却又是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表兄不要多虑,齐宫里几十年没出过事,这刺客一闹,到也叫表兄发现了些东西不是?”
萧允恪哈哈一笑,便敬了宋玉一杯,两人相谈甚欢……
第十六章:同日之寿
宋玉自白天太皇太后寿宴时便饮了好多杯酒,此刻已有微醺之态,从正德殿出来,本应当按常理宿在章华台,可他一身酒气未散,见圆月当空,一时起了兴致,便往西南方向走去。
宋玉旁边的小僮连忙拦住他,“世子留步啊,齐国皇上不是叫世子宿在章华台么,还有几位美女伺候,世子怎么往别处走?再走,怕是要到齐国后妃的寝宫去了!”
“阿平,你别拦我,今夜月色正好,怎可辜负?如此良辰,应当学学李太白,对月酌酒,顾影怡情。我记得齐宫西南有一处池塘,平日里甚为清静,走,陪本世子去那儿醒醒酒。”
宋玉没走两步,渐渐听到一丝断断续续的琴声,声音不是很大,却别有一番韵味,宋玉心里疑惑,如今已入了二更天,这外面怎还会有人?宋玉顺着琵琶声寻了过去,却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池塘边,池水几朵纸做的莲花随波荡漾,上面烛火微闪,一阵清风拂过,那女子衣袂随风飘飘,恍若仙子,在清柔的月光下,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身旁放着一个不大的酒坛,空气里都是一阵清香的滋味。宋玉细细一看,嘴角浮出一个笑来,这个女子容颜倾国倾城,正是城阳公主的后人沈葭。
已经是二更天,沈葭在床上躺了许久,却没有丝毫睡意,白天的时候,她见过太皇太后寿宴的盛况,可就是连思柔都不知晓,今日是四月十五,也是她的诞辰。因着自己一出生便给过继给沈知,每年的生日,都是两家私下里一起庆祝,今夜月色醉人,沈葭想起父母亲与爹娘,一时间心绪难解,便趁着众人熟睡,来湖边为自己庆生。
沈葭全然不知宋玉正躲在一旁,只是兀自弹着,阿平见宋玉止步望着前方,小声说道:“世子,我们要不要?”
宋玉做了个“嘘”的手势,虽然醉着,可宋玉却很清醒,这样绝美的场景,他可不愿意打破。沈葭本是谨慎之人,一曲弹完,便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池里的纸莲花,转身便往浸香宫走去。宋玉望着沈葭离去,便走到池边,那酒坛里还有半坛酒,宋玉拿起酒坛一饮而尽,只觉满身都是桂花的清香之气,想起日间沈葭无意撞到他怀里时那个慌神的样子,宋玉嘴角便又浮出一丝笑意,捡起水面上一朵莲花,对阿平说道:“阿平你瞧,这桂花酒、纸莲花,真想不到,这小娘子竟然和皇祖母同一天寿辰。”
第二天一早,萧允恪将三万大军赐给宋玉,并由江逐流担任军师的消息传遍了上京,朱玠熙去江逐流府中看他时,江逐流明显的焦躁不安,见朱玠熙一进门便开始诉苦,“玠熙,萧允恪疯了,三万人指给宋玉已经是不靠谱,搭上我又是怎么回事?叫我当的还是军师?我江家祖上就没人会这项技能好吧?”
“江兄莫急!其实……”朱玠熙微微一笑,“这事据说不怪萧允恪,是宋玉点名要的你。”
江逐流一阵莫名的恼火,“你起开,我一会儿要去逸翠园消消火,没时间陪你!”
“青楼?嗯!”朱玠熙点点头,“逸翠园可是个好地方,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一块儿去。”
江逐流狐疑的扫视了一眼朱玠熙,“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朱玠熙轻轻一笑,“带你去见个人,赶快走,我可是过时不候!”
逸翠园是上京最著名的青楼,江逐流是这里的常客,那老鸨张妈妈一见到他,便连忙迎了上去,“江公子,你好几日都没有来了!碧瑶姑娘可等着让你给她作词呢!还有落云姑娘,你可说好了要教她弹一首新曲子的!哦哦哦,还有敏溪姑娘,她可是说了,上次那首《祭花吟》她填词不好,这次等你来,可要和你一决高下呢……”
“本公子今日没空理她们,张妈妈,千万别告诉她们我来了。”
江逐流转头便随朱玠熙上了楼,朱玠熙却是边走边摇头,“成日的不务正业啊!”
朱玠熙一早便订好了间临窗的雅房,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楼下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众人。
江逐流顺着朱玠熙的眼光望去,并没有瞧出什么来,便问道:“玠熙,你这是等谁呢?”
“逐流,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时,楼下有人拿红纸贴出了大大的“棋弈”二字,江逐流一脸的疑惑,“今日是棋待诏选拔的日子?”
“今日要决出前四了。”朱玠熙嘴角浮起一个轻轻的笑意,“我们等的人来了。”
江逐流忙向下看去,谢泽鑫春光满面,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他一来,底下的人都一脸恭敬维诺的样子,谢泽鑫大摇大摆地与一位瘦弱书生对坐在台前。
江逐流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不会吧?定国侯府的世子,能看上棋待诏这种官职?”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朱玠熙一脸的气定神闲,“这位定国侯世子,平生所爱,不过下棋与美色而已。”
“可我不喜欢下棋,我不想看下棋……”江逐流一副无聊的神情,“我还是去找敏溪姑娘比试填词好了。”
朱玠熙叹了口气,“逐流,你想不想看看我一会儿怎么搅局?”
江逐流只觉得无语,“你觉得这里还是郢都吗?我的七皇子……那可是谢泽鑫,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实在没办法,这件事情还是得怪宋玉。”朱玠熙摇摇头,“谢安霖的府门我是一定要打开的,既然和这位谢公子不能交好,那我也只能努力努力更加交恶,到时候,还请江兄找人救我!”
江逐流脑子极快地闪了闪,“你刚说谢泽鑫平生所爱下棋与美貌,难道?沈葭?”
“沈知师傅为人实在太过低调,我若不是受教于他,还真不知道沈师傅是位国手,沈葭从小跟她爹爹切磋,她的棋艺,我反正是比不过。”朱玠熙一直看着下面,便又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先下去了,你一会儿自己回去,我怕是不能相送了。”
朱玠熙慢腾腾的走下楼,楼下之人俱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四桌围棋,过了一会儿,其他三局胜负已分,唯有谢泽鑫这一局棋还在继续,朱玠熙望了一眼谢泽鑫的棋盘,这谢泽鑫的棋艺真是了得,那瘦弱书生也没因着谢泽鑫的身份而让着他,谢泽鑫的胜势已经十分明显,朱玠熙耐心瞧着,就等着谢泽鑫最后要走出胜利的一步时,左手飞速举起,霎时间,满盘棋子皆落。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大惊,谢泽鑫“腾”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瞪着吼道:“哪个孙子活腻了,敢在爷爷面前嚣张!”
朱玠熙很是轻巧地拍拍手,一脸不屑的表情,“定国侯世子爷,您玩什么不好,这棋待诏的官职您看得上吗?您平日里再闲得无聊,也不能仗着定国侯府的权势,来这里抢夺别人饭碗吧?”
朱玠熙这一番话很是呛人,谢泽鑫怒气冲天,恨不得杀了朱玠熙,“朱玠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朝廷选拔棋待诏,你管得着我参选?”
“行了行了,你也不问问旁边这位小公子是不是有心让你。”朱玠熙轻蔑地一笑,“您毕竟是世子爷,谁敢得罪您呐?”
朱玠熙这话一出,周围人都议论纷纷,仿佛谢泽鑫真是靠家世才走到了这步,谢泽鑫怎会不知自己的水准,直要被气得吐血,便大声喝道:“此人扰乱棋待诏之选,还不速速拿下,投入刑部大牢?朱玠熙,你放心,我会上下打点好,没个一年半载,谁也别想救你出来!”
这时,负责棋弈的官吏颤抖着问道:“世子您这局棋,应当是胜?”
谢泽鑫看着底下众人一脸“果然谢世子拼的是家世”的神情,又怒吼道:“胜什么胜?今日棋局未完,三日之后,此地继续!”
那瘦弱书生站起身来,对谢泽鑫一揖,“在下定会如约而至!”说完,便向楼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江逐流一惊的眼神。
不一会儿,众人便都四散开去,江逐流眼见着朱玠熙被谢泽鑫带走,直摇了摇头,“玠熙公子,您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都替你心疼葭妹妹啊!”
第二日,在江逐流将沈葭约出宫,原原本本地将朱玠熙如何顽劣不堪故意搅局被抓之事告诉沈葭之后,沈葭气得直掉眼泪,“熙哥哥这时怎么了?他在上京三年,一直如履薄冰、明哲保身。可他明明知道谢泽鑫的身份,为何还要做此等蠢事?”
“他作死啊。”江逐流点点头,“葭儿妹妹,我们要不要救他?”
“救!当然要救!”沈葭没有丝毫的犹豫,“大牢那样的地方,常人一天都待不了,何况谢泽鑫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吃苦头,逐流哥哥,我们该怎么办?贵姬娘娘虽然得宠,但这事是熙哥哥自己作死,娘娘也救不了啊!”
江逐流的神情严肃起来,“此事还得谢泽鑫消气了才行,这谢泽鑫嗜棋如命,听说他要两日后在逸翠园重新对弈,可我认识那与他对弈的书生,他早就被吓跑了。唉,这事该怎么办?”
“嗜棋如命?”沈葭皱了皱眉,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说道:“逐流哥哥,我去与谢泽鑫对弈。”
江逐流装作一副突然想到的样子,连忙应道:“对呀!葭儿妹妹可是高手!你去与谢泽鑫对弈,定能打败他!我居然没想到!”
“我知道。”沈葭突然冷冷一笑。
江逐流的笑僵在原地,“知道什么?”
沈葭不愿再多说,便只是问道,“到时候,逐流哥哥可愿意陪我同去?”
“那是自然。”江逐流一向浮夸,可在说这句话时,却是一本正经地用了心思。
第十七章:棋逢对手
原本棋待诏之选并未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可朱玠熙这么一闹,愣是将自己和谢泽鑫便成了上京城里的头号风云人物,等谢泽鑫的三日之约一到,整个逸翠园里热闹堪比集市,大家都想看谢世子如何一雪前耻、为自己正名。谢泽鑫仍是一脸悠闲,可转眼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谢泽鑫左等右等,却仍不见那瘦弱书生来,四周之人议论纷纷,谢泽鑫自己心里也犯嘀咕,难道这书生真不守信用?临阵脱逃了?
江逐流仍是坐在雅房之中品茶,密切关注着楼下的形势。沈葭一身漆黑的男装,头戴黑纱斗篷,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十分干脆地坐在了谢泽鑫对面,斗篷随风飘起,隐约露出半张脸来,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谢泽鑫瞧了一眼沈葭,轻蔑地说道:“又是哪里来的怪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谢公子,您那位对手今日偶感风寒,不能陪公子尽兴了,在下不才,愿意陪公子博弈一局。”沈葭说着,便将右手放到桌子上,露出一截黄黑色相间的丝带来。
这丝带是江逐流特意为沈葭戴上的,当今四国里最著名的国之圣手为周东侯,沈葭手上的丝带正是周老先生嫡系弟子的标志,谢泽鑫本来一脸的轻视之态,忽而看见丝带,便再不敢小瞧眼前这人,只抿嘴一笑,“原来是周派弟子,那……公子便请吧。”
“等等,我有个条件。”沈葭并不着急,“这局棋若是我赢了,还请谢公子网开一面,放了朱玠熙公子!”
谢泽鑫本来只觉得眼前这人分外眼熟,此时再听沈葭的声音,立马醒悟过来,这人便是那日与朱玠熙一起的那女子,不禁心里一喜,“好,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若这局棋我胜了,公子可要随我走。”
沈葭微微低头一想,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任凭公子处置。”
谢泽鑫心里乐开了花,这美人可是自己送上门来,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他怎会错过,便问道:“不知公子想持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沈葭回答的十分干脆,“家父教导甚严,在下不敢执白先行。”
谢泽鑫自是没有再让,便执白子,走出第一步棋来,沈葭出棋很快,乍一看像是没有任何的棋法,不一会儿,谢泽鑫便占了上风,不禁又小瞧起沈葭来,便轻轻一笑,“公子,你这样跟着我的棋,小心满盘皆输。”
“大道无形,无为而治,谢公子不懂这个道理吗?”沈葭轻轻一笑,随手一抬,又将一枚黑子放入棋盘之中。
周围观棋着皆是摇头,“这走的算是哪一步?黑子半壁江山尽失,白子只要再走一步,便是志在必得了啊!”
谢泽鑫却是犹豫起来,眼前看似自己胜局已定,可自己却暗中觉得,此盘棋并不像看着这么简单,可思索再三,也瞧不出什么门道,便执起白子,走出众人眼里该走的那一步来。
沈葭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她从见一开始谢泽鑫胸有成竹,便以退为进,故意使自己陷入危亡之际,也扰乱了谢泽鑫的棋局,这时候,她早就看清白子的缺陷之处,便轻轻落下了关键的一枚黑子。
棋局陡然而变,周围人中已经有人看了出来,不禁点头称赞,“这位公子能与危急存亡之际,潜移默运之间,巧心妙用,空灵变化,实在是高人呐!”
“怎么可能?你不是周东侯弟子,周氏没有这样的棋法!”谢泽鑫一脸的难以置信,忽然醒悟过来,便抬头问道:“你从一开始便叫我故意轻敌?你竟然是故意布我入局?”
“弈之机,虚实而已,所谓兵不厌诈,这下棋和行军布阵是一个道理,谢公子身为定国侯世子,将门之后,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沈葭冷冷地说道,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这局棋一定要赢,为了朱玠熙,也为了自己的父亲孟抚清,棋场如战场,她是孟抚清的女儿,决不能输给别人。
“别以为,只有你可以纵横捭阖、扭转乾坤!”谢泽鑫也是心志坚定,不惧磨难之人,便轻轻一笑,“不到最后关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谢泽鑫自是全力以赴,而沈葭也见招拆招,这一较量,她才知道谢泽鑫并非浪得虚名,若不是她如今占着上风,应对起来,恐怕还是有些吃力,不知不觉中,几个时辰已经过去,沈葭步步为营,中间有几步险象环生,也都被她一一化解了开来。
沈葭抬手落下最后一枚白子,胜势已定,便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谢公子,你输了。”
谢泽鑫实在不甘心,便说道:“方才是我开场时太过轻敌,不行!我们再战一局!”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谢公子,今日在场诸位皆为见证,还请谢公子不要忘了我们对弈前的约定,放玠熙公子出来。”沈葭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逸翠园,众人皆为其让开道路,都不由得赞道:“国之圣手!国之圣手啊!”
沈葭心里却未有丝毫的喜悦,江逐流早已为她备好了马车,等她回到江逐流住所没有多久,江逐流便与朱玠熙一道归来,朱玠熙在牢狱里待了三天,颇有沧桑之态,沈葭隔着袅袅青烟,只觉得看不清眼前这人。
“葭儿,谢谢你!”朱玠熙一脸做错事的表情,缓缓走到沈葭身边,伸手想去抱她。
沈葭眼里泪光闪烁,一把将朱玠熙推开了去,“你走开!”
“葭儿,你若生气,打我骂我怎么都成,是熙哥哥对不住你!”
“就知道你是故意设局!”沈葭止不住地生气,“原先与谢泽鑫对弈之人可是你派去的?”
朱玠熙点点头,“他是通天营特使。”
沈葭忍不住捶着朱玠熙的胸膛,“你利用我,也该提前让我知晓,若不是怕你在牢里遭罪,我才不会找谢泽鑫救你!你这样的人,就该在牢里多待几天!实在是气死我了!”
朱玠熙此时百种柔情,连忙抱住沈葭,他又如何愿意惹沈葭这般伤心,“葭儿,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接近谢泽鑫的办法,葭儿,我何尝想让你去抛头露面呢?”
“熙哥哥,今日之事,只是你去接近谢泽鑫的开端?”
“本来按我的计划,今日你以智取胜,接下来,便是要以貌去取谢泽鑫的心,葭儿,你若是不愿意,熙哥哥再做打算便是,不必强求。”朱玠熙一番话说的极为真诚。
“熙哥哥,从小到大,不论是在郢都还是上京,你有帝王之才,你御人无数。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你当做棋子。”沈葭低下头轻叹了口气,“不过熙哥哥,为了你,谋智也好,美色也罢,葭儿的命都是你的,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朱玠熙重重地点点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葭儿,熙哥哥做事自有分寸,我只求你信我!”
“那,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朱玠熙低头沉思片刻,便对沈葭说道:“这几日,我会叫思柔在宫里打点好,就说你身子不适,不能在人前侍奉,你先去寻机会接近谢泽鑫,再过五日便是谢安霖寿辰,你趁机混入谢府。葭儿你记清楚,谢安霖的书房在谢府正中,从不让任何人进去。我会在定国侯府里为你安排好内应,你务必要拿到三年前郢都城破时的秘卷,查清当年谢安霖与哪些人来往过。”
沈葭深感责任重大,便点点头,“熙哥哥,我会尽力的。”
“这些日子我风头略盛,不能亲自出面去做任何事,葭儿,此次让你潜入仇家实非易事,况且,那谢泽鑫并非粗野匹夫,你要万事当心,定要保全自己,千万要记着,我们报仇的机会如今还未到,万不可意气用事。”朱玠熙苦口婆心,又对江逐流仔细叮嘱道:“逐流兄,葭儿的安危可靠你了!”
江逐流一脸的不情愿,“沈葭妹妹,你倒愿意为他卖命。我可没有通天营特使,熙哥哥还是另请高明吧。”
朱玠熙轻轻一笑,“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么会随机应变,处事不惊,葭儿不能有一丝意外,没有任何否则,你可记住了?”
“是!七皇子殿下!”江逐流还是应承了下来,暗自叹了口气,朱玠熙决定的事,他什么时候能改变过……
第十八章:桃源山谷
沈葭原本是恼朱玠熙做事瞒着她,这会儿却又担忧自己不能为朱玠熙尽力,朱玠熙见她一脸的心事,便对她笑笑,“葭儿,我叫人准备了一处地方,你可愿意明日与我同去观赏这北国春色?”
“去什么地方?”沈葭倒是来了兴致,心里突然有了些期许,好久没与朱玠熙一同出游,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朱玠熙满脸清朗的笑,“自是去能让你开心的地方。”
“我都听你的。”沈葭回了个笑,“熙哥哥想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第二日一早,沈葭便简单收拾了一番,随朱玠熙出了门,此时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绣花长裙,更是衬得她肤若凝脂、面含春色,这一身素雅的装扮不刻意却又楚楚动人,实在是刚刚好,朱玠熙心里微微一动,笑着拉起沈葭的手,只带了两个随从,便坐上了马车。
大约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沈葭走下车,才发现身处一片桃花林中,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沈葭望着漫山遍野的粉红,不禁笑着问朱玠熙道:“熙哥哥,这是哪里?”
“此处名为桃源山,虽因远离上京城而人迹罕至,却风景秀丽,实在是难得的赏春之处。”朱玠熙说罢,指了指山顶露出的几个屋角,“据说,那是幽宁长郡主在桃源山顶的私宅,我们要不要一会儿去拜访下?”
沈葭连连摇了摇头,“我在太皇太后寿宴上见过幽宁长郡主一面,长郡主瞧着可不是好客之人,熙哥哥,你是如何知晓这桃源山的?”
朱玠熙顿了顿,轻轻说道:“这桃源山的名字,是以前孟将军与我闲谈他在齐国见闻时提到的,孟将军年轻时曾到此一游,印象十分深刻,我今日带你来此处,也是和你一同缅怀孟将军。”
“原来父亲也见过此处美景。”沈葭低头一笑,“父亲很少与家人讲起他在齐国的见闻,从小到大,他却是和你无话不谈,熙哥哥,父亲生前,是真把你当做儿子来看!”
“是啊,孟将军与我是忘年之交,我的骑射本领、兵法武艺全是孟将军手把手教的,这么多年的师生意、父子情,我的爱妻沈葭,又是孟将军的爱女,我实在是该叫孟将军一声父亲。”朱玠熙说完,伸手轻轻将沈葭搂住。
沈葭脸上淡淡的一丝红晕,微微嗔道:“谁是你的爱妻?我才不要做你的爱妻!”
朱玠熙见心上人这付娇羞之态,有意戏一戏她,便说道:“葭儿若是不愿意,反正我们六礼未成,让我想想,我那嫡母孙皇后,一直想将她内侄女孙卓蓉许配给我,要不葭儿你回宫后帮我问问,卓蓉还愿不愿意嫁我?”
沈葭虽见朱玠熙半是戏弄之意,却仍是心头大急,“不成!熙哥哥!当日在郢都时,柳妃娘娘可是派了人到将军府里约定了我们亲事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朱玠熙微微一笑,“当日母妃请了常宁侯府的夫人到将军府说亲,我们二人年纪相当,从父系来讲,孟将军也是皇室后人,从母系来讲,我母妃与你母亲是一同长大的堂姐妹,我与葭儿的姻缘,实在是天作之合。”
沈葭低头一笑,“常宁侯夫人的这一番话,我也记得清楚,当日正是我十三岁的生辰,熙哥哥说过,要给我准备一份惊喜,却没想到,这份惊喜……竟然是终生。”
“算起来,我已经缺席了葭儿的三个生辰。”朱玠熙说着,与沈葭一道走入山腰的赏花亭中,满眼皆是春色,便笑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侧,葭儿,你可愿意为我抚一抚琴?”
朱玠熙话声刚落,便有侍从抱了琴来,沈葭轻轻触碰了下琴弦,抬头对朱玠熙说道:“熙哥哥不论走哪儿,都是琴不离身,这琴看着时日怕是不浅,好像还有些眼熟,熙哥哥,你从哪里得到的这琴?”
朱玠熙抿嘴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幅画来,“葭儿,你看看这个。”
“这是我祖母的《曲水流觞》?”沈葭忙接过画来,轻轻打开画轴,又是一脸的惊喜,“熙哥哥,你这琴可是当年我祖母抚过的?”
朱玠熙笑着点点头,“是啊,这琴名为妙音,是城阳公主的心爱之物,葭儿,如今你的年纪与画中城阳公主恰好相同,这幅《曲水流觞》与这妙音琴,此刻应当完璧归赵,也算是我为你十八岁芳辰的贺礼。”
“熙哥哥,你每次送我的东西,实在是最懂我的心思。”沈葭收好画轴,又冲朱玠熙一笑,“那葭儿便为你弹一曲《相思曲》。”
沈葭一边弹着,一边唱道:
“绿烟波里相思曲,轻拨起,过天际,长夜里,着单衣空叹息。
水中斑驳的涟漪,随风起,空摇曳,流年经,荡漾起无限意。
你在心底的倒影,水月一般看不清,独自怜惜,月下的那些曾经,花雨里自有灵犀,清风里如影随行,惟愿君心似我心。”
朱玠熙听沈葭歌声婉转中带着一丝凄伤,心头蓦然触动,便轻轻问道;“葭儿,这词是你写的吧?”
沈葭点点头,站起身来坐到朱玠熙身边,“那日我生辰之时,夜里独自跑去水边庆生,心里实在思念熙哥哥,才作了此曲。”
朱玠熙心里微微一痛,“葭儿,是我不好,等你探完谢安霖的虚实,我便安排你出宫,熙哥哥再也不会叫你独自怜惜了!”
“出宫之事暂且不用着急。”沈葭轻轻一笑,“我是孟抚清的女儿,为父母报仇之事我也当尽一份力,哪能事事都让熙哥哥帮我?况且,思柔公主如今在齐宫根基未稳,我若是让她一人去面对深宫里重重危险,熙哥哥能放心的下吗?”
朱玠熙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思柔的性子还是简单了些,可是葭儿,有时候我在梦里醒来,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总是莫名的害怕,葭儿,我不想多等了!”
沈葭握住朱玠熙的手,言语里尽是无奈之情,“葭儿又何尝不是呢?熙哥哥,你现在就得着手挑两三个得力的姑娘来,等到了我出宫的那日,公主旁边可不能缺了信得过的人。”
“不是还有卓蓉在吗,用得着给思柔准备两三个心腹?”朱玠熙皱了皱眉头。
沈葭微微一笑,“熙哥哥,我打算让卓蓉妹妹和我一起出宫呢。”
“为什么?”
“卓蓉妹妹心思乖巧单纯,这几年尽心的服侍公主,我想带她一起出宫,将来,也叫卓蓉妹妹和我一同服侍熙哥哥,可好?”沈葭笑盈盈地说道。
朱玠熙脸顿时一耷,“你胡闹什么?你自己出宫便好,搭上孙卓蓉做什么?”
“卓蓉妹妹对你有意,熙哥哥难道不知吗?”沈葭的话里句句都是诚心,“我知道熙哥哥待我好,可是当年我母亲还有我三个姐姐出嫁之时,都是带了陪嫁妾侍的,葭儿又不是妒妇,非要独占夫君一人,若身边多一个贴心的姐妹帮我照顾熙哥哥,我也能省些心啊。”
朱玠熙一脸气恼的表情,双手抓住沈葭的胳膊,气冲冲地说道:“你成日里胡说些什么?沈葭,你可听好了,别的事情我怎么都能迁就你,可你作为妻子要尽的心与事,别想让任何人替你分担!”
“不要就不要,熙哥哥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沈葭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红,心里却像吃了蜜一般,这时,却见山下有人向亭子的方向走来,便忙对朱玠熙说道:“熙哥哥,你瞧,好像有人来了。”
朱玠熙顺着沈葭的目光看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国的宋玉世子,朱玠熙与宋玉本无多少交情,又正想进一步了解他的为人,便起身对他揖了一揖:“宋世子,真是好巧!”
宋玉一身金线墨青色的华服,缓缓走入亭中,回过礼,便坐在朱玠熙一侧,“适才从幽宁姨母私宅中出来,想着此处桃花正好,便来一赏,却不想,玠熙公子也是如此知情趣的人。”
宋玉早就慕朱玠熙之名,有心与朱玠熙交好,这时见沈葭也在亭中,便轻轻一笑,“朱兄,这位小娘子是你的何人?
朱玠熙与沈葭相视一笑,眼里尽是爱意,“她是我的未婚妻子,闺名沈葭,这两次与宋兄相见,葭儿都在旁边,也是与宋兄有缘!”
宋玉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个轻轻的笑来,对朱玠熙说道:“朱兄,七年前,我曾泛舟于碧江之上,朱兄曾与我有救命之恩,不知朱兄可记得?”
“原来宋兄便是那白衣公子。”朱玠熙转头对沈葭说道:“葭儿,你可记得他?”
沈葭蓦地想起那本让她心忧的《四国奇谈》,便朝着宋玉一笑,“不想宋公子竟是《四国奇谈》的作者,沈葭幸会了!”
宋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沈葭笑,眼里满是对这至美容颜的欣赏与崇敬,“若我七年前没记错,弟妹应当是美名动天下的城阳公主后人,怎么弟妹却是沈姓?”
“宋兄真是好记性,葭儿本来是姓孟,可她一出生便过继给了沈太傅,便跟了沈太傅的姓,也正是如此,葭儿才躲过了灭门之灾。”朱玠熙轻轻一笑,又对宋玉揖了一揖,“我视葭儿如珍宝,还请宋兄莫要将葭儿的身世告诉第三个人!”
“朱兄莫要多礼!”宋玉连忙说道:“弟妹的身世我早就知晓,朱兄放心,我虽是齐国皇亲,却也很敬佩孟抚清将军,自然不会做与弟妹不利之事。”
朱玠熙轻轻一笑,“宋兄为人坦荡,是个真君子,上次在谢府门前相救的恩情还没报,如今,又要欠宋兄一份情谊了!”
“哪里哪里,今日与朱兄相见,怎能少了酒呢?”宋玉说着便叫随从端上一坛酒来,“幽宁长郡主珍藏了好多年的桃花酿,朱兄尝尝味道如何?”
宋玉的随从倒上了三个酒杯,宋玉见沈葭面前的酒杯,不由得看了一眼朱玠熙,“不知弟妹能否饮酒?”
沈葭还没说什么,朱玠熙便笑道:“宋兄放心,葭儿出身将门,她能喝!”
沈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真是好酒,二位尽情畅饮,我来为二位弹琴助兴。”
第十九章:美人计
朱玠熙与宋玉开怀畅饮,言语倒是十分投机,朱玠熙举杯问道:“若我没有记错,宋兄应当长我三岁吧?”
“朱兄好记性!”宋玉回敬朱玠熙一杯,神情怡然洒脱,“岁月如梭啊,想我浪荡了这么多年,除了倚靠家世得了一些虚名,这二十三年半点功名也没有,真是虚度啊。”
朱玠熙轻轻一笑,“宋兄过谦了,我们这样的出身,谁能不倚靠家世?我听说前些日子宋兄为齐国皇帝平了梁国叛乱,可是大功一件呢。”
“在齐国皇帝眼里是大功,可在我皇爷爷眼里,也许就是大过了。”宋玉叹了口气,拉住朱玠熙的手,“自从齐国并了梁国,皇爷爷嘴上不说,却是很担心齐国会日益强大,从而会对我们陈国造成威胁。”
“陈国皇帝那可是多虑了,原本在四国里,陈国便最为富庶强大,就是将齐国、梁国合起来,也怕是不能与陈国比肩的,何况,西南蜀国势力最弱,都没有担心齐国,陈国又怕什么呢?更何况,陈国与齐国数代联姻,齐国又怎会对陈国有半分不利呢?”朱玠熙笑着说道。
宋玉点点头,“原本我也是这么想,可近年来齐国实力日益增大,皇爷爷担心也是在情理之中。不瞒朱兄,陈国人野心很大,蜀国地势天险,梁国离得太远,历代陈国国君都是对齐国存了心思的,我宋玉虽是陈国皇室,却也是一半齐人,齐国强大起来,我是很乐意见的。可上次表兄命我去梁地平乱,朱兄,有些话,不知我当不当讲。”
朱玠熙正想向宋玉了解梁国状况,却不想宋玉自己提了出来,便说道:“宋兄但说无妨。”
“朱兄,你可有复国的想法?”宋玉突然问道。
朱玠熙淡淡一笑,“宋兄何以这么说?”
宋玉的表情凝重起来,“这些话我从未与第三个人讲过,玠熙公子身为四大公子之首,誉满天下,自然也得梁国人爱戴,即便梁国如今人人自危,可拥戴朱兄复国之人却不计其数。朱兄,如今你手里又有通天营特使,以你的才智,若真想复国,恐怕不是难事。”
“朱氏梁国积弊已深,才会国破家亡,复他做什么。”朱玠熙轻叹了口气,“更可况,萧允恪可不是傻子,明里动不了我,暗中却对我处处防备,我现在就如笼中鸟,别说复国,就是这一身治世报国的才华,也是无处施展呢。”
宋玉无奈地一笑,“表兄一向固执,我多次劝他用你,劝他多用梁国人,他却总是不听呢。”
“所以,你便举荐江逐流做了你逐日营的军师,也算是为他日后的仕途铺路。”朱玠熙心思玲珑,早就明白宋玉话中的意思,“宋兄,你的意思我都懂,我朱玠熙从不算划不来的账,我若是复国,必定会伤了齐国、梁国两国的元气,到时候陈国趁虚而入,整个天下便要大乱。宋兄放心,我朱玠熙会以天下大局为重,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宋玉连连点头,“玠熙公子胸怀天下,宋玉敬你一杯!”
朱玠熙举起酒杯,“若说胸怀天下,我是亡国皇子、落魄之人,而宋兄身为陈国皇孙,却能不顾皇族的压力,为天下考虑,伸手帮助齐、梁两国,才是令人敬佩!”
宋玉微微一笑,“表兄虽然防着朱兄,可朱兄如今也算是衣食无忧,又有佳人在侧,也是羡煞许多人了!”
“有葭儿在,我这一生确实是知足了。”朱玠熙宠爱地看了一眼沈葭,又问宋玉道:“宋兄年纪也不小了,听闻你皇爷爷最是喜爱你,怎么从未听闻宋兄成过家呢?”
“十七岁那年,皇爷爷曾为我定过一门亲事,可那姑娘福薄,还未与我见面,便得急病死了,这些年我父王忙着与我几个叔父争权,我又在外四处游乐,亲事便放了下来。我当年游历四国,风花雪月见得多了,几年下来,竟是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了。”宋玉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出神。
朱玠熙轻轻笑了笑,“以宋兄的人品家世,定会找到心仪之人,我们总还是年轻嘛。”
“所以说,朱兄比我有福气。”宋玉最后敬了杯酒,便站起身来,“朱兄,我要回陈国去了,下次再来上京,估计要隔个一年半载,还请朱兄替我转告江逐流一声,我已将逐日营调教了一个月,我不在时,还要请江军师好好上上心呐!”
朱玠熙连忙笑着站起身,“宋兄放心,我自会转达,此去陈国,山高水远,宋兄一路顺风!时候不早了,朱某也随宋兄一齐下山吧。”
宋玉点点头,三人便从亭子上走了下来,沈葭也许是因为喝了点儿酒的缘故,一个没注意,便要从台阶上摔下来,朱玠熙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见沈葭面色苍白,便连忙问道:“葭儿,怎么样?没受伤吧?”
沈葭只觉得右脚一阵火辣辣的疼,便轻声说道:“熙哥哥,我好像扭到了脚。”
朱玠熙自是一脸关心,轻轻拉起沈葭的裙角,“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哟,这么多淤血,看来沈姑娘伤的不清呐。”宋玉瞧见沈葭脚踝处的一片紫红色的淤血,便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交给朱玠熙,说道:“朱兄,这是化瘀止血的灵药,朱兄为沈姑娘抹上,瘀伤即刻便好,宋某先告辞了。”
朱玠熙自是谢过宋玉,沈葭望着宋玉的背影,不由的问道:“熙哥哥,宋玉这个人可信吗?”
“我相信,宋玉他是个正人君子,他若是想与我们不利,早便有所动作了。” 朱玠熙一边说着,一边为沈葭抹上膏药,果真如宋玉所言,只不到半个时辰,沈葭脚上的瘀伤尽除,沈葭一脸的惊喜,“熙哥哥,这宋玉也真是个奇人,这等灵药,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寻来的。”
朱玠熙轻轻一笑,对沈葭说道:“宋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整个天下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葭儿,我们走吧,逐流在逸翠园里等你多时了。”
“逸翠园?又去那里做什么?”沈葭微微皱了皱眉头。
朱玠熙轻轻一笑,“不要怕,你只管听逐流的安排,他会护你周全的。”
朱玠熙先回了自己的府邸,叫车夫将沈葭送到逸翠园里。江逐流的人早就侯在门口,见沈葭一来,便领着她往江逐流的房里走去,沈葭此刻一袭女装,一入青楼,便招来不少男子的侧目,只能低头快快走着,心里实在是不习惯的厉害,到了江逐流的厢房,沈葭总算是松了口气,便推门进去。
只见江逐流正闲适地躺在一张太师椅上饮酒,脸上遮掩不住的醉意,一位绿衣妙龄女子正在一旁弹着琵琶,眉眼之间万种风情,一看便是青楼女子。
沈葭在郢都时便见过江逐流这幅神态,心里暗暗想着元庭可不要给他带坏,便连忙走过去,“逐流哥哥,你怎么喝成了这样?”
江逐流见沈葭来了,便嘿嘿一笑,摇晃着站起身来,指着旁边的女子说道:“葭儿你来啦,这位是逸翠园的头牌陈碧瑶陈姑娘,是我的……红颜知己,你们……认识认识。”
陈碧瑶连忙将江逐流扶住,朝沈葭一笑,“沈姑娘好!”
沈葭连忙说道:“碧瑶姑娘,久仰大名!”
江逐流虽然醉着,却是十分清醒,对沈葭说道:“葭儿,一会儿谢泽鑫要来。你就当我是你的熙哥哥,一会儿随我和碧瑶一起下楼,听见没?”
“江逐流,你这是要我做什么?”沈葭一脸茫然的问道。
“美人计!我们可是和熙哥哥说好了,要用美人计的!”江逐流走到窗边看了看,继续说道:“谢泽鑫来了,走,我们一起下楼。”
江逐流不由分说,左手搂着陈碧瑶,右手搂着沈葭便下了楼,谢泽鑫是个好面子的人,刚刚走到逸翠园门口,想起昨日对弈打败,稍有片刻的迟疑,他旁边的小跟班看出谢泽鑫的心思,便小声说道:“世子爷,要不咱改日再来?”
“不过是输了场棋而已,有什么不敢进来的!”谢泽鑫喝了一声,抬腿便走了进去,楼梯才上了一半,却迎面碰上一人,正是烂醉如泥的江逐流。
谢泽鑫看清是江逐流,不由得一笑,“哟,这不是江军师吗,怎么军师不在兵营里待着,却来这逸翠园里消遣,这还,左拥、右抱着碧瑶姑娘和……”
谢泽鑫的目光落在沈葭脸上,不由得愣了一愣,转而笑道:“江逐流,你够可以的啊,朱玠熙的女人,你也敢染指!”
“你胡说什么!小心被人听见了!”江逐流故作惊恐状,“谁说她是朱玠熙的女人了,谢泽鑫,我跟你无仇无怨的,你可别害我!”
“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江逐流,亏你和朱玠熙那么好,你的胆儿可是够大的!”谢泽鑫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江逐流忙摆了摆手,“走走走,我们不和你说!”说完,便连忙搂着沈葭的腰走开了去。
沈葭见谢泽鑫一双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转身离去时,故意朝着谢泽鑫浅浅一笑,谢泽鑫一时间心绪大乱,竟是愣在了原地。
见过那么多女子,可如此倾城角色的,却只有这一人啊。
江逐流轻轻一笑,对陈碧瑶说道:“鱼上钩了,碧瑶,就看你了!”
江逐流搂着沈葭坐上车,沈葭连忙推开他的手,竟是有一点点气恼,“还不把你的手拿开,成日里没个正形,演起浪荡公子来都不用装的,你这幅样子,可别带坏了我家元庭!”
“做戏便要做足嘛。”江逐流嘿嘿一笑,“适才是我失礼,葭儿妹妹,我们好歹是一同长大的,刚刚那些失礼之举你若是不能承受,你又如何能去引诱谢泽鑫呢?葭儿,万事都要小心呐。”
沈葭沉着一张脸,“逐流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要我说,玠熙就不该让你去接近谢泽鑫,我都不放心,他倒是能舍得!”江逐流一向把沈葭当妹妹看,又和朱玠熙关系非同一般,借着酒意,自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了口。
沈葭只轻轻一笑,她自己心里着实不愿意,可却不愿意叫别人质疑朱玠熙,“熙哥哥舍得,自然是因为信我,逐流哥哥,其他的事情,你可准备好了?”
“放心。”江逐流朝着逸翠园又看了一眼,“碧瑶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应付谢泽鑫了,葭儿,你记着,这两日,你叫柳姑娘。”
陈碧瑶送走江逐流,自是准备回房,谢泽鑫却派人将她拦住,“碧瑶姑娘,定国侯世子有请。”
陈碧瑶脸上仍是妩媚的笑,随着谢泽鑫的人往楼上走去,一切,正如江逐流预料的一般进行着,不,应当是如朱玠熙预料的般进行着,谢泽鑫只有目睹了江逐流与沈葭的私情,才能毫无顾忌的去接近沈葭,接下来,便是看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十章:谢府寿宴
“谢世子,什么风今天把您吹到我这儿了?”陈碧瑶缓缓扇着蒲扇,娇滴滴地问道:“不知世子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弹琵琶?”
谢泽鑫笑眯眯地拉过陈碧瑶的手,“碧瑶姑娘,好几日不见,实在是思念姑娘啊!”
陈碧瑶将玉手从谢泽鑫手中抽出来,淡淡地说道:“这里是青楼,可不是妓院,谢世子每次都这么不规矩,当心传出去叫外人取笑。”
“本世子不规矩?”谢泽鑫哈哈大笑,“刚刚我可是见那江逐流搂着你的腰,怎么,你也说他不规矩?”
陈碧瑶娇媚地一笑,“江公子那是逸翠园的贵客,多少姐妹求着他的诗词、曲儿呢!我瞧着谢世子今天的样子,怕是也被江公子身旁的那位女子迷倒了吧。”
谢泽鑫立即来了兴致,“碧瑶姑娘,跟你打听一下,那位女子到底是何人啊?”
陈碧瑶故意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啊,真是一个样子,见着漂亮的姑娘,便一个个的移不开眼,真是气死我了。”
谢泽鑫连忙哄着陈碧瑶道:“碧瑶姑娘天姿国色,才是叫人移不开眼呢,只是刚刚那女子与我之前有过些纠葛,碧瑶姑娘若是知道她是谁,本世子必有重谢!”
“江公子带来的人,我哪里会知晓?只听江公子叫她柳姑娘。”陈碧瑶嘟着嘴,“我听他们二人的对话,他们来这逸翠园里,恐怕也是私会呢。”
谢泽鑫点点头,“是私会就对了,碧瑶姑娘,你可有听到这位柳姑娘的什么行踪?”
“你打听人家姑娘的行踪做什么?我可不知道。”
谢泽鑫连忙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碧瑶姑娘,拜托了!”
陈碧瑶瞄了一眼金子,嘴角浮出一丝浅笑,“世子既然这么诚心,碧瑶可不能不领情了。江公子为柳姑娘在天一布庄订了几匹绸子,叫柳姑娘明日去取呢。”
“我就知道,碧瑶姑娘这么心思玲珑的女子,定是知我所需的。”谢泽鑫一脸的满足之情,对陈碧瑶笑道。
“世子想做什么我不管,可世子千万别说是向我打听了柳姑娘的行踪。”陈碧瑶笑着说道:“我还要和江公子做朋友呢!”
谢泽鑫点点头,“碧瑶姑娘放心便是!”
第二日一早,谢泽鑫便守在天一布庄,快到中午时,便见沈葭一人走入布庄,抱了几匹绸子便要出去,忙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自是有人拦在了沈葭面前,“这位姑娘,楼上有位公子等候你多时了。”
沈葭没有多说,便随那人上了楼,谢泽鑫一身翩翩公子的装束,见沈葭进来,便笑着说道:“柳姑娘,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
沈葭见门口已经有人把守,便微微一笑,“不知谢公子找我做什么?”
谢泽鑫看了一眼沈葭手中抱着的绸子,便笑道:“江逐流真是枉担着风流之名,送姑娘的绸子,这样的货色怎么能拿的出手呢?柳姑娘,我这里可是有几匹宫廷御用的妆花缎,若是入得了姑娘的眼,我立马便请裁缝过来,为姑娘好好做几件衣裳。”
“小女子身份卑微,如何能收得起公子的贵重之礼?”沈葭淡淡地说道。
谢泽鑫轻轻一笑,“为了姑娘的那句话: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柳姑娘,上次那场对弈,本世子可是颇为受教啊!”
沈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既然谢公子已经认出我了,那小女子便在这里为公子陪个不是,上次事发突然,我为了救玠熙公子,不得已中,才叫谢公子当众出了丑。”
谢泽鑫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沈葭面前,“我只想问姑娘一句,姑娘应当是朱玠熙的人吧,为何……姑娘要与江逐流再有私情呢?”
“公子既然发现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与江逐流的确有私。”沈葭定定的说道:“谁都知道,朱玠熙是亡国皇子,我若是一辈子跟着他,不知要吃多少的苦。上次我与公子对弈,也算是还清了朱玠熙的人情,我再也不想跟着朱玠熙了。”
谢泽鑫皱了皱眉头,“那姑娘为什么要选江逐流呢?谁都知道江逐流与朱玠熙交好,姑娘若是惹得他们二人反目,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了。”
沈葭轻轻叹了口气,“我整日跟着朱玠熙,能见到的也便只有江逐流,我也是没有办法。”
“其实,以姑娘的容貌,何愁没有办法?”谢泽鑫缓缓拉起沈葭的手,笑着说道:“姑娘若是愿意,不如跟了我,我怎么着也是定国公世子,比那江逐流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沈葭轻轻缩回手来,浅浅一笑,“世子爷权大势大,夫人小妾怕是也不少吧?我要的可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公子若是没有诚心,如何叫我离开江逐流呢?”
“我就喜欢像柳姑娘这样直率的女子。”谢泽鑫嘴角浮出一丝笑来,轻轻搂住沈葭,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美得不可方物,“说吧,你如今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便都可以给你。”
沈葭与谢泽鑫对视着,仍是那丝浅浅的笑意,“我要地位,我要你在定国侯府众多妻妾面前证明我的地位。”
谢泽鑫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连忙问道:“我该如何证明?”
“听闻再过三日是定国侯的生辰,谢公子可否带我入侯府见见各位姐妹?”沈葭盈盈一笑,“定国侯的生辰,想必谢公子的妻妾都是在的,我要让各位姐妹都来迎接我,看着我与世子一同进入侯府。”
谢泽鑫自是应了下来,一时间色心又起,便说道:“这事好办!柳姑娘,我爱慕你多时,这几日,你可得好好陪我!”
沈葭本来便是做戏,自是一把将谢泽鑫推开,“人家都答应随你去定国侯府了,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又何必急这一时呢!”
谢泽鑫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自然没有再纠缠下去,便说道:“也好,反正你也跑不了,三日之后,我便派一顶轿子来,就停在这布庄门口,我就在定国侯府恭候姑娘了!”
三日之后,定国侯府张灯结彩、熙熙攘攘,虽已入夜,侯府里却如同白昼一般热闹。谢安霖是齐国重臣,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为他祝寿,沈葭的轿子停在侯府门前,沈葭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门前“定国侯府”四个大字,强压着心头的恨意,暗暗对自己说道:“父亲、母亲、大姐、阿灵,今日葭儿身在仇家,却不能替你们报仇,总有一日,我会手刃谢安霖,来祭奠你们在天之灵!”
谢泽鑫正忙着接待来客,见沈葭走进来,便连忙迎了过去,“柳姑娘总算来了,我的各房夫人如今正在后院后着,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吧。”
沈葭装出一副怯懦的模样,对谢泽鑫说道:“真没有想到,侯府今天这么大的排场,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有脸面去见各位夫人?世子爷您先去忙,我坐着等你便是了。”
谢泽鑫真当沈葭是没太见过大场子,便点头说道:“也好,我这边也顾不上你,你先去后院坐坐,我还要忙些时辰,一会儿便来找你。柳姑娘,侯府里今日人多,你可千万不要乱跑。”
谢泽鑫指了心腹送沈葭到后院的宴席之中,沈葭一边找着朱玠熙安排给她的内应,一边与谢泽鑫的手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手下送沈葭入座,便对沈葭说道:“姑娘请自便,在下回去向世子复命了。”
“这侯府实在是太大了,我怕一会儿只剩我一个人,随便去哪儿走走都会迷路的。”沈葭对谢泽鑫手下轻轻一笑,“敢问这位大哥,这地方在侯府的哪个方位?”
那手下指了指不远之处的一个阁楼,对沈葭说道:“那阁楼在侯府正中央,姑娘现在正在侯府东侧宴桌上,姑娘若是没事,最好不要乱跑。”
“等等。”沈葭又叫住那手下,说道:“这位大哥,你可有什么信物?外一别人问起我的身份……我该如何作答呢?”
那手下略略想了想,“世子倒是没有吩咐此事,这样吧,这是世子的令牌,姑娘先拿着,等一会儿姑娘见了世子,再还给在下。”
沈葭接过令牌,便望着侯府正中央的阁楼出神,若是没错,那里便是谢安霖的书房所在。沈葭来得早,寿宴还没开席,沈葭环视着与坐宾客,东侧宴桌上尽是些各府女眷。这时,有位小僮端过来一盘瓜果放在沈葭面前,低声说道:“我是七皇子的人,小姐请随我来。”
小僮说完,便拿出一块腰牌,沈葭认得,那是通天营特使的腰牌,心里便不再生疑,随着小僮向中央阁楼走去。
“沈小姐,我叫张掖,刚刚小姐拿到了谢泽鑫的令牌,我都看到了。”那名叫张掖的特使说道:“沈小姐,趁着现在没多少人,我们要赶快去谢安霖书房,取回密卷。”
沈葭不由得问道:“张掖,这次七皇子在定国侯府安排了多少人?”
“就我一个。”张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习武之人浑厚的底气,“小姐放心,我们两个应付得了,张掖誓死都会护卫小姐安全。”
沈葭点点头,她从小见得最多的便是习武之人,这张掖年纪虽轻,却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眼见书房就在眼前,沈葭轻声问道:“我们该怎么进去?”
第二十一章:手忙脚乱
张掖瞧着书房门口的四个侍卫,对沈葭说道:“谢安霖这只老狐狸,平日里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这些侍卫日夜把守,怕是不那么好引开的。如今小姐手上有谢泽鑫的令牌,我身上又有谢安霖的印信,谢安霖书房里有一件福寿无疆翡翠玉雕,我们一会儿大摇大摆的进去,就说是奉命取玉雕祝寿,等进去以后拿到密卷,我便安排你坐上太尉夫人的马车,送你出府。江公子如今就在府外等候,等到谢安霖他们反应过来,小姐已经走远了。”
沈葭点点头,“这方法倒是妥当,事不宜迟,我们快行动吧。”
张掖和沈葭一并走到书房门前,张掖掏出谢安霖的印信,对着守门侍卫说道:“在下奉侯爷之命,特来取那福寿无疆玉雕,还请几位大哥开开门。”
守门的侍卫虽然见张掖身着侯府侍卫之服,又拿着侯爷印信,却仍是有些狐疑地问道:“侯爷的书房从不让外人进,侯爷若是要取,便得亲自来,否则出了事情,我们几个可担当不起。”
沈葭掏出谢泽鑫的令牌,对那几个侍卫笑着说道:“几位大哥真是多心了!拿翡翠玉雕是世子的意思,世子忙着要给端王爷看,便去求了侯爷,侯爷今日大寿实在抽不开身,又怕各位大哥们不信,便将他的印信连同世子的令牌给了我们,大哥们要是再不开门,叫世子和端王爷等急了,我们也担当不起呀!”
沈葭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守门侍卫也怕得罪了世子谢泽鑫,便开门将他们放了进去,沈葭和张掖自知时间不多,便连忙屏气凝神找了起来,谢安霖的书房虽是烛火通明,却实在太大,才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侍卫便催道:“你们怎么还没找到?”
“大哥莫急,我们马上便出来了!”张掖应了一句,突然拿起一个卷宗一看,脸上尽是喜意,小声对沈葭说道:“小姐,找到了!”
沈葭接过卷宗,借着烛光,看到上面“景元四年灭梁密卷”几个字,便连忙将密卷收好,端起那福寿无疆玉雕,说道:“我们走!”
两人大功告成,正要出门,却听门口侍卫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擅闯书房!”
张掖忙带着沈葭躲在书房门后,门口一阵刀光剑影,沈葭与张掖不知来着何人,自是大气也出不得,沈葭小声问张掖道:“他是何人?”
张掖做了个“嘘”的手势,“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那来人一身黑衣,武艺十分了得,不一会儿,四个侍卫全都毙命于他的剑下,最后一名侍卫死前,挣扎着往空里放出一枚信号弹,黑衣人见行踪败漏,便连忙进的书房来。
张掖正躲在门后,为了保全自己和沈葭,岂能让这黑衣人活着,便在背后给了黑衣人致命一击,黑衣人心有不甘地倒地而亡,张掖在慌忙之中,又将一名侍卫的尸体抱到黑衣人身边,造成两人搏斗而死的假象,拉着沈葭便出了书房。
二人刚刚远离书房,便有一群侍卫朝着书房赶了过去,张掖心中暗叫不妙,便对沈葭说道:“那黑衣人不知是谁派来的,如今定国侯府戒严,我们的马车定然是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葭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也是没了别的主意,“这会儿怕是谢泽鑫已经注意到我不见了,我若是被他找到,只怕是凶多吉少。”
张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通天营特使,虽然大好形势尽失,却依然临危不乱,“小姐放心,孟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张掖拼上这条命不要,也会送小姐平安出府!”
沈葭眉头微皱,心里却是明白,即便张掖拼尽全力,若是以硬碰硬,又怎能敌得过定国侯府一众侍卫,便连忙将密卷交给张掖,“张掖,我们好不容易拿到这密卷,你武功好,定能从这侯府出去。你快走,务必将这密卷完完整整的带给七皇子,听见没?”
张掖自是摇了摇头,“这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弃小姐于危难而不顾?”
“大局为重,你放心走!我自有脱身的办法!”沈葭连忙说道。
张掖怎会答应,便说道:“不成,小姐与我一起走。”
“搜!给我去那边搜!”谢泽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葭和张掖退无可退,眼见着便要进到宴席之中了。
正在危急的时刻,沈葭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王萧允昕是定国侯府的贵客,此刻听闻出了事,正想要去书房看看,沈葭决定堵上一把,便连忙对张掖说道:“我有脱身之计了,你快走!”
沈葭说完,便连忙走到萧允昕的身边,只抬头看了眼萧允昕,低声说道:“王爷救我!”
萧允昕突然在定国侯府见到沈葭,心里不好惊奇,又是有一丝惊喜,还没来得及问沈葭是怎么回事,便见谢泽鑫走了过来,对萧允昕说道:“端王爷,侯府里今日出了刺客,王爷可要多加小心!”
萧允昕“嗯”了一声,便回道:“既是如此,那本王便不打扰了,今日侯爷寿辰,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本王定会禀告皇兄,叫皇兄好生安抚定国侯府。”
“多谢端王爷好意!”谢泽鑫命手下为萧允昕让出一条道来,萧允昕正要离开,却突然看到了萧允昕身后的沈葭,便冷冷的说了句:“站住!”
谢泽鑫看着沈葭,眼里像是要射出箭来,冷笑着说道:“柳姑娘,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竟是混在了端王爷这里!”
“世子说什么话,什么柳姑娘?奴婢听不懂。”沈葭低头说着,却是一眼都不看谢泽鑫。
谢泽鑫冷冷一笑,“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再混入这侯府,今日的刺客之事,恐怕与你脱不了干系吧?来人啊,把这女子带走,本世子要亲自审讯!”
“慢着!”萧允昕自然是不会眼见着沈葭被带走,便对谢泽鑫说道:“谢兄,你怕是误会了,这姑娘是贵姬娘娘的贴身宫女沈葭,随本王出宫为侯爷送寿礼的,怎么会是谢兄口中的柳姑娘?”
谢泽鑫心里一想,只怕萧允昕也是着了这柳姑娘的道,便说道:“端王爷,您可不要被这女子蛊惑了,这女子的身份大有问题,她前些日子还在宫外引诱我,怎么可能是宫女?我今天一定要审讯她!”
沈葭微微一笑,“我确实是贵姬娘娘的贴身宫女,世子若不信,尽可派人去宫中查,看看我这些日子,有没有出过宫。”
萧允昕也沉着脸,对谢泽鑫说道:“确是如此,谢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泽鑫听沈葭如此说,便知道沈葭定然在宫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碍着萧允昕的面子,自己又无凭无证,纵使怀疑,却也无可奈何,便又说道:“端王爷,我侯府丢了一卷密卷,你让我搜一搜这宫女的身子,便放她走。”
谢泽鑫说完,便指使一位婆子搜沈葭的身,沈葭的密卷在张掖手中,那婆子自然是一无所获,谢泽鑫心有不甘,站在原地,萧允昕面露不悦之色,“谢兄,难道你也想搜本王的身吗?”
“臣不敢。”谢泽鑫只得让出道来,萧允昕毕竟是王爷,他得罪不起,谢泽鑫定定的看着沈葭,心里满是被玩弄之后的愤怒,“沈葭,你可真是不简单,朱玠熙、江逐流、我,如今再加上个端王爷,这么多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咱们以后走着瞧!”
沈葭不理会谢泽鑫,跟着萧允昕出了定国侯府,总算是松了口气,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张掖武功那么高强,应该也已经脱身了。
萧允昕与沈葭同坐在马车里,淡淡地对车夫说了句“回宫”。他虽然救了沈葭,却是满腹的疑问,见沈葭低着头不说话,便问道:“沈姑娘,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沈葭自是轻轻一笑,“不用了,奴婢随王爷一起回宫。”
“是啊。”萧允昕点点头,“本王还要赶紧为你在内侍局里添上一笔今日的出宫记录。”
沈葭连忙谢道:“多谢端王爷救命之恩!”
萧允昕微微笑笑,“本王今日救你,你可否告诉本王,你与定国侯府到底是何关系?”
沈葭低头一想,今日欠了萧允昕这么大一个人情,若是什么都不告诉他,实在是太不诚心,便说道:“我是梁国人,谢安霖当日攻破郢都时,曾杀了我全家,血海深仇,王爷说说,我该不该报?”
萧允昕眉头微微一动,似是受到了一丝触动,还未开口,沈葭便又说道:“不过今日那侯府的刺客,却是与我没任何关系。”
“没有就好,沈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本王定会替你周全。”萧允昕舒了口气,“沈姑娘,容本王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朱玠熙的人吧?”
沈葭轻轻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奴婢和玠熙公子都会谢过端王爷的。”
萧允昕想起宋玉的那句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这女子却另有所爱,自己也终究是鼓不起勇气来,便又对沈葭说道:“你还是快回到贵姬娘娘身边吧,浸香宫近日好像也是不怎么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