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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葭低头一笑,“公主,你以为当日卓蓉为什么求我将她带入宫中?我们这些亡国之女,若是心里没人,随便指给哪个富贵人家不比在宫里当宫女好?当日在郢都的时候,卓蓉的姑母孙皇后怕是就动了要将孙卓蓉许配给熙哥哥的心思吧。”

    朱思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在梁宫的时候,母后她为什么老让卓蓉入宫,哪次宴会不是她离哥哥最近?梁国若是未灭,哥哥是储君,母后看得明白,怕是早有将卓蓉配给哥哥之意呢。”

    “孙皇后也好,孙卓蓉也好,我可不担心有人会把熙哥哥从我身边抢走。”沈葭扶着朱思柔在床上躺好,给火炉里又加了些木炭,“你这些日子老咳嗽,断断续续也不见好,今晚还能暖和点儿,早些睡吧。”

    沈葭回到自己房里,忽而记起她的灯笼还挂在御花园里,与端王相遇匆匆,竟然连灯笼都忘了拿回,沈葭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安,劳累了一天,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第七章:雪夜探望

    浸香宫里一片沉寂,齐宫正德殿里却是灯火辉煌,温暖如春。端王萧允昕走进殿来,见他的哥哥也就是齐国皇帝萧允恪斜倚在龙座上看书,便笑着行了个礼,“皇兄今日好雅兴,政事都处理完了?”

    萧允恪见端王过来,连忙叫他坐在一旁,“九弟,你来的正好,朕每日前朝的事都忙不完,后宫也总不消停,真是要烦死了。九弟,你且看看这书。”

    萧允昕本来提着沈葭的灯笼,这时便将灯笼放在一旁,接过萧允恪手中的书,大约翻了两页,嘴角便浮出一丝笑意,“《四国奇谈》?这是宋玉表兄写的吧?”

    “是啊,朕刚刚翻着看了看,宋玉才二十出头,便游历天下,这《四国奇谈》有趣得很,只是齐、陈、梁、蜀四国里,梁国已灭,这书也该改改名字了。”萧允恪嘴角微微扬起,他继位四年,一举荡平了强敌梁国,余下的陈、蜀两国也向大齐称臣附属,大齐的国力在他手上达到了最顶峰,萧允恪的眼神里透着股凌厉之气,“如今天下人追捧的四大公子,王澹轩本来就是齐人,陈国的宋玉又是姑母晋宁公主之子,从小便与我们一同长大,朱玠熙和江逐流也在上京,哪天宋玉从外面玩回来了,上京可以聚齐他们四人了。”

    萧允昕点头笑道:“世人都说,王澹轩学富五车,宋玉狂傲不羁,朱玠熙聪敏睿智,江逐流风流倜傥。若这四人都能为我大齐所用,便是我大齐的福气。不知皇兄刚刚在烦恼什么?”

    “兰贵妃今天不知发什么疯,亲手打死了个宫女,她倒是敢做敢当,连忙跑到朕这里来认了错,本来这事儿也就算了,可皇后一向乖顺,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非抓着这件事不放,说兰贵妃失德必须严惩,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实在是叫人心烦。”萧允恪叹了口气,忽而看到一旁的木灯笼,便拿起来瞧了瞧,“这么精妙的玩意儿,允昕,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这得问皇兄自己啊。”萧允昕温而一笑,“适才臣弟在御花园里散步,见有个宫妃模样的女子将这灯笼挂在梅花枝上,臣弟见那女子独自一人,便命随从送了她一程,这灯笼精巧无比,臣弟便带来给皇兄一看,怎么,皇兄也不知自己宫里有如此心灵手巧之人么?”

    萧允恪细细看着,这灯笼被雕刻成楼阁之状,处处栩栩如生,最底端三个俊秀的小字“浸香宫”,萧允恪抬起头来,“浸香宫,如果朕没记错,浸香宫应该是梁国公主的住处,九弟,要不要陪朕送灯笼去?”

    “啊?皇兄,外面还下着雪呢。”萧允昕只觉得皇上的决定太过突然,连一旁侍奉的太监常义也说道:“陛下今晚不是说了去兰贵妃的翠华宫吗?这会儿浸香宫怕是已经歇下了……”

    萧允恪说着便披上了大衣,不温不冷地说了句,却是凌厉逼人,“说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常义连忙为萧允恪整理好衣服,“那奴才派人回兰贵妃一句……”

    “免了。”萧允恪大手一挥,“今天这事,朕还没有罚她,就让她多等些时候吧。”

    萧允昕恭敬地行了个礼,“即是这样,臣弟就不跟着过去了,雪天路滑,皇兄多加小心。”

    萧允恪自是点了点头,便出了正德殿,浸香宫在皇宫西南角,轿子好久才停到宫门之前,常义本来要喊人接驾,萧允恪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悄悄地走进殿中来。

    贵平和荣喜没想过皇上竟然这么晚了会来,吓得瑟瑟发抖,看皇上走向殿中,贵平才慌忙敲开沈葭和孙卓蓉的门,沈葭本就没怎么睡实,听到声响便坐起身来,听贵平慌慌张张地说道:“两位姐姐快起来,皇上来了!”

    “什么?”沈葭简直不敢相信,拉着孙卓蓉便向殿中走去,出门前还特意将头发弄得更凌乱些,遮挡住自己半边面孔,思柔的寝殿里只点着两根长烛,沈葭和孙卓蓉见皇上站在思柔床边,便悄无声息地跪在一旁,思柔睡得正香,萧允恪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清冷的宫室,许是站得累了,便坐到思柔的床边。

    思柔感觉到了动静,亲昵地叫了声“姐姐”,徐徐睁开眼,竟发现床边坐着一个男子,虽然她只见过萧允恪一面,还是在三年前,但不难猜出他便是皇上,沈葭连忙直起身来,“皇上怎么来了?臣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朱思柔正想下床行礼,却被萧允恪阻了回去,“你不必多礼,朕是来给你还灯笼的,不想你睡得这么早,是朕扰了你。”

    朱思柔眉头一皱,大约猜出了七八分来,连忙笑着说道:“皇上哪里的话?如此,臣妾谢过皇上了。”

    “若朕没记错,你的名字,叫思柔是吧?”见朱思柔点头,萧允恪也微微一笑,三年前朱思柔还是娃娃脸,被封为顺容的当日,便指着兰贵妃说她别有用心,她一个堂堂公主,宁死也不会顺从容忍,才惹怒了他,也从来没有临幸过浸香宫。可如今再看,这殿里灯光虽暗,思柔的眉眼皆如画般,萧允恪不由得心生一股爱怜之意,思柔轻轻咳了一声,萧允恪便关切地说道:“这是怎么了?要不找个太医来瞧瞧?”

    思柔忙摇了摇头,“都已经这么晚了,臣妾不过是受了点儿凉气,无大碍的。”

    “明天找个太医来瞧瞧吧,朕看着你身子像是有点儿虚。你呀,身子不好,大冷天还跑去梅林,真是不该。”萧允恪见沈葭和孙卓蓉跪在一旁,便又问道:“其他伺候的人呢?难道这宫里就只有两个宫女?”

    沈葭低着头,十分为难地说道:“回皇上的话,浸香宫里,确实只有两个宫女。”

    萧允恪冷冷一笑,转身向常义问道:“常义,你明天去内侍局问问,正四品的顺容娘娘应该是个什么用度?这么大的宫里头竟比外面还冷,娘娘连使唤的人手都不够,内侍局总管若是不想干了,再找个人顶上去!”

    常义自是连连应了下来,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内侍局总管是他安排的人手,正在揣测皇上有没有别的意思,便听萧允恪对地上两宫女说道:“你们两个,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沈葭素闻齐国皇帝萧允恪是个好色的主儿,自己与孙卓蓉具是容颜秀丽,她可不想冒什么险,便当即拉着孙卓蓉,头贴地跪了下去,“奴婢们衣冠不整,不敢面见天颜!”

    萧允恪没再多说什么,回头拿起那盏木灯笼,问思柔道:“这是你宫中的物件吧?”

    思柔抬头恭顺地看了一眼,“是。”

    “是你自己做的?”萧允恪继续问道。

    朱思柔犹豫了片刻,刚刚沈葭好不容易避过了萧允恪的关注,总不能说是她做的,便轻轻点了点头,“臣妾幼时跟七哥学的,宫里闲来无事,便做着打发时间。”

    “朕倒忘了,你有个那么才华横溢的哥哥,怪不得你如此蕙质兰心。”萧允恪微微一笑,又轻轻拍了拍思柔的手,“柔儿,你今晚便好好休息吧,朕哪日得空了再来看你。”

    萧允恪说完,自是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大家总算松了口气,可众人皆是疑惑,皇上今日如何兴起,大半夜的来看思柔。沈葭连忙将白日里遇见端王之事告诉了朱思柔,她实在没有料到,端王竟然把灯笼交给了皇上,而皇上,竟然会雪夜来访,沈葭满脸的歉疚之意,对朱思柔说道:“思柔,都是我不好,瞧着皇上今晚这样子,以后我们宫里,怕是再没以前清净的日子了。”

    荣喜见沈葭一脸懊悔的表情,反而看不明白,便说道:“皇上来看主子是件大好事,姐姐为何不喜反悲?”

    思柔一直神色平静,朝着沈葭暖暖一笑,“荣喜说的对,沈姐姐,今天的事情,我应该要谢谢你。我知道,姐姐担心我不愿意去侍奉皇上,可姐姐想想我们这两年的境遇,如果我能得到皇上一丁点儿的宠爱,远的不说,就像思乔姐姐一般,我们何至于如今连取暖的炭火都要去借?姐姐又何至于整整三年都不得出宫一次?而我,连父皇母妃的消息也无从得知!既然姐姐因缘际会,叫皇上重新注意到我,那我便要振作起来,争上一争,总比现在什么都没有的好。”

    “好妹妹,你本贵为公主,如今,却要如此为我们打算!”沈葭如鲠在喉,轻轻抱住朱思柔,不由得哽咽道。

    朱思柔苦苦一笑,“梁国已灭,父皇早已是大齐的安南侯,我算哪门子的公主?姐姐,你此次出宫,务必带我向哥哥问一声,我母妃过的可好?”

    沈葭忙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自会问的。思柔,明日我一早便要出宫,皇上今晚来看你的事情也一定会传遍全宫里,你万万要记得,莫要理会宫里的传言,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夜已深了,姐姐快去睡吧,要是七哥明日见姐姐一脸倦容,不知要怎么心疼呢!”

    沈葭低头一笑,“今晚事发突然,明天卓蓉还是先留下来陪你,好妹妹,我们都去睡罢。”

    第八章:宫外波折

    沈葭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到了天亮,翻来覆去地挑出了件最好的衣服,又轻轻抹了层胭脂,等到马车不知转了几个弯,终于停了下来,沈葭站在紧闭的院门口,想要敲开门,伸出的手又不自主的收了回来,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熙哥哥他真的在里面吗?

    院门“吱呀”地响了一声,朱玠熙一身青白色的长衣,像是与沈葭有心灵感应般,满脸笑容地推开门,四人对望的瞬间,两人俱是眼含热泪,朱玠熙连忙把沈葭搂在怀里,“葭儿,我们总算见面了。”

    沈葭泣不成声,颤抖着说道:“熙哥哥,你长高了许多,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你,若是再见不到你,我怕是都要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就算葭儿记不得我,我还是会记得葭儿。”朱玠熙紧紧地抱着沈葭,生怕她突然消失,“葭儿,三年未见,我一想起你和思柔在深宫里不知受着多少苦,心里都要疯了。”

    沈葭突然抬起头来,支支吾吾地说道:“熙哥哥,昨天夜里,萧允恪来看公主了,萧允恪看公主的那个样子,公主她……怕是指日……便要得宠了。”

    朱玠熙皱了皱眉,随即又叹了口气,“这是好事情,思柔本来便是皇妃,只有受宠,方可立足。只是那萧允恪习惯了游戏花丛,后宫里强势之人颇多,思柔那个性子,哎……”

    “熙哥哥不知道,公主这两年长大了不少,这次我能出宫,也全凭公主之力。”沈葭冲朱玠熙一笑,“熙哥哥放心,有我在,我自会帮衬着公主。”

    朱玠熙只能点点头,“是啊,如今我在齐国势力单微,思柔若是得宠,我也能早日将你从宫里接出来,也不用我这么日日想你了。”

    “葭儿何尝不是这样想?”沈葭心里一暖,突然又想到了她日日挂念的弟弟,便问道:“熙哥哥,元庭如今在哪里?这三年他过的可好?”

    朱玠熙不由得放低了声音,“你放心,他如今在江逐流那里做书童,我知道你心里念着他,一会儿,我带你到江逐流家中,让你们姐弟团圆。”

    沈葭满脸感激地点点头,又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养父母沈知夫妇,便又问道:“熙哥哥,你可知道我爹娘的消息?他们如今还在郢都吗?”

    朱玠熙皱了皱眉,“我曾让通天营特使打听过,城破以后,沈太傅找不到你,便带着师娘回大理彝族老家去了。”

    沈葭心里极不是滋味,“爹娘待我如亲生女儿,我非但不能尽孝,还惹得他们挂念伤心。不过只要听到他们没事,我也便知足了。”

    这时,柳妃从偏房里走了出来,见沈葭和朱玠熙迎面而立,颤抖地喊了声“葭儿”。

    沈葭连忙回过头,柳妃一身素衣,虽然已是不惑之年,平淡的衣着却掩不住那一股清秀之气,那模样使沈葭一阵恍惚,恍若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柳氏,沈葭满眼噙泪,连忙迎了上去,颤抖着说道:“姨娘!”

    柳妃拉起沈葭的手,同样的泣不成声,“好孩子,越长越漂亮了。这两年你可好?我的柔儿可好?”

    “我们都好!”沈葭忙点了点头,不由得朝着柳妃跪了下来,“当日在郢都城里没来得及谢过姨娘,姨娘救葭儿、元庭于水火之中,葭儿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

    “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只要你们姐弟平安,我便是对得起堂姐。”柳妃连忙叫朱玠熙拉沈葭起来,并取下了手上的玉镯,“孩子,你和熙儿约定婚姻之事,熙儿都告诉我了,原本我也一直把你当做儿媳来看。这五彩玲珑玉镯是梁国珍宝,当年梁帝将它赐给我时,孙皇后还闹了好久的脾气。如今我也只有这一件东西能拿出手,葭儿,你可收好了。”

    沈葭自是没有推辞,双手接过玉镯,朝着朱玠熙会心一笑,朱玠熙轻轻搂着沈葭,对柳妃说道:“母妃,葭儿此次出宫时间太短,我先带她去见元庭,等改日你们再聊可好?”

    柳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出去,朱玠熙与沈葭一同坐上马车,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两人都格外珍惜,朱玠熙抚着沈葭的头发,轻声说道:“葭儿,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沈葭倚在朱玠熙肩头,柔声应着。

    “你父母亲……如今被供奉在孟氏祠堂里。”

    “孟氏?什么孟氏?”沈葭大惊,连忙抬起头问道。

    朱玠熙生怕沈葭伤心,说话时都格外的小心,“自然是齐国的孟氏,此事说来也奇怪,按理说,齐国朝廷是要让孟将军暴尸荒野,可偏偏齐国的幽宁长郡主听到孟将军死讯后,火速前往郢都,将你父母亲的遗骨葬到你祖母城阳公主地府之旁,又力排众难,将你父母的牌位供奉在孟氏祠堂里。”

    沈葭震惊之余又带着一丝慰藉,供在齐国孟氏祠堂也好,毕竟父亲也是孟家人,她的父母亲能在地下安寝,作为女儿,她也便了却了一桩心事,“熙哥哥如此说,这幽宁长郡主定是齐国地位尊贵之人,只是我从未听父母亲说过,他们与齐朝权贵有何来往,幽宁长郡主非亲非故,她为何要这么做?熙哥哥,你可查过,这幽宁长郡主是何人?”

    “我曾派人查过,幽宁长郡主是萧允恪的堂姑,自小便养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虽是长郡主,恩宠却比太皇太后的独女晋宁公主还要多,长郡主如今年近五十,坊间盛传,幽宁长郡主幼时曾与你父亲有过数面之缘,因此终身未嫁。想来,她千里迢迢去郢都安葬你父母,定是有些原因的。”朱玠熙一边说着,心里又深深觉得,这个幽宁长郡主,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朱玠熙和沈葭正说着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沈葭此去见弟弟元庭,生怕出什么意外,忙看着朱玠熙。朱玠熙不慌不忙的掀开车帘,只听有人在车外喊道:“车上何人?速速下车来。”

    朱玠熙瞧着车外之人的手下皆是军人模样,衣服上又都有一个“谢”字,那领头的青年男子二十三岁左右,衣着打扮很是不俗,便朝他温而一笑,“谢公子,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车外之人正是齐国定国侯谢安霖的长子谢泽鑫,谢泽鑫看清车中之人,便轻蔑地一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梁国七皇子,不,如今是安南侯世子。玠熙公子,你不知道今日是我父亲续弦的日子?定国侯府方圆十里之内不得有马车出入,还不速速下来?”

    朱玠熙还想再分辩什么,却和沈葭一道,被谢泽鑫手下之人强拉出马车,谢泽鑫无意与沈葭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她好生俊美,只是沈葭脸上不知为何透着一丝杀气,谢泽鑫嬉笑着向沈葭走了过来,“好俊俏的小娘子,朱玠熙啊,没想到你身为亡国公子,还有这等艳福。”

    朱玠熙强忍着心中怒火,谢泽鑫权大势大,若是此时替沈葭出头,他辛苦藏匿沈葭的身世,若被谢泽鑫追查下去,只怕思柔也要受到牵连,便连忙朝着谢泽鑫揖了一揖,“在下今日打扰到谢公子,还请谢公子高抬贵手,我们这就走。”

    “你走可以,不过,我继母还缺个侍女,就让这小娘子留下吧。”谢泽鑫说着,便向沈葭走了过来。

    沈葭此时两眼带笑地看着谢泽鑫,手里却紧紧地握着随身携带的匕首,她怎能不恨,眼前这人是杀父仇人的独子,她虽是女儿家,自小受父亲熏陶,也懂得些武艺,只等谢泽鑫走过来,便要亲手杀了他,沈葭唯一害怕自己会牵连了朱玠熙,可朱玠熙是梁国公子,齐朝不会拿他怎么样,以自己一人之命去换谢泽鑫的命,她觉得值!

    朱玠熙瞧着沈葭的样子,便知晓了她的心思,额头不禁冷汗直冒,低声说道:“不要,葭儿,不要!”

    “谢公子,你们齐人便是这样强人所难的吗?”

    这时,从朱玠熙身后又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上镶嵌着无数珍宝,颇有皇家风范,说话之人二十上下,也是同样的富贵,一身华服更是凸显出他的英气,这男子走到谢泽鑫身边,嗔笑着说道:“谢兄,你这欺男霸女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你也不想想,名动天下的玠熙公子,也是你能欺负的起的?”

    谢泽鑫见到来人,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便止下脚步,迎着华衣男子说道:“宋玉,你少在这儿装,你不就是夸自己也是名动天下的四大公子么?四大公子算什么,你今天可少管闲事!”

    “我还管定了!”宋玉给随从使了个眼色,便将朱玠熙和沈葭带到身旁,又说道:“定国侯不过是续弦,摆这么大的阵势,还方圆十里不准车行,谢兄,回去转告侯爷,小心他自作孽,不可活。

    谢泽鑫被气得不轻,冷着脸说道:“宋玉,你就不怕得罪定国侯府吗?”

    “怕?”宋玉一脸轻蔑的笑,“首先,我不是齐人,其次,我也会领兵,我怕谢安霖作甚,谢兄,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宋玉说完,便带着朱玠熙和沈葭扬长而去,谢泽鑫看着两辆马车缓缓走开,他手下的人小声说道:“公子,咱这就……算了?”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谢泽鑫心里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也只得先忍了下来,“这宋玉位列四大公子,陈国皇帝的皇孙,裕亲王世子,身兼骠骑将军,又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外孙,他连咱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们,由他去吧。”

    马车转过拐角,朱玠熙和沈葭先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对着宋玉一揖,“今日之事,连累宋公子得罪了定国侯府,朱某无以为报,实在谢过宋兄了!”

    宋玉满不在乎地一笑,“朱兄客气,我宋玉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不在乎再多一个,听闻朱兄如今在上京,宋某早有意登门拜访,却不想一入上京,便能遇上朱兄,朱兄不愧是四大公子之首,今日一见,在下如沐春风。”

    沈葭此时盈盈一笑,“怪不得人说宋玉狂傲,我们今日算是领教公子的风采了。”

    宋玉朝朱玠熙一笑,“朱兄身边的小娘子可真是不简单,刚刚我在二位身后看的清楚,小娘子刚刚若是一念之差,恐怕就不止我去得罪定国侯府这么简单了。”

    朱玠熙与沈葭俱是一惊,沈葭刚刚的动作实在是隐秘,这宋玉难道竟然能未卜先知,眼力能如此的可怕。

    宋玉没有再多言,只是温而一笑,“宋玉还要忙着进宫,有时间再来拜会二位!”

    第九章:三件大事

    宋玉一走,沈葭还愣在原地,朱玠熙刚刚提着一颗心,一想到刚刚沈葭要行刺谢泽鑫的事情,仍然觉得一阵后怕,便忍不住说道:“葭儿,你怎么能这么冲动,你要报仇,难道只一个谢安霖的儿子便够了?葭儿怎么不为我想想,你若与谢泽鑫玉石俱焚,留着我一个人该怎么活?”

    沈葭从来不是冲动行事之人,只是国恨家仇在心里积压了三年,乍一眼看到仇家,自己怎么都控制不住,只得低下头来,“熙哥哥,我……我想报仇,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熙哥哥你知道吗?我昨天见到了穆青,小青如今隐姓埋名,一心要与我一起报仇,熙哥哥,如今故土难安,你身为皇子,难道就没有复国的想法吗?”

    “如何不想?”朱玠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复国之事需要从长计议,葭儿,我查了三年,都没有查出忠勇军里的奸细是谁,你万万要记得,除了我,莫要轻信任何人。”

    沈葭心里无比的复杂,仰起头朝朱玠熙一笑,“我信你,我信熙哥哥永远和我一条心,熙哥哥如今处境艰难,我在齐宫里,多少也能得到些消息,熙哥哥身边还有一万通天营特使,万万要保全自己。”

    朱玠熙点点头,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朱玠熙与沈葭一下车,便有小童从门里出来,说道:“主人等候很久了,朱公子请移步内厅。”

    沈葭一颗心噗通跳着,不知穿过多少个回廊,随着小童走入一间香房。袅袅青烟中,江逐流眉清目秀,正伏在书桌前教一个小孩作画,那小男孩同样的眉目清秀,正与江逐流笑着,正是沈葭心心念念的弟弟孟元庭。

    “元庭?”沈葭立马扑了过去,眼泪不住的流着,孟元庭只是七岁稚子,骤然见到沈葭,不由得愣了愣神,犹犹豫豫地喊了声“姐姐”。

    江逐流站起身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正形,仿佛一点儿都不为眼前的姐弟情深所动,只看了一眼桌上的画,轻叹了口气,“今天这画儿算是毁了。”

    沈葭搂着孟元庭,朝着江逐流感激地说道:“逐流哥哥,谢谢你!这些年把元庭照顾得这么好!”

    江逐流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孟氏姐弟二人团聚,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朱玠熙缓缓走到江逐流身边,问道:“逐流,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查清了,这次引起南国叛乱的,正是原忠勇军参将白旻,玠熙,我们等了三年,这些叛徒总算露出马脚了。”江逐流定定的说道。

    沈葭蓦地抬起头来,“白旻?他是父亲的护将,难道郢都城破之日,他没有随父亲殉国?”

    江逐流轻轻一笑,“不然呢,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活下来?”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的?”沈葭一脸疑惑,“难道……南国的叛乱,是你们引出的?你们怎么做到的?”

    江逐流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玠熙兄的红颜知己,玠熙公子,你还不快告诉他?”

    朱玠熙沉稳的一笑,“我只是以不变应万变,忠勇军高层都知晓通天营特使在我手中,我和孟将军当了那么久的盟友,如今孟将军已死,那些奸细若是不想办法除掉我,定是寝食难安。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前些日子只是安排了几百个通天营特使,叫他们在南国装模作样的查奸细,又借了借陈国宋玉公子的名声,与他写了几封书信,叫别人以为,我有借陈国兵力的打算,终于引得某些人坐不住了。这白旻倒是打得好算盘,他急着在南国反齐叛乱,即便被我查出来,也料我不好以叛国之名向他发难,可怜了他的那些同伙叛臣,我只要顺藤摸瓜,定能将他们都查出来。这个时候,其他的叛臣怕是已经恨死白旻这个蠢货了。”

    “难怪刚刚宋玉公子与熙哥哥一见如故,原来,熙哥哥早就向他示好了。沈葭思索片刻,很快明白了朱玠熙这么做的道理,“熙哥哥,你是故意引得那些叛徒们互相猜忌?只是,你为何不一开始便这么做,何苦等了这许久?”

    “越是平静时激起的波澜,越能掀起巨浪来,不先隐忍两年,怎能一击中的呢?”江逐流接过沈葭的话,“葭儿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原先在郢都的时候,沈葭只当江逐流是浪荡公子,偏偏朱玠熙却是从小与他要好,沈葭生怕他会带坏了朱玠熙,从小又总是受江逐流捉弄,当日江逐流位列四大公子,沈葭心里存了无数个质疑。可如今见元庭不仅平安,举止谈吐更是比在家时多了份灵气与聪慧,知道这都是江逐流教的好,便打心眼里感激起他来。沈葭抱着元庭嘘寒问暖,不知觉便到了回宫的时辰,沈葭心里千百个放不下朱玠熙和元庭,可却是没有办法。

    朱玠熙和江逐流送沈葭出门,沈葭路过江逐流的花园,虽是冬天,花园里却长满了各类奇珍异草,沈葭忽而见到几株蓝紫色的花朵,便对江逐流说道:“江哥哥,你这里竟然有开了花的草乌?”

    “你呀,定是想跟我要几株回去吧?”江逐流轻轻一笑,“当日我从郢都北上,特意带了十几株来草乌,就种在了花园里。不过这草乌可是有些毒性,说吧,想拿它做什么?”

    沈葭莞尔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北方有种常见的千针草,把其与草乌花碾成粉末,涂在脸上便可起红斑。我如今身在宫中,可要为自己做些打算。”

    江逐流从未听过这样的方法,不禁赞叹道:“沈知伯伯当日教会了你多少东西?这样闻所未闻的毁容方法,你竟然都知晓?沈葭,你也是够拼的,你就不怕,涂了这粉末,你的熙哥哥也不要你了?”

    “我爹爹可是彝族人,什么样的草植属性、飞禽走兽他不知晓?”沈葭提起养父沈知,脸上泛起一丝自豪的笑容,又转头看向朱玠熙,“熙哥哥,我若是变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朱玠熙自是摇摇头,“我怎会嫌弃你?不过葭儿,那粉末毕竟有毒,你可千万别伤了身。”

    沈葭知晓朱玠熙一贯的体贴,心中还是一暖,“熙哥哥放心,那粉末对人无害,只用水一洗,立马可以恢复如初。”

    江逐流立即叫小童摘了些草乌花给沈葭,时候不早了,为了避嫌,朱玠熙和江逐流只将沈葭送上马车,让她如来时一般独自回了宫去。

    沈葭刚走,江逐流便轻声问道:“玠熙,今日可试探葭儿妹妹了?”

    朱玠熙点点头,又不禁叹了口气,“我今天故意让车夫走了谢府门前的小道,葭儿果然没忍住,对谢泽鑫起了杀心。我原本已做好了计划,只等着谢泽鑫过来,暗处之人便会放箭,我趁机救他,从而结交上谢府,挖出谢安霖更多的秘密,却没想到……半路出来个宋玉,反而是叫我得罪了谢府。”

    江逐流皱了皱眉,“沈葭有此反应也是正常,毕竟是血海深仇,照你这么说,要不要提醒下她,自白旻浮出水面起,那些叛臣为了保身,一定会接踵而至,外一他们找上沈葭,葭儿岂不是要危险了?”

    “那倒不会。”朱玠熙的语气很有把握,“我相信葭儿,孰好孰坏,她分得清楚。目前最叫我担心的,是她在齐宫的处境,葭儿的美貌太过显眼,虽有草乌粉遮掩,我终究是有些害怕,可如今我们在齐宫里没有内应,宫里的情况,我们必须依靠她。”

    “是啊。”江逐流接着问道:“如今我只想问一句,既然这局棋已经开始,玠熙兄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朱玠熙转过身来,深深望了江逐流一眼,“逐流,你身上有一半的萧氏血统,你就真的愿意,陪我去趟这复国的浑水吗?”

    江逐流轻轻一笑,“我的七皇子,从小到大,哪一件事我不是陪着你做?再说,我也是梁国人,你想复了梁国,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朱玠熙却是沉默了片刻,“其实,我并不是要复国……”

    江逐流突然来了兴致,其实在上京这两年里,因着朱玠熙身边监视的人太多,他们并没有什么来往,这次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是要问些掏心窝子的话,“玠熙,你如今要查叛国之臣,应该不仅是为了报仇吧?”

    朱玠熙轻叹了口气,心里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说通敌卖国,我那父皇不顾忠臣烈将的性命,千里江山拱手相让,他才是梁国最大的叛徒。我虽然无力回天,可眼下有三件事情,如果不做,日后必将酿成大祸,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哪三件事?”江逐流收起惯常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认真问道。

    朱玠熙的眼眸深沉而坚定,“第一件事,齐国定国侯谢安霖攻破郢都当日,尽屠我梁国子民,忠勇军八万将士惨死,孟抚清将军夫妇殉国,此仇不报,梁地百万民心难安;第二件事,忠勇军内部叛臣如今分散在梁国各地,大都不受齐国国法约束,肆处搜刮民脂民膏,长此以往,梁地难安,因此,我们要尽快将其一一铲除;最后一件事,通天营特使当时建立之初,便是以毒攻毒,孟将军苦心训练这些死士,只是为了震住梁国奸邪之辈,可如今这些人杀戮心太重,一心要拥我复国,明里暗里四处活动,只怕有一天我会收不住这些特使,因此,这第三件事,也是最难办的一件,我要逐渐的让这个通天营消失。”

    江逐流愣了一愣,“通天营特使威震四国,齐帝萧允恪如今不敢动你,怕的就是这些暗中的通天营特使,若是没了通天营,你可为自己打算过?”

    “我自然会尽力保全自己。”朱玠熙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日后还有葭儿,实在是叫我不敢大意。”

    “玠熙,如今齐国梁国是一家,其实你刚刚说的这三件事,究其根本,都是有利于齐国的大事,你何不去跟萧允恪说,毕竟如今梁地子民都是他的臣民,他一定会赞同你的。”江逐流知晓朱玠熙处处是为了梁地百姓着想,不由得说道。

    朱玠熙连连摇头,“我若是你,必定会去与萧允恪联手,可我是朱氏皇子,我太了解萧允恪了,他本来便一直防着我,若他知道我如今身在上京,还能掌控梁国,必定不会信我,反而会对我多些忌惮,到时候,便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十章:蓦然心动

    沈葭回宫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浸香宫里灯火通明,已不复昨日的凄凉之景,荣喜穿了件厚厚的新棉衣,见沈葭进来,立马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沈姐姐,主子在殿里等你多时啦。”

    荣喜一脸容光焕发的神情,边走边不住的说道:“沈姐姐不知道,今日早上姐姐刚走,皇上的赏赐便一件件的下来,足足赏到中午,内侍局也新指了十个宫女和太监,孙姐姐和贵平如今正在教导他们呢。阖宫现在都知晓了主子受宠之事,对了,一会儿皇上还要来和主子共用晚膳呢。”

    沈葭“哦”了一声,快步走入殿内,朱思柔静静地坐在暖炉前,见沈葭进来,温婉的一笑,“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该见的人,你可都见了?”

    “见了,公主,我见到柳妃娘娘了,她如今和熙哥哥住在一起,她很好,熙哥哥也很好!”沈葭见殿里摆满了各种新赐的物品,不由得一笑,“看样子,皇上很喜欢你,对了,今天可没人找你什么事吧?”

    朱思柔指了指地上一个精巧的红木盒,“那东西是中午时兰贵妃送过来的,我一直没打开看,除了兰贵妃,还有思乔姐姐送了些东西,其他的倒是再没啥了。”

    沈葭疑惑了片刻,“兰贵妃这礼颇为突兀,等一会儿皇上来了,公主不妨和皇上一起瞧瞧?”

    “我正是此意。”思柔和沈葭想到了一起,沈葭在回宫的路上,已经在脸上涂了些草乌花汁,这效果虽与粉末不能比,如今也在脸上慢慢浮现出来,思柔见沈葭脸上几块突然出现的红斑,心里实在是吓了一跳,“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不碍事,我是自己涂了些东西。”沈葭连忙解释道:“以后皇上若常来浸香宫,我总得想个办法保全自己,日后,只怕我都是这幅光景了。”

    思柔点点头,“姐姐如此天姿国色,是该想些办法。”

    两人正说着,殿门口的几个宫女都齐齐跪了下来,萧允恪带着几个随身太监走了进来,思柔和沈葭自是迎了过去。思柔身穿一身素锦衣服,虽不华丽,却是尽显清纯,一头乌发盘成两个蝴蝶髻,更是增添了不少少女的气息。

    萧允恪如今二十五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宫里不乏年轻貌美的妃嫔,可朱思柔如清风一般扑在他面前之时,他的心头霎然一动。萧允恪一向游戏花丛,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令自己着迷的,并不单单是这位梁国公主的美貌,他连忙与思柔一齐坐到桌前,相视无言,便开口打破僵局,“柔儿应当已经及笄了吧?”

    “南国的女子十五岁便及笄,而北边的齐国、陈国女子都是十六岁及笄。”思柔温婉地一笑,“臣妾入乡随俗,今年刚好及笄。”

    萧允恪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三年冷宫一般的境遇确实叫她懂事了许多,萧允恪看着殿里堆积如山的新赐之物,便对思柔说道:“你这宫里什么都没有,今天朕叫内侍局给你挑了些东西来,不知你可还满意?”

    思柔自是没多说什么,“皇上赐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思柔哪里有什么不满意,兰贵妃娘娘今日也赐了些东西来,臣妾真是受宠若惊呢!”

    “贵妃也送东西来了?”萧允恪心里闪过一丝狐疑,谢岚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兰贵妃素日里跋扈惯了,她什么时候这般贴心,便问道:“不知贵妃送了你什么东西?”

    “荣喜,你还不将兰贵妃的赐礼拿过来?”思柔一边吩咐着,一边对萧允恪说道:“臣妾也没来得及看贵妃姐姐送了什么,不如,便与皇上一起看吧。”

    荣喜连忙将木盒搬到桌子上,思柔一脸满怀期待的表情,将那木盒打开,沈葭撇了一眼,那木盒里竟然装了两朵昙花,一朵开的正盛,而另一朵,却已经叶落花败了。

    思柔愣了愣,却仍是一副惊喜的表情,看着萧允恪说道:“皇上,这……是昙花?”

    萧允恪的脸当时便拉了下来,“兰贵妃好大的胆子,败了的花,也敢送到顺容娘娘宫里来!”

    “皇上可千万别生气,这昙花极为珍贵,柔儿以前在南国的时候,也只见过数次,况且,如今深冬时节,贵妃姐姐的本意定然是好的,只是昙花本来只有一现,皇上莫要错怪了贵妃姐姐!”

    萧允恪仍是心里窝着火,想到当日思柔刚刚入宫时,就是兰贵妃生事,挑拨他冷落了思柔三年,他却万万没想到,思柔能如此懂事,便又宽慰了很多,“柔儿,兰贵妃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也清楚。你不必怕她,以后一切事情,皆有朕为你做主。朕当日受兰贵妃挑拨,冷落你之事绝不会再发生,朕以前对不住你,柔儿,还望你不要委屈。”

    朱思柔本来只是做自己该做之事,对这齐国皇帝萧允恪没有一丝情感,可许久没有人说过这样关切的话,心里总还是有着一丝触动,便低头一笑,“臣妾不委屈。”

    萧允恪阅人无数,他从一开始便知晓朱思柔的心思,刚刚思柔眼里闪过的一丝感动,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萧允恪像是感受到一股真情,即便只有瞬间,也叫他对眼前的女孩儿更喜欢了一分。他竟觉得自己变了性子,本来他有意今晚留宿在浸香宫里,可又觉得不急一时,便站起身来,对朱思柔说道:“柔儿,正德殿里还有些政事,朕改日再来看你。”

    思柔顺从地点点头,等萧允恪出门,思柔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忧地望着沈葭,“姐姐,皇上今晚没有留宿浸香宫,是我哪里说错了什么话吗?”

    沈葭看着思柔,心里闪过一丝无奈的感觉,思柔真是长大了,“主子没说错任何话,人往往越是看中的东西,越会倍加的珍视,我看皇上这次,是真的对你动了心。”

    “动了心?”思柔脸上一副可笑的神情,“姐姐,我可不像你,从小便有哥哥百般的呵护,我人生前十四年在梁宫,以后便都在齐宫,宫里的人心我看的最清楚,哪里会有什么真心?”

    孙卓蓉此刻刚从殿外回来,听到思柔如此说,连忙说道:“公主以后的日子还长,怎么说这些丧气的话?”

    沈葭心疼的搂住思柔,想想自己,相比而言真的是太过幸运,便说道:“有也好,没有也罢,你是我们梁国的公主,梁国虽灭,可梁国百姓还在,如今梁国并未安定,公主与我身在齐宫,定要多为我梁国子民考虑,我想,熙哥哥帮我查忠勇军叛臣,替我父亲报仇,一定也是为了梁国百姓。思柔,今日之事,兰贵妃一旦知晓,必不会与我们有半点交好的可能,卓蓉说得对,我们如今在齐宫的日子才算个开端,日后,我们可一定要上下齐心呐。”

    “姐姐说得对,上下齐心。”思柔拉起沈葭和孙卓蓉的手,“兰贵妃在宫里一手遮天,我们日后都要小心做事。多谢姐姐今日的提醒,妹妹以后做事,定能分清轻重缓急,父皇虽然抛弃梁国臣民,可我肩上的担子,还要劳烦二位姐姐与我一并扛起。”

    回宫的路上,萧允恪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全是朱思柔,刚到正德殿,常义便对萧允恪行礼说道:“奴才正准备差人去浸香宫通报声呢,端王和陈国宋世子已经在殿里等候多时了。”

    “宋玉来了?”萧允恪一喜,连忙走进殿中,宋玉正和端王萧允昕谈笑风生,见萧允恪进来,便连忙笑着行礼,虽然是正统的与帝王见面之礼,言语却是十分家常,“宋玉见过表兄!”

    萧允恪倒是满不在乎,一脸笑地招呼道:“都是自家兄弟,快坐,快坐!”

    萧允昕却是装作略略有些醋意的样子,“皇兄,宋玉这狂傲之名定是被你惯的,每次见面都没个正形。”

    “九弟这可错怪朕,宋玉是皇祖母的心头宝,朕可不敢怠慢他。”萧允恪回头望着宋玉,“前两天皇祖母还念叨你,怎么样,从陈国到上京,一路上还算顺利吧?”

    宋玉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一点儿都不顺!我今天才入上京,便得罪了谢安霖的儿子。”

    “谢泽鑫?你没事得罪他做什么?”萧允恪一脸的困惑。

    “还不是谢泽鑫欺负朱玠熙无权无势?”宋玉的话里满是责怪的味道,“我今天见了朱玠熙,真是人才啊,表兄,有朱玠熙这等人在上京,你何愁朝中无人啊?”

    萧允恪瞬间明白宋玉的意思,便说道:“你不用含沙射影,嫌我不用朱玠熙,如今梁朝虽灭,可这两年来,朕用了各种安抚的办法,却还是无法收服梁朝旧地的人心。朱玠熙一向受梁朝臣民爱戴,朕若是给他官职,想要造反复梁的人恐怕会多好几倍,所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用、也不会信朱玠熙的。”

    “唉,可惜了朱玠熙的一身才华。”宋玉向来直爽,便叹了口气。

    萧允恪却将话题一转,“宋玉,表兄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前段日子梁国旧地有些骚动,规模倒不是很大,你两日后率兵平了叛乱,表兄必有重谢!”

    “不去!”宋玉拒绝地十分干脆,“齐国这么多武将,你让谢安霖去,他儿子也成啊,或者,让允昕去,我们端王爷也要多历练历练嘛。”

    萧允恪皱了皱眉,对宋玉说道:“你不要使性子,还推荐谢安霖,你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屠的郢都?真要是把他派去,岂不是越平越乱了?朕就是怕梁人对齐人心里的芥蒂更深,才不想动用齐国的兵力。你爽快点儿,这个忙帮还是不帮?”

    “好好好,我去便是了。”宋玉没再纠结,“表兄啊,你真是像女人一样啰嗦。”

    萧允恪大喜过望,宋玉说的什么越规矩的话他都能接受,“宋玉,等你凯旋之日,朕定会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那倒不用。”宋玉伸了个懒腰,“舟车劳累了好几天,表兄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睡了。”

    萧允昕连忙对萧允恪说道:“皇兄,天色已晚,那就让宋玉随我一起住到章华台吧。”

    萧允恪自是点点头,“也好,那章华台是你在宫里的住处,九弟定要带朕好好款待宋玉表弟。”

    萧允昕与宋玉同时行了个拜别之礼,便都退出殿来。

    第十一章:梅林遇刺

    章华台在齐宫东南角,远离正德殿和嫔妃住所,夜色已深,萧允昕叫人在前后都打着灯笼,穿过御花园,宋玉边走边瞧着夜里盛开的梅花,不由得叹道:“齐宫的梅花真是不错,年年岁岁花相似啊。”

    萧允昕的眼前突然显现出那个在梅花树下含泪思亲的女孩儿,那日扶她起来之时,自己已然对她一见倾心,只可惜……萧允昕认定她是顺容娘娘朱思柔,兀自烦恼了两天,却又没法向人诉说,这时与宋玉在一起,才忍不住问道:“宋玉,这世上可有你喜欢的女子?”

    “向我们这种王孙世子,从小长在宫里,见到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我游历四国时,倒是见过很多中意的女子,不过,她们要么名花有主,要么与我身份地位差别悬殊,若说喜欢的女子,竟是一个也没有。”宋玉自嘲完,便看着萧允昕,他怎会听不出萧允昕话里的意思,便说道:“说吧,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萧允昕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直接告诉宋玉,他喜欢上了皇兄的妃子,便轻叹了口气,“且不说那姑娘对我心思如何,我们身份差距实在是过大,不怕你见笑,我这一生怕事都要放不下了……”

    “亏你还是个王爷,做事这么碍手碍脚。”宋玉一向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便说道:“我若是想你一般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必当竭尽全力,她若不喜欢你,你便想办法赢得芳心,她若与你身份有碍,大不了抛弃这身份不要。人生短短数十年,这样的烦恼实在是不必。”

    萧允昕轻轻一笑,“你身上这股狂傲不羁的豪气,还真不是别人想学便能学得来的,我今日也算是受教了。”

    宋玉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却听到梅林里传来一丝响声,平常人根本不会察觉,可宋玉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视觉听觉都灵于常人,刚刚他听得清楚,那是弓箭拉开的声音,宋玉连忙静下心来,指着枝头的梅花对萧允昕说道:“允昕,你瞧这梅花多好看!”

    宋玉与萧允昕并肩而立,他不知晓那躲在暗中的刺客想要行刺谁,便索性和萧允昕站成一列,叫那刺客不敢贸然出手,可那林中之人似是毫无忌惮,快准狠地将箭放了出来。还好宋玉已有防备,听到声响便将萧允昕一推,飞箭擦着宋玉手臂而过,深深刺入了梅花树上。

    “宋玉,你没事吧?”萧允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抓刺客!”

    “小伤,不碍事。”宋玉拿手捂着伤口,望着刺客逃走的方向,对萧允昕说道:“刺客已经走了,从他刚刚放箭的角度来讲,他定是冲我而来,这里交给御林军,我们先走吧。”

    萧允昕一脸没将宋玉照顾好的歉疚之情,“你放心,皇兄定不会叫你白白受这一剑的。宋玉,你刚刚说你今日得罪了谢泽鑫,会不会是他……”

    宋玉沉着一张脸,“看起来谢泽鑫的可能性最大,他胞妹是兰贵妃,在宫里安排人手也方便些,可他若是这么急着下手,未免也太蠢了些。我倒觉得,这刺客是梁人的可能更大一些。”

    “我觉得不可能,皇兄今晚才叫你率兵,梁人的消息有那么快?”萧允昕皱了皱眉,“宋玉,你还会帮皇兄出兵吗?”

    “当然了。”宋玉没有丝毫迟疑,“我倒是要看看,梁国旧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翠华宫里,兰贵妃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她失手打死了宫女以来,萧允恪接连半个月没来过翠华宫,她在齐宫三年,何时受过这等冷遇,见服侍的太监进来,便连忙问道:“永全,你可打听到了?皇上这几日都去了哪些嫔妃宫里?”

    永全给兰贵妃磕了个头,便说道:“皇上这些日子在皇后寝宫宿了两次,每日晚上都会去浸香宫与顺容娘娘一并用晚膳,却一直没有召幸顺容娘娘,除此之外,并没有去别处了。”

    “我之前真是小瞧了朱思柔,她还未得召幸,便如此受宠了?”兰贵妃一脸着急的神情,“皇上这次平定梁国叛乱也没叫爹爹去,实在是叫本宫不安心,如今快下早朝了,红珠,伺候本宫更衣,本宫去午门与爹爹见个面。”

    兰贵妃在冷风口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谢安霖从朝堂出来,谢安霖见到女儿,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便连忙与她走到一边,问道:“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兰贵妃在心里憋了许多话,便问道:“爹爹,岚儿有些事情要当面向爹爹问清楚,前几日陈国世子宋玉在齐宫遇刺,此事可与爹爹有关?”

    “放肆!”谢安霖一脸不悦,“你怎么可以怀疑爹爹?”

    “爹爹又不是没在宫里安置人手……”兰贵妃见谢安霖脸色不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不是爹爹做的,女儿便放心了,那依爹爹之见,这件事情谁是主谋?”

    谢安霖皱着眉头,“这件事情甚是蹊跷,刺客看似是要害宋玉,却将嫌疑引到我谢家头上,皇上早朝时虽然安抚了我,叫我宽心,可因着行刺一事,御林军前前后后这么一查,我们在宫里安排的暗手便都保不住了。算来算去,宋玉并无大碍,转头便带兵出征了,此事吃亏的竟只有我们。”

    “会不会是威远侯孟定?”兰贵妃说道:“如今齐朝兵权一半都在爹爹手里,爹爹与孟定一直不和,会不会是他设的计谋?”

    谢安霖点点头,“娘娘说的有理,爹爹回去自会派人详查,若真是孟定,想那梁国孟抚清如今入了孟氏祠堂,齐人对其恨之入骨,我只要找个借口煽动朝臣,便能给孟定一击。”

    兰贵妃也是心思细密之人,略略一想便说道:“没想到当日幽宁长郡主让孟抚清认祖归宗,竟然是件好事,爹爹,那孟抚清的幼子孟元庭一直下落不明,爹爹想想,孟家的骨肉,威远侯孟定如何脱得了干系?”

    “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谢安霖赞许的点点头,“听闻近日梁国公主朱思柔很是受宠,娘娘代皇后协理六宫,该做什么事情,娘娘心里应当清楚。”

    兰贵妃自是懂他父亲的意思,他们父女二人在午门外私自相见,本来就不合规矩,此时再没什么话说,父女二人便就此分开。

    沈葭正与思柔躺在浸香宫的侧殿里,屋子里炭火正足,温暖如春,思柔从小好读书,此时正捧着本书渐入佳境,沈葭一人无聊,便看了看书名,不由得嘟嚷道:“我的公主,这本《四国奇谈》你都看了有近二十天了,怎么还没有读完?”

    “姐姐,这可是本奇书,单单是梁国这一章,上面写的好多奇人异事,风土人情,我竟都不知道呢。”朱思柔读的入迷,忙给沈葭推荐道。

    沈葭却不以为然,“我可最不喜欢看这些游记类的书,很多地方眼见为实,看书里的描述有什么意思?”

    “姐姐,这书里,可是有你和七哥呢。”思柔故意摆出一副神秘的神情。

    沈葭果然十分好奇,“有我和熙哥哥?这书里是怎么写的,你给我念念?”

    “梁景帝二十年,吾泛舟于碧江之上,忽遇小舟漏水,幸得一少年相救,少年年方十三,气质非同常人,与吾相谈甚欢,久而得知,其竟为梁国皇子,少年身边立一女童,年方十一,已有倾国倾城之姿,问之,乃城阳公主后人也。”

    朱思柔读完,沈葭却是脸色苍白,颤抖着说道:“这本书谁写的?我记得十一岁那年,与熙哥哥一同泛舟碧江时,救过一个书生,却不记得当初是谁告诉他,我是城阳公主后人,这本书如此出名,这不是告诉天下人,孟抚清还有一个小女儿在世么?”

    “姐姐别急。”思柔连忙安慰道:“这本书的作者并未留名,可大凡这些游记,一大半都是凭空捏造而成,谁会看那么仔细?而且,这上面也没有指名道姓,姐姐莫要自己吓自己。”

    “我怎能不急?”沈葭定了定心,言语里却还有一丝慌乱,“为了瞒住我的身世,熙哥哥都动用了通天营特使,如今忽然出来一本书,年号、年龄写的清清楚楚,我怎么能安心?”

    思柔正想再安慰沈葭,贵平却走了进来,对沈葭说道:“沈姐姐,内侍局来了人,说有些东西,烦请沈姐姐去取一趟。”

    “葭儿如今有点儿事,叫卓蓉去取吧。”思柔不愿叫沈葭心烦,便说道。

    贵平一副为难的表情,“内侍局的人说了,东西比较烦杂,还请沈葭姐姐亲自走一趟。”

    沈葭心里略略觉得有些古怪,便想一探究竟,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去便是了。”

    沈葭随内侍局的人取了些绸子,去的路上倒没什么异常,沈葭暗里翻了翻绸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只能一个人抱着绸子回去了,经过一座假山,却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喊了声“沈姐姐”。

    林青见四下里无人,便从假山后出来,笑着对沈葭说道:“沈姐姐,总算把你约出来了!”

    第十二章:正邪难分

    林青将沈葭拉到一个山洞里,沈葭松了一口气,“小青,从今天内侍局点名要我去取东西时,我便猜到是你,你今天找我,所为何事?”

    林青一脸郑重地说道:“姐姐,你可知道前些日子陈国世子在梅林遇刺之事?”

    “知道。”沈葭点点头,“听说御林军至今毫无收获,小青……难道你有线索?”

    林青点点头,“应该说,唯一的线索在我这里,当日世子遇刺之时,我就在一旁,端王忙着送世子回去,我顺着刺客的方向追了去,结果发现了这个。”

    林青伸手将一块腰牌递给沈葭,沈葭低头一瞧,简直是再熟悉不过,难以置信地说道:“通天营特使?熙哥哥?”

    “是啊。”林青接着说道:“孟将军不在了,如今能调动通天营特使的,也只有七皇子朱玠熙。”

    沈葭一脸不解地问道:“可是,熙哥哥为何要杀宋玉?难道……因为萧允恪让宋玉去平梁国之乱?”

    “小青也想不明白。”林青沉着一张脸,“我将此腰牌交给姐姐,就是让姐姐转交给七皇子,若此事是七皇子所为,姐姐便帮小青问问七皇子,平乱对于梁国子民是好事,皇上为缓和齐梁之间矛盾,特意派了陈国世子去,七皇子为何要如此?”

    “你放心,我一定会问的。”沈葭见林青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一疑,“小青,难道……还有别的事?”

    林青的神色十分不好,“沈姐姐,还有一个人因着此事找过我。”

    “谁?”沈葭连忙问道。

    “前忠勇军参将,唐风。”林青见沈葭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便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唐风悄悄到我的房里,说刺杀之事是他做的,他还说自己这些天在宫里四处躲藏,已是无藏身之处,前些日子无意中认出了我,便求我出手相救,并……求见沈姐姐一面。”

    沈葭心里颇为疑惑,“唐参将知道我在齐宫?”

    “我也很困惑。”林青迟疑着说道:“可我实在辨不清唐风如今是何人,沈姐姐,你会见他吗?”

    “当然要见。”沈葭没有一丝犹豫,“小青,你帮我安排,这个唐风无论忠奸,我是一定要见的。”

    林青点点头,“姐姐要见,小青即刻便安排,明日午时,我会带他来这里,姐姐觉得可好?”

    沈葭环望了四周一眼,“这地方实在僻静,是个会面的好地方,小青,劳烦你费心了!”

    沈葭刚回到浸香宫,思柔已经梳妆好,见沈葭忙说道:“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皇上宣我去御花园,听说端王爷也在,姐姐快随我去吧。”

    “啊?端王也在,我不去了吧……”沈葭一听端王在,便连忙推辞道。

    思柔却不由得沈葭,一把拉起沈葭的手说道:“姐姐别担心,端王就算认出你来又怎样?反正这次见端王,他肯定知道那日见的人不是我了。”

    沈葭只得和思柔一道去了御花园,已经快要入春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萧允恪和萧允昕正在亭子里闲谈,思柔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端王。”

    “爱妃总算是来了。”萧允恪一边笑着,一边让思柔坐在他身旁。

    萧允昕心里极不是滋味,刚才萧允恪叫他一起去见顺容娘娘时,他便很不情愿,他实在害怕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与亲哥哥在一起,可为了见她一眼,又忍不住答应了下来,萧允昕缓缓抬起头,看到朱思柔一脸的笑意,心里突然一亮,她竟然不是朱思柔!萧允昕整个人突然来了精神,忙朝朱思柔身后看去,沈葭虽然低着头,脸上不知为何还长着些红斑,可错不了,她就是那日梅林相见之人!

    “允昕,你想什么呢?”萧允恪见端王眼神空洞,便对他说道:“说起来,若不是你在御花园里寻到思柔的灯笼,朕还在冷落思柔呢,算起来,你应当是我们的红娘。”

    “臣弟算哪门子的红娘,娘娘本来便是皇兄的人。” 萧允昕呵呵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臣弟祝皇兄和顺容娘娘白首不离。”

    思柔也端起酒杯,“臣妾谢过端王爷了!”

    萧允恪点点头,轻轻握住思柔的手,说道:“思柔,开春便是皇祖母的寿辰,算起来也快到了,到时候朕会带你过去,皇祖母平日里不喜热闹,你只要准备些简单的寿礼即可。”

    沈葭见萧允昕不时盯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能多说什么,这时,萧允恪又对端王问道:“九弟,朕交给你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刺客还是来历不明,可这些日子臣弟对宫里的人都好好查了一遍,正如皇兄所料,谢安霖在皇宫里的耳目可真是不少,光是在御林军里,便有不下五个。”

    “谢安霖这只老狐狸,当真以为朕查不出来么。”萧允恪微微一笑,“先不要动他们,谢安霖自有防备,这些人能被你查出来,谢安霖也是定是知晓的,左右他也没做什么,要是深究下去,撕破脸可就不好看了。”

    萧允昕很赞同萧允恪的做法,便接着说道:“是啊,查而不动,也能给谢安霖一个警告。皇兄,如今臣弟查不出刺客的下落,等宋玉回来,我们该如何向他交代?”

    “能如何交代?”萧允恪无语地一笑,言语却是顿时犀利起来,“此事定是梁国人所为,他们不愿让宋玉去平反,才在暗中下的手。不过朕才让宋玉带兵,刺客便立马动手,实在是有些蹊跷,九弟,你掌管御林军,日后可要做好防卫,这宫里的消息,走得未免也太快了。”

    “臣弟失职,还请皇兄责罚。”萧允昕听着,饶是他们兄弟情深,失职就是失职,自己辩驳不了半分,额头也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来。

    萧允恪亲自为萧允昕倒酒以示宽心,“过去的事,九弟莫要放在心上,九弟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向皇兄开口。”

    朱思柔刚刚听萧允恪话里说到“梁国人所为”,心里及其不是滋味,便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皇上刚刚的话可不公允,梁国既已归顺了齐国,梁齐便是一家,我梁国子民对援军翘首以盼,又怎会阻碍皇上平乱呢?

    萧允恪没料到朱思柔如此护着梁人,而且话里没有一丝不舒服,便笑着说道:“朕倒是忘了,柔儿是梁国公主,是朕刚刚的话不对,柔儿说得对,梁齐本是一家,朕日后不会再说什么梁国人了!”

    思柔的双目如水般清澈,对萧允恪甜甜一笑,“那皇上以后也不要说柔儿是梁国公主了,柔儿早就不是公主,柔儿如今,只是皇上的顺容。”

    萧允昕见萧允恪与朱思柔你侬我侬,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沈葭瞧着朱思柔一脸迎合的样子,曾几何时,朱思柔是梁国最娇惯的小公主,如今为了梁国,却要如此媚态,沈葭心里便如针扎一般的疼。

    第二日中午,沈葭早早地便来到约定之处,林青与唐风随即赶来,那唐风约有四十上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日四处躲避的原因,看起来满脸的沧桑,沈葭自小随孟抚清出入军营,此时见到唐风,半分是真、半分是假地落下泪来,迎着唐风走了过去,“唐叔叔!”

    唐风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双手抱拳向沈葭行了一礼,“真是天可怜见,没想到末将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四小姐,四小姐安然无恙,孟将军,您在天上可看见了?”

    “唐叔叔,您怎么会在这齐宫里?”沈葭一边拭泪,一边问道:“唐叔叔当日既然得以幸存,如何还要来齐宫这个是非之地?”

    唐风长叹了口气,“当日郢都城破之时,末将因病在家休养,谁料忠勇军一日之内全军覆没,孟将军战死,末将恨死自己未能随将军殉国,悲愤之余便来到上京,混入齐宫。那日听齐国皇帝派人前往梁地平乱,末将只恨梁地反叛过少,复国无望,便在梅林里起了杀心。如今……还请小姐和穆青二位救我!”

    唐风说着,一头便跪了下去,沈葭连忙将他扶起,“唐叔叔不可,我和小青自会想办法,可我们身处齐宫,恐怕人单力微,什么事也成不了……”

    “小姐,末将这次冒死来见小姐,便是有一事相求。”唐风一脸郑重地说道:“末将在郢都时,便找了些残余的忠勇军旧部,小姐是孟将军的女儿,还请小姐统领我们,共同为孟将军和梁国报仇!”

    沈葭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唐风甚是怀疑,却仍装作一脸拿不定注意的样子,“唐叔叔,如今你们的统领是谁?我如今只是齐宫的普通宫女,我哪里统领得了你们?”

    “如今统领我们的是忠勇军原来的刘廷宜校尉,小姐要是愿意,我改日安排小姐与刘校尉相见便好。”唐风顿了顿,又突然问道:“不知小少爷如今身在何处?刘校尉一直派人寻找小少爷,却一直都没有音讯。”

    沈葭必然不会把元庭在哪儿告诉他,便叹了口气,“自我被俘入了齐宫,便再没得到半点有关元庭的消息了,我让七皇子帮我找,可如今七皇子自身难保,唐叔叔要是有心,还请转告刘校尉,元庭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唐风自是点点头,“末将一定尽力,那……送我出宫的事,还要劳烦林副统领了。“唐参将放心好了。”林青连忙应了下来,“唐参将先回我的住处,我还有些事情要与沈姐姐说,唐叔叔一路小心呐。”

    第十三章:朱氏姐妹

    “沈姐姐,你信不信那唐风说的话?”林青见唐风走远,便忍不住问道:“我之前霎时怀疑唐风,可是也许他也是名通天营特使,特使的身份一般都比较隐蔽,也许,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呢?姐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唐风若是通天营特使,刚刚我在说七皇子自身难保之时,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沈葭心里盘算地清楚,便对林青说道:“小青,你按照唐风所说,将他先送出宫,至于七皇子,小青,还得请你帮忙给七皇子送信,我要出宫见他,就在江逐流府中。”

    林青办事甚是迅速,只不一会儿,他便上下打点妥当,沈葭并未多等,便入到江逐流家中,江逐流家中仍是青烟缭绕,甚有一股道家修仙的气息,朱玠熙早就到了,正与江逐流谈古论今,沈葭站在他们面前,想要张口而出的质问突然卡住,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朱玠熙一边煮着酒,一边招呼沈葭坐下,“葭儿来得正是时候,这酒就要烧好了,有林青这个御林军副统领帮忙,葭儿如今出宫可方便多了。”

    沈葭缓缓而坐,见朱玠熙面如春风,也温而一笑,“看样子,熙哥哥来此许久了。”

    “初春时节,能与二位老友在此青梅煮酒,人生还复何求。”朱玠熙舀了碗酒,双手轻扣,送到沈葭面前。

    沈葭一口喝下去,只觉浑身都温热了起来,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熙哥哥,你为什么要派人刺杀宋玉?”

    朱玠熙柔和地一笑,“葭儿身在齐宫,刺杀宋玉的结果,应当比我清楚。”

    “熙哥哥是为了让萧允恪查出谢安霖在宫里的人手,对他起忌惮之心?”沈葭见朱玠熙点点头,又说道:“那个唐风,也是熙哥哥借此事故意引出来的?”

    朱玠熙仍是肯定地点点头,“唐风潜在齐宫许久了,此次行刺之事一出,御林军大力整顿,唐风再无藏身之处,定会假刺客之名向林青求助,葭儿,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定是已经与你会过面,并叫你去见刘廷宜了吧?”

    “熙哥哥,唐风与刘廷宜都是叛徒?”

    “嗯。”

    “熙哥哥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么多?”沈葭一脸惊讶的表情,“熙哥哥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就不怕真的误伤了宋玉?”

    朱玠熙缓缓喝了一口酒,与江逐流相视一笑,江逐流笑盈盈地看着沈葭,“葭儿妹妹,其实玠熙这计谋,主要便是为了宋玉,如今梁国平乱迫在眉睫,宋玉这个人太过轻狂,萧允恪又嘱咐的少,唯有叫他遇刺,宋玉才会对平乱之事上点儿心思,帮我们多处置一些叛党。还有,此次林青能将特使腰牌完璧归赵,并安排你与唐风相见,也足以说明,他是个靠得住的人。葭儿妹妹,你熙哥哥走的这一步棋可妙吧?”

    “熙哥哥,你竟拿着通天营特使的腰牌去试探林青?”沈葭心下大惊,却又是一阵后怕,“万一林青他将腰牌交给萧允恪或是萧允昕,你还想不想在上京安身了?熙哥哥,你这是拿自己在赌!”

    朱玠熙的神色十分淡然,“对于信得过的人来说,就是拿命去赌也在所不辞。葭儿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朱玠熙见沈葭气消的差不多,便轻轻一笑,“葭儿,这些日子,你和思柔过的可好?”

    沈葭轻轻点了点头,“再过些日子便是太皇太后寿辰,萧允恪叫公主简单准备些寿礼。”

    “那你们随便准备些便是,老人家嘛,只要心意到了便好。”

    沈葭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熙哥哥,我曾与端王萧允昕有过一面之缘,他……似是对我有意。”

    朱玠熙还没说什么,江逐流倒是来了兴趣,“什么,不会吧沈葭,你如今都难看成这样了,萧允昕的眼睛瞎了?”

    “葭儿别理他。”朱玠熙瞪了江逐流一眼,又轻轻握住沈葭的手道:“葭儿不必忧虑,端王为人宽厚正直,定不会做出强逼之事。葭儿如今在宫里,需要多提防兰贵妃等人,端王在必要时,或许还能帮忙。过些日子唐风定会叫你和刘廷宜见面,我会派两个特使暗中护你,葭儿一定要小心。”

    “熙哥哥既然已经查出刘廷宜,为什么不直接处置了他?还要让我去和他见面?”

    朱玠熙眉头一皱,“这些叛党我自会处理,只是刘廷宜只是参将,孟将军为人谨慎,怎么也不可能是听信了一个参将的话,便只带着几个随从,落入谢安霖的包围里。所以,我怀疑刘廷宜背后还藏着个人,而这个我不知晓的人,才是害死孟将军的关键。”

    沈葭的脸色顿时又不好了,竟朝着朱玠熙行了个大礼,“葭儿替孟家上下谢过熙哥哥,帮父亲尽心报仇!”

    “葭儿,你这是做什么!”朱玠熙连忙扶起沈葭,“你我夫妻,我又受孟将军调教多年,这些本是我分内之事,你怎可对我行此大礼?”

    这时,元庭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下扑进沈葭怀里,撒娇着说道:“小姐姐今天不要走,小姐姐留下来陪元庭可好?”

    沈葭心里一软,便看着朱玠熙,朱玠熙自然也是愿意叫他们姐弟多多相处,便说道:“我给思柔去一封信,今晚,你便安心留在这里吧。”

    第二日早晨,沈葭便回到浸香宫里,浸香宫里不知为何,比往日安静许多,沈葭正准备进殿找思柔,却被孙卓蓉拦了下来,孙卓蓉小声说道:“沈姐姐,主子还在里面睡呢。”

    “往日这个时候,主子早就醒了,卓蓉,你可进去看了,主子没生病吧?”沈葭关切地问道。

    孙卓蓉却是低头一笑,“沈姐姐,皇上昨晚临幸我们宫了,今天一早,皇上便封了主子正二品的贵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去打扰主子呀?”

    沈葭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思柔已经醒了,独自坐在梳妆台边,见沈葭进来,便冲她一笑,沈葭的心里本来七上八下,见她并没有什么不悦或是难堪,便连忙回了个笑脸,“我去给娘娘收拾收拾。”

    “沈姐姐,你看看桌上的那副苏绣。”思柔指了指桌上的苏绣说道:“这是我为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姐姐帮我看看可好?”

    沈葭连忙打开那刺绣,只见绣布上十朵精致富丽的牡丹花,大气而又吉祥,顶端四个大字“富贵安康”,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回思柔道:“这寿礼很好,这苏绣本是我梁国产物,齐国十分鲜见,娘娘拿它做寿礼,很是得当。”

    “沈姐姐,你帮我找一个竖的屏风,将这苏绣卷好置在顶端,等太皇太后生辰那日,我要亲自将它放下来。”朱思柔为了这份寿礼费劲了心思,能想到的便都叫沈葭去做了。不知为何,思柔的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她得宠也有月余了,这一个多月里,她和沈葭事事谨慎,然而不知为何,这后宫实在是太平静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眼看寿宴已经不远,这日天朗气清,思柔闲来无聊,便和沈葭、孙卓蓉一起玩起了踢毽子的游戏,沈葭一个没接好,毽子便直直的飞了出去,落在刚刚进到浸香宫的访客头上。

    “几位妹妹可真是好兴致!”丽媛娘娘朱思乔捡起毽子,一脸谦笑地对思柔行了个礼,“臣妾给贵姬娘娘请安了!”

    “姐姐快快请起!”思柔忙迎了过去,“大家都是朱氏姐妹,思乔姐姐好久不见,妹妹都快认不得姐姐了。”

    朱思乔一脸羞愧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却仍是像小时候那般称呼思柔,“公主妹妹是该认不得姐姐,我们姐妹虽同在齐宫,可三年来也没什么交集,终究是生疏了。”

    “姐姐哪里的话?”思柔记得那些苦日子里,还是有堂姐的几分帮助,便笑着说道:“当日我落魄之时,姐姐明里暗里总是帮过我,姐姐雪中送炭的恩情,妹妹一点儿也不敢忘,怎会与姐姐生疏呢?”

    “好妹妹,姐姐实在对不住你,妹妹当日得罪兰贵妃,姐姐有心帮你,却也要避嫌,以前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公主妹妹不要怪罪。”朱思乔说着,竟落下几滴泪来。

    思柔本是心软之人,朱思乔又是她的堂姐,便连忙说道:“我怎么敢怪罪姐姐?姐姐今日来浸香宫,便是我浸香宫的贵客,姐姐请移步殿中。”

    两姐妹许久未见,自是有很多体己话说,沈葭端来茶水为朱思乔倒上,朱思乔一边喝着,一边环顾着殿里,目光却落在屏风架上,不由得问道:“公主妹妹,这是何物?”

    “这是我为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思柔规规矩矩地说道。

    朱思乔双目一笑,“好妹妹,你叫我看看这寿礼是什么,明日便是太皇太后寿辰了,姐姐还没想好送什么。”

    思柔一听,连忙叫沈葭将苏绣打开,朱思乔一脸惊叹的表情,端着茶杯便走了过去,“妹妹的东西果然精美,太皇太后一定喜欢。”

    沈葭本来便有些不愿意叫人看寿礼,这时见朱思乔看完,便对孙卓蓉说道:“卓蓉,帮我将这刺绣收一下。”

    孙卓蓉连忙跑了过来,沈葭站在凳子上刚要收起刺绣,却听到朱思乔“呀”了一声。

    “孙卓蓉你怎么回事?”朱思乔略略有些生气,“你这一下子扑了过来,还我将茶水撒到了刺绣上,这可如何是好?”

    孙卓蓉低着头,小声说道:“丽媛娘娘,我不是故意的。”

    沈葭见朱思乔盛怒,便解围道:“丽媛娘娘,这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无色无味,泼到刺绣上也不碍事,一会儿等茶水干了我再将其挂起,您就别再怪卓蓉了。”

    朱思乔一副扫兴的样子,没有再多待便回去了,她一走,孙卓蓉便委屈地含泪说道:“娘娘,沈姐姐,我刚才没有,是丽媛娘娘碰的我!”

    “我知道你没有。”沈葭轻轻拍了拍孙卓蓉,又怀疑的看了看屏风上的刺绣,茶水已经干掉,沈葭见刺绣无碍,便将其收了起来,对孙卓蓉柔声说道:“卓蓉妹妹,你性子柔,下次若是有人冤枉你,你便当即澄清,那些不白之冤,咱可不能受。”

    孙卓蓉点点头,又看看思柔,颤抖着说道:“娘娘有没有觉得,丽媛娘娘的性子,跟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

    思柔叹了口气,“说不上来,但愿……她还是我姐姐罢。”

    第十四章:太皇太后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七十二岁寿辰,萧允恪早就在章华台准备了宴席,正午的时候正是春光明媚,各宫嫔妃都齐齐入座,沈葭站在思柔身后,环顾四周,萧允恪端坐在正前方,身边的女子头饰极为繁多,应当是皇后娘娘,萧允昕坐在侧桌,兰贵妃仍是一脸的傲气,……

    “太皇太后驾到!”

    太皇太后谢氏是萧允恪的祖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座到宴席之前,萧允恪连忙协众位王爷、妃嫔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很是高兴,一脸慈爱的叫大家免礼。

    等思柔坐好,沈葭抬眼望了一眼太皇太后,虽然她已经年过七十,却因着保养得当的缘故,头发仍是以黑发居多,整个人容光焕发,看起来竟像五十多,太皇太后眼角带笑,依稀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也是位绝世的美人。

    萧允恪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今日是皇祖母寿辰,每年章华台的春色最为秀丽,大家在此地宴饮,共祝皇祖母寿比南山、福泽绵长!”

    众人皆举杯为太皇太后祝寿,沈葭望着章华台满园春色,三两只蝴蝶在空中飞舞,刹那间想起南国来,如今这四月天里,南国应当是鲜花遍地了吧。

    敬完酒,各宫嫔妃便轮着为太皇太后送上寿礼,各人心思不同,寿礼虽然各异,太皇太后却都异常开心,马上到思柔了,思柔忙叫贵平和荣喜将刺绣抬了上来,太皇太后似是对这寿礼很感兴趣,便问道:“梁国小公主,你为哀家准备了什么啊?”

    思柔适才出门的时候,自己还放心不下,又叫沈葭将寿礼检查了一边,此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妾为皇祖母献上一副苏绣,祝皇祖母富贵安康!”

    思柔说着,便伸手放下苏绣,在场的人却瞬时都变了脸色,兰贵妃首先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大胆朱思柔,太皇太后寿辰,你竟敢献上此物!”

    沈葭连忙朝那刺绣看去,顿时惊了一惊,原本精美华丽的刺绣不知为何,花朵处的线像是被人剪断了一般,实在是不堪入目,萧允恪铁青着脸,任他再宠着思柔,这样的错误是无法原谅的,思柔一时受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愣在原地,正想求太皇太后恕罪,沈葭却连忙跑了过来,对着太皇太后和萧允恪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地说道:

    “回太皇太后,皇上,此副刺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还请太皇太后、皇上细细地看。”

    兰贵妃一脸怒气,厉声道:“大胆奴婢,这明明就是一副破烂的刺绣,竟敢将其称作珍宝。”

    沈葭又低头行了一礼道:“奴婢求一根针线,便能展现出此刺绣珍惜之处。”

    萧允恪不信这侍女能变出什么来,便冷冷的说了声“给她针线。”

    朱思柔满脸惶恐地望着沈葭,沈葭却朝她宽慰地一笑,想着当日在母亲面前跳的折梅舞,便慢慢慢慢地跳了起来,手里的线顺势在刺绣上绣了起来,众人皆当沈葭在跳舞,却没人注意到她口里不停地默念着什么,不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飞来好多的蝴蝶,纷纷落在刺绣的花朵之上,仿佛这些花是真的一般,沈葭在蝴蝶群里不断地舞着,在场之人无一不看得呆住。

    沈葭一曲舞完,这些蝴蝶又不知何故,纷纷四散开来,萧允恪看得入迷,连忙问道:“沈葭,你给大家说说,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其实刚刚沈葭在跳舞时,便用秘语将蝴蝶招来,等沈葭停下,蝴蝶没了秘语的指引,自然又四散而去。沈葭对着台前又行一礼,说道:“这刺绣在边舞边绣之时,能吸引蝴蝶,故为稀世珍宝。”

    兰贵妃不信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事情,料想是沈葭使诈,便一脸怒气地说道:“这宫女一派胡言,本宫也要来绣一绣,看看这刺绣是不是真能引来蝴蝶?“

    沈葭向兰贵妃福了福身,“贵妃娘娘尽可一试,只不过……只有心诚,方能引来蝴蝶共舞。”

    兰贵妃听沈葭此言,只得作罢,众人心里虽各有猜度,此刻皆齐声赞叹,太皇太后一脸惊奇地看着沈葭,仿佛是认得沈葭眼前的这个女子,颤抖着问沈葭道:“孩子,你是哪里人?”

    沈葭毕恭毕敬地答道:“奴婢浸香宫宫女沈葭,梁国人氏,见过太皇太后!”

    “是了,是了!”太皇太后像是喃喃自语,转而又笑着对萧允恪说道:“朱贵姬这寿礼,哀家很是喜欢,皇上可要替哀家好好封赏贵姬,还有这位心思玲珑的宫女。”

    萧允恪自是应了下来,“皇祖母放心,孙儿自会赏的。”

    思柔和沈葭算是舒了口气,回到席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朱思乔,朱思乔倒是一脸神色如故,这时,却听有人来报,“回禀皇上,太皇太后,幽宁长郡主和宋玉世子到。”

    太皇太后异常惊喜,连忙叫他们进来,宋玉一脸的风尘仆仆,见到太皇太后,便一脸笑地跪下请安,“外孙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这两年过的可好?”

    太皇太后见到宋玉,满脸宠爱的笑意,仿佛这宋玉比她的皇帝孙儿还要宝贝,言语里也尽是疼爱的味道:“皇祖母很好,见到你就更好了!”

    萧允恪也笑着说道:“宋玉,你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朕说过要亲自去迎你,你可好,让朕食言了!”

    “表兄,我可是为了皇祖母的寿辰,日夜兼程从梁地赶过来的,表兄可不能怪我。”宋玉朝萧允恪揖了一揖,“刚刚我和姨母在台下看到朱贵姬的寿礼,真是恭喜表兄,能得如此妙人!”

    “允恪他不敢怪你,玉儿你快起来!”太皇太后又看着幽宁长郡主,温柔地说道:“幽宁,你也来了!”

    沈葭也抬眼去瞧这位对孟家有恩的长郡主,幽宁长郡主年近五十,风韵犹存,只是看起来异常孤傲冷清,对太皇太后只冷冷地说道:“见过母后。”

    “来人,快给幽宁姑母赐座。”萧允恪见太皇太后不说话,便连忙打破僵局。

    太皇太后还是温和地一笑,“幽宁,过来跟母后坐一起吧。”

    “多谢母后,只是儿臣喜欢清静,坐在允昕旁边便好。”幽宁长郡主说着,便兀自坐在端王一侧。

    寿宴继续,太皇太后的神情中略略带着些不悦。沈葭听到宫中年长的妃嫔在底下私自议论,“哎你们说,这幽宁长郡主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太后那么疼爱宋玉,宋玉的母亲晋阳长公主才是太皇太后的独女呢!”

    “可若是幽宁长郡主只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她怎么可能入得了太皇太后的寿宴,平日里对太皇太后这么清冷,而且,幽宁长郡主一直称太皇太后母后,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

    思柔也听得迷乱,悄悄对沈葭一笑,“姐姐你瞧,齐宫里竟也有这等宫闱秘事。”

    寿宴上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思柔身为嫔妃,只能端坐在桌前,沈葭可是逐渐越来越受不了,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宫女的去向,沈葭索性趁大家都不注意,便偷偷溜出了宴席。今日大家都聚在章华台里,这外面也清静了许多,沈葭自来齐宫,还没有好好看看齐宫春色,此处一潭春水,桃花虽不及十里,放眼望去,满目皆是一片粉红,一时之间童心大气,便蹲在水池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往水里扔着石头。

    “沈姑娘真是好兴致!”萧允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沈葭面前,望着沈葭满脸的柔情,“真是巧啊,每次与姑娘相遇都是在花开之处,姑娘刚刚那一曲舞可真是妙啊。”

    沈葭才不相信这是巧遇,不过既然遇见,便怎么也逃不掉了,只能笑着对萧允昕说道:“奴婢见过端王,端王过奖了!呀,端王要是不来,我都忘了,奴婢出来许久,贵姬娘娘恐怕已经在等着了。”

    沈葭正欲走开,萧允昕却说道:“难道沈姑娘就那么不愿意与本王说话?”

    “不知王爷想要与奴婢说些什么?”

    萧允昕生怕惹得沈葭不悦,便也只是笑道:“也没什么,本王只是觉得与姑娘有缘,沈姑娘是梁国人,在这齐宫里举目无亲,今日这寿礼之事本王也看得清楚,不知沈姑娘可知道背后是谁在作怪?本王只是想告诉姑娘一声,日后贵姬娘娘与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差人来找我,本王愿意与娘娘交好。”

    “那奴婢便替贵姬娘娘谢过王爷了!”沈葭知道萧允昕是好意,哪有不谢的道理,沈葭对萧允昕行过礼,转身便要走开,却是突然与人撞了个满怀。

    宋玉不知何时也来到水池旁,沈葭只觉刚刚那一撞实在是生疼,心里也略略有些慌乱,便没有道歉,连忙跑了开来。萧允昕还眼直直的瞧着沈葭的背影,他贵为王爷,平日里也自诩玉树临风,却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败了下来,便对宋玉说道:“也不知这小宫女哪里来的硬气,本王跟她示好,她竟全不在意。”

    宋玉一早就跟在萧允昕身后,此时也看得明白,便哈哈一笑,“允昕,我劝你还是放下这个姑娘,她呀,可是朱玠熙的人。”

    “朱玠熙的人?”萧允昕大惊,连忙问道:“宋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是见她与朱玠熙在一起过,你喜欢她也是正常,这姑娘堪称天姿,在宫里也懂得掩饰自己。”宋玉一入宴席便认出了沈葭,又不由得叹道:“不过,她与朱玠熙青梅竹马,你若是想和朱玠熙争,恐怕是一点儿可能也没有,允昕,趁着还没陷进去,快收手吧。”

    萧允昕点点头,心里却还是略有不甘,“听你如此说来,沈葭是朱玠熙的人,贵姬娘娘又是朱玠熙的胞妹,整个浸香宫怕都是朱玠熙的人吧?”

    “这我可不知道,朱玠熙那么一个人才,表兄却置之不理,我都替表兄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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