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几个人在一楼角落支起桌子吃饭，今天天气很热，蒸的人没胃口，但食盒一打开，香气就飘散出来，里头放着几碗凉面。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面条上铺了一层鲜嫩多汁的鸡丝，芝麻点缀，青菜和豆芽搭配，里头有几碗还浇上了鲜红的辣子，好吃又好看。除却这些，同配了两壶凉茶，甚而还有两小碗冰沙。
几个人围着桌子吃了饭，喝了点茶，许奈何和楚若水也被允许吃上一小碗冰沙。
两个小孩坐在桌边捧着小碗吃，楚韶远他们就坐在一边喝茶说话。
许奈何舀起一勺子冰沙，里头还放了山楂片，水果碎之类的。许奈何看坐在自己边上的楚若水碗里没多少，他正小心的刮着往嘴巴里送，仔仔细细地抿着吃，吃的很认真。
没人注意他们。
她若无其事地抖了抖勺子，把上面的山楂碎弄掉，趁旁边几人不注意，眼疾手快把那一勺子冰沙倒进楚若水的碗里，然后立即埋头苦吃，三两口就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冰沙。
凉飕飕地，她张开嘴，还往外冒寒气，忽然递过来一口西瓜，许奈何张嘴接了。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吃好东西，许淮生收拾好碗筷拿着出去了，楚韶远和常婉宁就领着许奈何他俩上楼去了。
到了三楼，常婉宁翻出纸笔，给许奈何与楚若水一人腾出一张案几，接在一块，楚韶远就坐在两人面前，道：“阿若说想学避暑符，那就先教避暑符好了。”说着楚韶远就铺开一张符纸落笔，片刻就画好了一张，递到两人面前，“这里要注意，走势不能断掉，练熟了，最好一笔便成……”
楚韶远讲的认真，两人也听的认真。
许奈何仔细看着细节，尽量记在脑中，接过楚韶远另画的一张，便按照他说的，先照着走两遍。
横竖回旋……
一不小心，笔画就飞出去老远。
许奈何看看自己又圆又短的手，重新蘸了墨汁再来。
这时候，常婉宁捧着手神秘兮兮的走过来，“给你们看个有意思的。”
说着打开手，一只黄色的小符人就从她手心跳下来，落到桌子上，快快乐乐地开始跳舞，左蹦哒右蹦哒，得意极了，从左边跳到右边，最后停在许奈何的面前，煞有其事的朝着许奈何鞠了个躬，抖了几下，就化成了一点灰烬，随风散了。
许奈何与楚若水看的喝彩连连，这一招真是精彩，登时抢了楚韶远的风头，他笑了一声，便起身离开。
常婉宁看着眼前亮晶晶的两双眼睛，微笑道：“这个小人呢，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呢也不好弄，因为你们两个现在都没有金丹，无法灌输灵力。”常婉宁拿着一叠纸放到桌子上，继续说道：“但是呢，你俩可以现在就开始练习做小纸人，等以后你们有了金丹，就可以学习操控了。”说着递来两张内无灵力的，便叫他俩自己慢慢画。
许奈何抓着毛笔，看一眼符咒，照着描一笔。她握笔尚不稳，干脆整只手都抓着笔杆，虽说看起来不咋地，但是好歹下笔还可以稳一点，实用第一嘛。
终于画好了一张，她捻着角拿起来左看右看，但是这张鬼画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和楚韶远画的那张都毫不沾边。许奈何撇撇嘴，把这一张放在一边，又伸手拿了一张新纸，重新蘸了墨水开始画。
哗哗哗……
埋头又画了五六张，拿起来端详片刻，这次画的好像还不赖，许奈何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在一边，又去看楚若水画的怎么样。
楚若水也跟她一样攥着小手抓着笔，一脸认真地慢慢地画，许奈何撑着脑袋趴在边上等他画好，他也已经画好了三五张，但是都放在左边够不到，她也懒得站起来绕过去拿。
楚若水抓着笔缓缓地画下最后一笔，把纸拿起来吹了吹，就纸递给许奈何看。
她接过来，一入眼就赞叹道：“哇塞，阿若你好厉害哇。”
这不是哄他，比起自己的鬼画符，楚若水简直就是天赋卓绝，虽说说他现在画的符还不具备作用，但光是形就好太多了，端端正正，清清楚楚，横竖撇捺已经有七分神采。
听见许奈何的赞叹，楚若水难得在许奈何面前显出几分羞涩来，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另一边的常婉宁听见声音，也凑过来：“给我看看。”
从许奈何手里接过纸，常婉宁看了一看，就也夸奖道：“很不错嘛！”然后招呼道，“楚韶远，过来看你儿子画的！”
楚韶远放下笔起身走过来，常婉宁伸着胳膊恨不得贴到楚韶远脸上，“瞧，阿若画的！”楚韶远接过了纸，常婉宁就扭头要看许奈何的，许奈何嘿嘿笑着把自己的拿给常婉宁看，常婉宁看了之后立刻夸奖道：“画的真好！”
许奈何和常婉宁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个狂吹彩虹屁，另一个毫不心虚的接受了。
楚韶远拿着那张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夸奖道：“确实画的很好！阿若很厉害！”但又蹲在楚若水身边，如实指出了不足：“这里可以再揣摩揣摩，落笔要注意力道。”
一边的常婉宁不满道：“阿若才多大啊，他还没学会写字呢，不是你在张家的那些学生，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楚韶远反应过来，搓搓手，道：“知道知道，我这不是习惯了么。”又伸手团了团楚若水的脸，“阿若真厉害！”又扬眉冲着常婉宁道：“阿若肯定是遗传了我的绘符天赋才这么厉害！”
常婉宁不理他，撇了撇嘴，对着许奈何道：“看你师公，幼稚鬼！”说着又伸手揉揉楚若水的脸，“好好练，以后你们俩一定会更厉害！”
几个人笑闹完，就各自散开继续做事了。
许奈何画了一会，觉得有些没意思了，便抓了纸裁了几个小人，这个倒是好弄一点，但是许奈何没有灵力，即便弄好了也没办法操控着像常婉宁那样让它们动起来，只能软趴趴的放在一边上。
不知道画了多久，困意逐渐涌上来，跟鸡啄米一样，她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惊一下然后继续画继续打瞌睡。
恍恍惚惚的时候，这感觉可真是熟悉，跟回到高中数学课堂一样，努力的想清醒，却又无法抗拒睡神的吸引。
……
等到醒来的时候，许奈何已经被放躺在一边的榻上，肚子上薄薄的盖了一件衣裳，楚若水也在她旁边，正睡得香甜。
太阳已经西落，炽热的白光染上了绯色，歇在窗柩上。
她眨眨眼睛，看见了远处正垂头写字的楚韶远。睡眠让许奈何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缓缓吹过来的风也太舒服，一时间一点也不想动弹。
楚若水的呼吸就落在她耳边，许奈何稍微侧了侧脑袋，似乎连楚若水的心跳声也能听见。一下、两下，平稳的跳动着，许奈何半阖着眼睛，默默数楚若水的心跳。
数到第一百九十七的时候，楚若水挪了挪脑袋，但还是没醒。
又数了没几下，许奈何忽然怀疑自己好像数错了，索性就不数了，继续去看楚韶远。
常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背对着她，只听她轻声道：“……罗盘是没问题的，要真是这样，必须得知会菩提案提防。”
“如今尚不明确，我觉得先不能说，万一引起恐慌……”楚韶远正说着，看见醒了的许奈何便立刻停下，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常婉宁转身，也看见了，便轻轻地走到榻边蹲下身子，许奈何抬眼去看她，常婉宁伸手理了理许奈何略微汗湿的额发，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半晌，才道：“我们起来去找阿善好不好。”
许奈何点点头，常婉宁就伸手把许奈何抱在怀里，楚韶远也走过来把楚若水从榻上捞在怀里，楚若水迷蒙地打了个哈欠，就窝在楚韶远的怀里继续睡了。
许奈何趴在常婉宁的肩上，楼梯和扶手在她视野里倒退，小月楼也在她视野里倒退。外面的热气还没散完，但是风吹的人很舒服，许奈何跟没骨头一样垂着两只胳膊在常婉宁背上晃悠，走到廊下时还有斜照的阳光，刺得许奈何眯着眼睛，没忍住也打了个哈欠，眼睛里眯出了泪，顺着脸颊滑下去落在地上。
许奈何顺着看去，常婉宁青色的裙摆随着走动前后摆动，许奈何换了个姿势，把脸靠在常婉宁的颈窝。
还是好困呐，许奈何如是想。
于是，伴着微风余晖，许奈何笼罩在常婉宁身上清浅的香气中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