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所示同心意
穿过海棠林,十二只仙兽凶猛,发狂不休,血光崩现在二人视线里,血雨漫天,在这片空旷之地挥洒而下。
风琮心跳地非常快,那些猛兽在他视线里,肆意妄为,蹄子一踩,就是一条人命,说他不害怕是假的,人哪是猛兽对手,简直就是人家裹腹之物,地上被剥皮抽筋、白骨裸露的是人,人的构造他还是了解的。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手把姜笺挡在自个身后,“我尽量护你,到时候不行,恩人直接跑,别管我。”
他幼时在那所孤儿院里,院长只喜欢院长喜欢的孩子,那时他不为院长所喜,也不愿去讨好别的孩子,后来的他也不需要朋友了。
可当他来到这里,发现他自己还是可以交到朋友的,尽管他恩人只是做得是窸窣平常之事,于他而言便是天大的事,是他从未被这般对待过得事,是值得他好好保护她的事。
他想保护她,哪怕畏惧猛兽又如何。
在风琮抬手挡在姜笺身前那瞬间,俩人指头上那根连着的‘春意盎然’迅猛跳着,比之前的滚动更猛烈,像是热烈的心跳。
姜笺先是垂眸,瞧了眼‘春意盎然’,后又上挪视线,看着近在俩人咫尺的仙兽,她手上的绿绳并非她所有之物,是苍溟神域的一件神器,是她下界时,神域那棵会说话的万年神树借予她的。
“颂安,这绿绳是旁人之物,此番下界,此绳或助你成事,待来日务必完璧归赵,它唤‘春意盎然’。”
神树还告知了此绳用法。
一绳绿,二人系,止纷扰休。
此绳不仅可探得对方心声,也是探得危险时,将自己和对方气息掩藏的神器。
姜笺前十五年,从未踏出过雪月派,何谈被一介外人护在身后了。
“哥哥,那你保护好我噢。”她眸中清凌,俏声道,仿佛丝毫没被眼前野兽吓着。
风琮稍稍侧了下头,“不怕不怕,我在你身前。”他没察觉身后恩人,言谈松快,因他着实害怕,声音若非故意,应带着颤颤之声。
“它们是仙兽,不知为何发了疯,地上死去的人就是街上百姓。”姜笺话变得正经起来。
风琮困顿不已,“仙兽?”他手小幅度指着前方不受控的野兽。
他看是凶猛的野兽还差不多,仙兽怎会吃人。
十二头仙兽乃人界所言十二生肖,分别游说一年之久,乃仙界赐福所征,谁能想到仙兽却能在修仙界撒野、吃人。
姜笺叹口气,“仙界的仙兽,我也是略有耳闻的,良善,性纯,有灵性。眼下情况,不知仙界何为?”
仙界乃魔界、百妖领域、修仙界、人界以及九幽府之首,掌着五界之事。
风琮讽笑一声,“也是,仙界能人居多,竟连几头仙兽都控制不住,未免可笑,可想是那群自诩清高的仙上故意而为。”
他不来自这里,也知晓食物链一说,通常站在高处之人,能力非同常人,仙兽乃仙界之物,自没控制不住一说,若非故意,便是有意。
姜笺偏头略带欣赏地看了穷书生一眼,“悟得挺不错。”
难得了,她下界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个能帮她做事,悟性极高还免费的长工了。
但仙兽看不见二人,难免引得穷书生怀疑,她柔声道:“哥哥,仙兽好像看不见你我,莫非哥哥真的术法高深莫测?”
他术法高深莫测?嗯?怎得他恩人也信这话,风琮扭了下脖颈,瞧着比他矮点的恩人,四目相撞,他不是没看出他恩人眸中的崇拜之意,可他并非真的是术法高深。
甚至他可能都无力自保,但话说回来,他又无法去跟恩人解释,他这一天奇怪之话,奇怪之举,和身体里那股这会儿消散不见的灵力。
风琮尴尬一笑,没言语,姜笺也没接着问,她要的只是穷书生别疑惑到她身上就好。
二人一来一回交谈,谁都未曾上前去制止仙兽作祟。
苍溟神域乃六界之外,若非她姜笺年少飞升神君位,轰动六界,依六界拙见,是没听闻六界之外,还有一界。
此六界归她一人所管不见,但仙兽作祟,仙界不会置之不理,甚至会给六界一个合理的交代。
再者此举根源也不在这儿,打发了这群仙兽只是无用功,依旧挡不住仙界其他卑劣手段。
穷书生心声,姜笺也听得一清二楚的,他想这里之人都罔顾人性,仙界中人又是从六界飞升得来,又有何差别。
跟她想得不一,做法却一,倒也是种默契。
深夜露水渐浓,雾意缭绕,海棠林中这处死气沉沉的空旷之地,被一群义正言辞之人踏进,瞬间喧哗起来。
姜笺从神界下来一直到一个时辰前,都未曾阖眼,就连她带风琮回家那晚,她也没睡。
刚刚阖眼一个时辰,一阵喧嚣,即使她双眸困倦不已,难以睁开,人声和脚步声早就吵得她脑仁疼。
“仙兽居然敢在修仙界放肆,简直反了天。”
“地上这么些死人,怎就没让那仙兽停下来呢。”
“师姐,仙兽哪里有什么吃饱肚子可言啊,还是想想办法阻止,不然几日后人界送孩子来时,便见血腥,不吉利。”
“少陵仙上已回仙界,我先传信,随后我们先想办法拖拖,等仙君到。”
这最后一句,姜笺听着缓缓睁眼,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在忽而被眼前术法所施,亮起的夜空中再次阖上,她看清了,那人就是乔卿禾,仙陵山派的师姐。
她刚晃的一眼,便看出乔卿禾身上那根夺目的红系带,此人倒不是个只会攻击她的草包,还知道为来日修仙界大事所操心。
她心了这事,却压根未曾想起,她的脑袋是枕在穷书生肩膀上的,只觉得她自己靠着挺舒服的,但风琮显然有些不自在。
他在有人喧闹之前就醒了,但他肩膀被恩人一不小心枕着,他哪知晓该如何做,只一颗心跳得飞快,不敢动,不敢睁眼,不敢换姿势,生怕一动就把恩人着醒来。
直到有人发现这边还有俩活着的人,并领着一群人走过来时,俩人神同步地睁眼。
“原来是你俩啊,能在这儿活下来,命真够硬的。”
姜笺这才将头从穷书生肩头上抬起,她发丝凌乱,裙摆上也沾了不少带着血迹的泥点子,整个人不至于憔悴,但绝不清爽。
她眸中睡意残留,难见好脸色,她也明白着不想跟说此话之人纠缠,“禾修士,还是集中注意力,管管你们身后飞奔过来的仙兽吧。”
旋即乔卿禾脸色一变,转头而去,仙兽察觉有人进来,兽性大发,像是十二头正愁没人吃的野兽,张牙舞爪,穷面獠牙狂奔过来。
至于姜笺刚枕过的穷书生肩头,她轻瞥一眼时,这人正在捏着她刚枕过的肩头,她睡着时,没注意这茬,“对不起啊,一不小心给你睡麻了。”
风琮淡淡回了句“没事。”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二人周遭的气氛有些怪异,谁也说不上来何为。
随后二人一同起身,站在原地,瞧着仙陵山派中修士对着十二头仙兽围剿。
“仙陵山派乃是修仙界中翘楚,也不知是否能钳制住。”
姜笺话中随意,让人听去皆是不经意透露出来的,毕竟她在穷书生心中是个土生土长的修仙界中百姓,肯定是知晓六界很多事的。
“要是不能,那整个修仙界就都是草包了。”风琮将自个散在另一肩头的头发,抬手扔到背后,他也说的随意,修仙界最厉害的门派都制止不了,干脆把门派洗手让给他得了。
来的一群修士,果然不负二人众望,没打过也没打败。
风琮见这种情况,他心中思忖:这都能打成平手,什么修仙界第一门派,假的吧。
他口中也没忘记贬低一番,“看来这仙陵山派一般。”
姜笺“噗”一下,笑出了声,“哥哥,不妨想想我们待会如何脱身罢,毕竟就连仙陵山派都打不过呢。”她这会儿睡意全消,那股被元灿带出来的俏劲儿又上来,她逗了句,顺带右食指抖动了下那根‘春意盎然’。
“哥哥想想,我带你如何出去。”风琮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没出口,这里是被东南西北四座山困住的一处空旷之地,昨晚明明只是一处空旷之地,今日为何?
他眉心皱着,这下他和恩人不会也要被仙兽吃了吧。
“没关系的哥哥,我们一同死在这儿,来日还是会轮回的。”姜笺变相推了一把穷书生,并非把人推向修士与仙兽纠缠之地,而是把人思绪从疑惑中拉回。
她不想人一直在那个问题中走不出,那穷书生待会儿恐会吓太狠。
“死,死亡?”风琮说得磕磕绊绊,他还没未想过自个会死在二十岁,轮回,人虽有轮回,但都是喝了孟婆汤之后的,都忘却前尘,何谈轮回呢。
不过是新人生,旧人散罢了。
“哥哥,惧怕死亡吗?”姜笺直言问道。
“当然,这世的我还没活够,怎么轮得到来世的新人笑呢。”
那就是不想死,姜笺确实没小瞧穷书生,倒是个韧性十足的。
须臾,那十二头仙兽不再跟各大修士纠缠,直接从修士头上一跃而过,朝二人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