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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福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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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承阑这一昏迷就是一日。

    上灯之时侍音端着药汤进到寝殿内殿,阿蛮正俯在床头前绞着毛巾,擦拭周承阑额头上一层汗珠。

    侍音看周承阑沉睡着,刻意将动作放轻,小声道:“娘娘,陛下的药已煎好了。”

    阿蛮回身作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放下毛巾,掖了床帏端了水盆示意侍音走出去。到外殿方说道:“陛下烧刚退,这会子好不容易睡着了,暂且别闹醒他。你们人多在这里走动难免有声响,今夜就都不用在殿里伺候了,若有吩咐我自会唤你们。”

    “这娘娘一个人如何照应得过来?还是让奴婢留下吧。”

    “不必,陛下正睡着,也没有什么要伺候的。”阿蛮接过侍音手中的药碗,侍音见状无奈,只好往后退出殿带上了门,到外面吩咐了侍女太监们不许随意走动惊醒皇上。

    过了一个时辰,更定人静。

    “吱呀”极轻的一声,凤华殿的门被悄悄推开,黑黢黢的深殿背景里,阿蛮一双眸子皎亮如庭中的月光。

    阿蛮小心探看外面的情形,确定无人后才蹑手蹑脚出了殿,又轻轻把身后的门关好。她迅速穿过前院,绕到后面的小路上才敢大口呼吸喘口气,脚步略放缓。

    月只露了极弯的一道,透亮得很,清辉洒在石子路上,阿蛮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斜前方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阿蛮躲到石子路外一棵大树后,却见一黑一黄两只大猫跳了出来,悄无声息跑向前院去了。

    阿蛮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站着定了定神,重新上了石子路,一直到到后院角门边,轻轻穿过虚掩的门,屏住呼吸从歪着脑袋打瞌睡的侍卫身旁走过,顺利出了凤华宫。

    外面的宫道上每隔几米站着一盏灯台,幽幽地照着道路孤寂又冗长。

    阿蛮凭着白日里看的宫城布局图的记忆,小心摸索着前进,走一段都要停下来看看周围景致,默算大致的方位。

    一刻钟后,阿蛮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福央宫的宫门,还和上次来一样紧闭着。

    一路走过来只有福央宫前的宫道灯台未曾点灯,显然和酒暖说得一样,这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有宫人来。

    阿蛮推了门进去,回身又掩好了门。

    黑夜里的福央宫比白日凄凉更甚,快近夏日的晚风本是有些燥热,吹进了这院子里却感到凉飕飕的。

    前面正殿的窗耷拉着窗纱,风中一摇一晃地轻摆,像只冤魂在招手诉说前世的苦楚怨恨。

    换了旁人在这里,怕是早就心惊胆战,一步也不肯往前走。

    可阿蛮丝毫没有犹豫,急匆匆进了正殿,到了昨日看过的那只古色古香的花盆旁边。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月光好像被隔绝在了外面,只在门口徘徊,分毫照不进来。

    阿蛮按照白日里对这间屋子的记忆,凭着猜想摸到了一根放在架上的火折子,经年未用有些难打火,她试了几次才终于起了火星,拿着火折子阿蛮点亮台上的灯,终于能看清屋子。

    阿蛮挨个察看四个角落上的花盆,确定了四个机关所在之后,把每个花盆盆身上浅刻着的高渊文记在心里,按着高渊文记载的转动顺序和角度依次转动每个花盆。

    只听轻微的铁器碰撞之声,墙面上掉落些许墙灰,随后书桌后右角的书架朝左自动移了几公分,露出后面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果然有机关,和玉公药铺的设计如出一辙,看来都出自同一人手笔。阿蛮昨日一看到那花盆和盆身上的小字就认了出来。

    阿蛮从灯台上拿起烛灯,走到洞口前向前探照,里面空间大得很,一眼望不到头,但光秃秃地像是什么也没有。

    阿蛮等了半晌,周围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于是她端了烛灯走进了洞口。

    洞中不置一物,墙面也是裸露的石块。往里走略宽敞了些,道路可容两三人通过,阿蛮顺着路一直往里走,足走了快有半刻钟,一个物件也没见着,整个暗道干净得很。

    看来此处并非是个密室,而只是一条密道。难道是梁夏皇室修葺好以防像去岁叛军攻城那种紧急情况,用来逃命的吗?也不像是,若是为了逃命躲避,平时这里应该储备物资才是,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何况若是用来躲避战乱,阿姊那时候为何不躲进这里却逃往宫外。

    不管那么多,先顺着路往下走,且看它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阿蛮正想着,就看到前方隐隐出现一堵墙。

    再走一小段,面前那堵墙越发清晰,没路了。

    是条死路,阿蛮走到墙前用力敲了敲,实心的,被封得密不透风。她举高烛台绕着走了一圈,三面都是实心石墙,依然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阿蛮耐心地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右边的墙角下发现不少深浅不一的划痕。

    划痕数量很多,都很陈旧,看上去年头至少有一年以上。

    这里应该就是机关开合连接的地方,看样子使用的次数不少。机关处于右角,牵动之所必然在对角处,如此方能占得最大的牵引距离,以四两之力拨动千斤,这是高渊机括设计的一贯风格。

    阿蛮顺着对角方向把油灯靠近地面一点点寻找,在靠近墙角的地面摸到一处深寸许的花纹,圆圆的,当中雕镂繁复,有凸有凹,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嵌进去才能开启机关。

    这可难办了,这种死机关简单却有效,只有得到钥匙才能开启机关。可偌大皇宫,时隔经年,这条密道如今宫中有无人知晓都是个问题,去哪里找这把钥匙?

    阿蛮手抚着花纹一遍又一遍,石头冰冰凉凉的触感润着她的指尖,她不厌其烦地描着纹样。

    慢慢地,阿蛮感到这纹路的走向竟有些熟悉。

    圆圆的轮廓,内里雕镂复杂,凸起的石头描绘得像是一只盘着的龙,龙首向前伸出,好似与什么在交缠。

    阿蛮闭上眼努力翻寻脑海里的记忆,到底是在哪里,她见过这副纹样呢?

    是了,是她大婚之时,身着一袭红袍跪在大殿中央,皇帝将先帝传下的帝后信物赐给她时见过。

    那时她接过那片薄薄的玉佩,透过阳光看着它,晶莹剔透的白玉雕出一只停栖的凤,而透过空缺之处的阳光刚好勾勒出一只盘龙。

    龙凤相依,伉俪情深。龙与凤都一反惯常见的翱翔九天的姿态,交颈缠绵如同寻常鸟雀。当时阿蛮惊讶于庄严的皇室之中居然有此情深之物,满室华贵之中独独记下了它。

    大婚没过多久,那玉佩她还未寻到妥善保管之处,因此就放在随身的荷包里。

    阿蛮从荷包里取出玉佩,将它嵌进石头之中,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看来它果真是开启面前机关的唯一钥匙。

    一阵轻颤之后,右角的墙向左滑动,开出一个大小与入口一致的洞口,洞口外竟隐隐有灯光透进来,可等了一会,外面并无动静。

    阿蛮走到洞口看向外面,很宽敞的一间大屋子,烛火不多,但足以将整间照个大概。房间里整齐排立着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卷,两边墙上挂满了书画,一眼便知不凡,全是名家真迹。

    阿蛮走进房间,看到窗外廊中有灯笼的亮光,隐隐有不少人走动,看来此处是皇家收藏字画的处所。

    奇怪,阿姊寝宫里的密道怎么会最终通向这里?难不成这里的字画藏有什么玄机?

    阿蛮随手翻看架上的书籍,不少是失传于世的古籍孤本;再看墙上挂着的字画,也都是价值连城,全梁夏也只有皇宫才有的。

    难道阿姊在梁夏宫里闲来无事,养成了赏玩字画的痴好,特地修了条近道日日过来赏玩?

    阿蛮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离谱到无语。

    阿蛮胡思乱想着,在房中四处走动翻看。这里藏有这么多书画,为防走水因而烛台的数量减到最少。原本灯光就十分幽暗,再加上她心不在焉,走到一架书边上时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袍子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书架倒去。

    “哗啦啦”一声巨响,整个书架被推倒,所有书倒落在地,阿蛮的腰正好倒在木架上,痛得她眼中泪水涟涟。

    更糟糕的是,外面的太监们听到动静,顿时都集合过来,窗外聚焦了许多灯光,为首的太监吆喝着谴人进来察看。

    阿蛮顾不得腰上疼痛,赶紧起身跑到洞中,到地上抠出玉佩,可洞口却没有如她所想的关闭。

    她心急如焚,耳听外面的人声越来越靠近,只能又到洞口边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远处几排书架被照亮,拐角处映出几个太监的身影,正提着灯笼挨排察看。

    面前的洞口光溜溜的,里外都没有机关的痕迹,显然关闭洞口的机括不在此处。

    就在阿蛮快要正面看见那几个人时,从身后密道里突然蹿出一个人,一把将她向后拉去,又跑到左后面的墙上对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重重踢了一脚。墙面不易察觉地微颤,洞口缓缓关上。

    “是你?”阿蛮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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