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
翌日,太子带着亦真前去广济寺替太祖祈福。
仲阳宫里,二皇子萧亦柏端坐中央,魏林泰和梁征分坐左右。梁征何许人也,那是兵部主事梁泊昭的儿子,太子妃梁锦儿的兄弟,虽然他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可一想起自己将来和国舅爷一样的身份,就忍不住得意洋洋。
“听姐姐说,这些日子三皇子天天都去东宫读书,太子很是在意他啊。”梁征轻摇折扇,捋了一把青色发带,“不过是个不通政事,不学无术的南郡皇子,不知怎么就得了太子的在意。”
“就是!”魏林泰想起他跟三皇子在礼苑的交锋,心中不快,“那位南郡来的皇子可确实是胸无城府,胆大妄为。不知道太子怎么会愿意带着这么个兄弟。”
“好啦!”萧亦柏摇头,他捏了捏睛明穴,闭上眼睛,“太子带他去祈福,自有太子的衡量。”
“也是,咱们呐,确实不用把他当回事儿。自从他触怒龙颜之后,臣子们也没几个人在乎这位来自民间的皇子了。原本要去亲自拜见他的几个大臣听闻陛下震怒,立马打消了计划。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再闹一回祸端,惹得龙颜大怒,可就要孟谦出来顶罪了。”梁征笑道。
魏林泰拍手言道,“梁大人所言极是!孟谦真是冤大头,在南郡捉拿知南的时候,三皇子提刀就跟官衣动手,孟谦根本就拦不住。”
“这些话都留在这里了。”萧亦柏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眸冷冽,“出去就别说了。不论怎样,太子有意顾念他,你们别招太子不悦。”
“明白。”
“我今日招你们来,不是谈论老三的。他确实还不足挂齿,但你们别忘了老五。我看父皇早晚会把他放在兵部,梁大人还是早做准备。”
“放就放呗。”梁征不以为意,“不过空有一身蛮力,他想掌兵权,还差得远!”
“不可掉以轻心。”萧亦柏右手抚着左腕,左手握拳,“陛下对老五的喜爱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也确实无足挂齿。”魏林泰笑道,“他不过因为有点武学天赋得陛下青睐,可离着兵权属实差得远。”
梁征点头,“没错。他身后也就是赵家一个赵括撑着,赵括在朝野本就没什么势力,而今再回来一个三皇子,他已经应接不暇了,还哪里能撑得住五皇子的后盾。”
“你和亦清现如今已是陛下左膀右臂,还有何惧。”
“不敢妄言!”萧亦柏提醒道,“尽力辅佐父皇和太子罢了。”话虽如此,可心中权欲之火却愈发凶猛。
萧亦真坐在马车里迫不及待,他摸摸腰间系着的腰牌,心中欢喜。马车疾驰,终于来在广济寺前。僧侣们出门迎接太子驾临,俯身施礼,加一句阿弥陀佛。
广济寺,坐落于京都繁华之地,是昔日武皇一声令下,工匠日夜赶工筑成的辉煌。这等皇家寺院平日里开放的时候自然香火旺盛,京都内外的百姓都愿来此一拜。他们未必愿意听高僧讲经说法,不过想烧一炷清香,许下个佛祖保佑的愿望慰藉心灵,再加上广济寺的显赫声名,百姓们都相信这里许愿更管用。每年秋天是寺院开坛法会之时,各地都有僧侣来此参加。届时会有一场盛大的僧官选拔仪式,由礼部亲自主持,唯有精通典籍、修行端正的僧人才能升任官籍,替武皇弘法传道,成为僧人中的佼佼者。
太子驾临,众高僧身披袈裟,手持佛珠,庄严守候。萧亦秋一如既往的温润有礼,谦谦君子一般请进众僧侣。萧亦真悄然跟在兄长身后,找寻了然的踪影。
寺内的建筑布局严谨,主殿、钟楼、鼓楼、经堂、斋厅一应俱全,按照严格的规制布置在庙内。每一栋建筑都是由精雕细琢的红木建成,主殿更是气势磅礴,巍峨壮观,其间的金身佛像伫立大殿正中,高达三丈,法相庄严,萧亦真驻足观摩,一时有些愣神。比起南郡朴素的清水岩庙,这里处处都是威仪,亦真不禁皱起眉头。
广济寺方丈明德大师年事已高,如今寺内各项事宜都交给他最器重的弟子慧远,也是新晋的僧官。这位慧远师父的身形很是高大,他见到太子先行施礼,亦秋摆手笑道,“免了免了。”他二人相视而笑,熟络攀谈,一看就是旧识。慧远深得太子崇敬,时时邀去东宫讲说佛法。几句寒暄过后,慧远注意到太子身后站着一个眼生的少年,他猜到这应该是刚回到皇宫的三皇子,急忙合掌施礼道,“贫僧慧远见过三皇子,阿弥陀佛。”
亦真合掌还礼,心中的陌生感依旧未能消减,他觉得好生奇怪,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了缘的身影。
他随着太子焚香,礼佛,祈福,诵经,在祖父的长生牌位之前磕了好久的头,想起渡口前的那个黄昏。随后又跟着太子进了禅房,亦真到底忍不住,正要开口询问,怎奈太子已经盘起双腿,同慧远打坐禅修,他自然不能无礼打断,只坐在蒲团上望着禅香炉里飘出的几缕青烟,思量了缘究竟身在何处。他顺手摸了一下四弟给他的腰牌,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禅修结束,时值正午。璀璨的阳光照得佛楼的琉璃瓦金光闪耀,愈发接近众人心里祈福之地该有的样子。太子下午要跟吏部共同商讨改制一事,父皇很是重视,二皇子已经带着改制的文稿等在东宫之前,萧亦柏向来都是这么勤勉周到,太子甚为赏识。萧亦秋正准备与僧人们施礼告别,萧亦真急忙追上长兄耳语道,“太子,臣弟想留下吃一顿斋饭。”
萧亦秋想起那天用膳时候三弟说他自己是胎里素,应当让他尝尝广济寺的斋饭,点头应允道,“用斋以后,尽早回宫。”转头就要留下侍卫和随从,亦真忙说道,“我不过吃一顿午饭而已,不必留下这么多人跟着我。”太子闻言笑了一声,指着两个护卫,“你们照顾好三皇子。”随后又对着慧远合掌,“我三弟生来就爱食素,今日想留下用斋。”
慧远急忙行礼,“三皇子在此用斋是广济寺的福德。”
太子道谢后,带着众人离开。亦真同高僧们一并站在门前目送,直到车马消失在空旷的长街。亦真扭头对两个护卫说道,“你们将留下的马匹喂些饲料,然后就去歇息用斋吧。”
护卫们迟疑,亦真接着说,“去啊。”
慧远也觉得有些意外,他刚想说没有侍卫守在寺院门前有些不妥,亦真索性跟僧人们施礼,“各位师傅,请将寺院的门敞开吧。”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大门紧闭的压迫感,好好的人间香火就突然拒之门外,哪里合乎普渡众生的道理。
慧远惊异,他没料到这位皇子如此出其不意,一时间语无伦次,“回……回……三皇子,您在此用斋,还是安全为重,若是……”
亦真摇头大笑,“师父,佛门之地怎有不安之说呢?”
慧远语塞,面露尴尬,点头道,“三皇子说得是。”只得让僧人们敞开佛门,迎接四方香客。他抬手指路,“三皇子这边请。”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寺院,斋饭就可见一斑。清水岩庙的斋饭亦真吃了十年,不过是糙米饭配上些清蔬和豆腐,喝两杯酸甜可口的梨汤还要等到大年初一。可广济寺的斋饭着实让他大开眼界。首先是一道清澈见底的宫廷素汤,汤底由多种浓香的药材和桂花一起熬制而成,香气扑鼻,随后是色彩绚丽摆盘如画的甜菜心,主菜是鲜蘑和大豆研制的宫廷素龙虾;配菜有红豆,花生,梅果,主食是菜籽油炸的素煎饼配上香甜软糯的桂花糕,旁边还摆着一杯新沏的果茶,真正是色香俱佳。
亦真没料到广济寺的斋饭这般豪华,他坐在方桌前愣神良久,直到对面的慧远起身斟茶,“三皇子,照顾不周,还请见谅。”亦真这才摇头感叹,“哪里哪里,破费了。”
他端起碗筷都不知该从哪道菜开始吃,局促和慌乱尽收慧远眼底,看来这南郡回来的皇子到底是见识不多。
用膳过半,亦真端起果茶,呷了一口,滋味还是比不上南郡的梨汤,念起从前的清水岩庙,他搁下茶盏,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慧远师傅,你可知南郡来的了缘人在何处?”
慧远闻言顿了顿,而后小心放下碗筷,擦擦嘴,展出一张标致的笑脸,“三皇子认识了缘?”
亦真点点头,没有说话。
慧远垂眸,“了缘师傅最近正闭门禅修打坐。”
“何时结束?”
“这……贫僧也是不知啊……”
亦真点点头,原来是自己来的时候不巧。一个小和尚敲门进来,小声耳语慧远,“师父,刑部监事李唐来了。”
慧远面不改色,“知道了。”小和尚转身离开。
“三皇子稍事歇息,贫僧去去就来。”
“师傅自便。”
李唐领着陆苍林迈进广济寺的大门,立马就有僧人行礼,“拜见李大人。”
陆苍林惊讶,“你这么出名啊?”
李唐还礼后小声说道,“不是我出名,是为了云州的案子,我没少跟秦松往这儿跑……”
“怪不得。”陆苍林东张西望,广济寺的恢宏倒是没有让他过度惊讶,“唉。京都不一样啊,天子脚下就不能比啊。”
“何出此言啊?”
“还用问吗,清水岩庙和这里比得了吗?”陆苍林感叹,“对了,刚才你说了缘怎么了?”
李唐闻言急忙提醒他小声讲话,“了缘师傅……”
“贫僧拜见李唐大人……”慧远合掌施礼,笑意盈盈。
“拜见慧远师父。”李唐还礼。
慧远谨慎地望着李唐身边的陌生人,陆苍林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哦,慧远师傅请便。今日我来不为公事,这是我家妹夫,第一次来京都,自然要到广济寺来敬一炷香。”
慧远闻言立马收了警惕,安排两个小和尚照顾他们,“贫僧告退。”
这一路敬香拜佛,也是搞得陆苍林些许疲惫,他望着大殿之上的长生牌位,看见太祖高皇帝萧却吴的名号。陆苍林四处环顾,一个熟人都没看见,拉着旁边的小和尚问道,“小僧人,你知道了缘师傅在哪儿吗?”
小和尚一脸疑惑,“了缘?”
“你不认识他?”陆苍林意外,了缘毕竟是南郡高僧,怎么没人认识呢。
“南郡来的。”
“哦,可能在后院干活儿吧。”小和尚随口说了一句。
“啊?”陆苍林不能置信,李唐急忙圆场,“多谢小师傅,你们去忙吧,我陪他参观一番寺院就走。”李唐今日未着官服,方才师父慧远也没多说什么,小和尚理所应当地施礼告退了。
李唐拉着陆苍林往后院走,陆苍林一路都在追问,“不是……怎么回事儿啊?了缘到底在哪儿?”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绕过一路又一路长廊,苍林紧跟着健步如飞的李唐,也顾不上追问其他。绕过最后一排厢房,他终于来到一处小柴房前。形单影只的僧人正挥着斧头劈柴,正午的阳光打湿了僧衣,僧人抬手拭了一把汗水。
陆苍林气喘吁吁,定定心神,认出了干活的僧人是了缘,他急忙唤了名字。
了缘转身,看见旧友,扬起嘴角,“苍林!”
陆苍林一把拽过斧子,看着堆如小山的柴火,皱起眉头,“不是,这京都寺院也太没有待客之道了吧。你是南郡的客人,就给安排过来干活了?”
了缘笑而不语,急着邀请他们进屋。推门而进,就听见一声风铃响动,陆苍林抬头,看见房门边悬着前尘的礼物。他握着风铃,眼眶有些红,到底想起诸多过往。李唐看着新鲜,也上前观瞧,“这是什么啊?”
“这是风铃。”
“没见过。”
“我都差点忘了。”陆苍林再度听见风铃声响,心中难免感怀,“过去,又被风拂动出声响。”
了缘有心交还风铃,闻听此言,说了一句,“前尘怎可追。”
苍林笃定点头,“明白。”他松开抚摸风铃的手,提醒自己莫再纠结,也就无意将风铃拿走,只是回首跟僧人道了一句“多谢”。
抛开风铃,他这才有意环顾这间逼仄的柴房。房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双陈旧的桌椅,了缘一时都不知如何请他二人落座。
苍林愤愤不平,“广济寺如此雄伟,这一路空的厢房一片又一片,怎么偏偏要让了缘住这个屋呢?”
李唐望望窗外,看院里没人,这才开口,“云州的案子没有正式结论之前,了缘师父自然要受些委屈。”
“什么意思?”
“知南师父被关在刑部大牢,法华大师囚禁于藏书阁,云州僧侣虽暂时留在广济寺,可随时有可能被送进刑部。了缘师傅为云州案子而来,如若解救失败,势必会受牵连。可人家广济寺不想受他们连累,自然不能好生相待啊。”
“不是……”陆苍林苦笑,“门口还刻着四大皆空呢,怎么算盘打得这么细呢!”
李唐示意苍林控制音量,“广济寺是有朝廷僧官的皇家寺院,不比你那清水岩庙。”
“比不比能怎么样啊!”苍林满不在乎,“那云州寺院还有皇甫将军做高僧呢,也没这么看人下菜啊。”
“了缘,你跟我回家去住,别在这儿受罪。”苍林说道。
了缘摇头,“你的心意我都领了。我不能走。方丈交待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哪里能半途而废。”
“什么事儿啊?”
“了缘师父确实不能擅自离开广济寺。”李唐说道,“他也需随时等待刑部召唤。”
“那刑部什么时候能有个结论呢?”苍林不禁怀疑刑部的工作效率,“我师伯的案子那么久了都没有个线索,谁知道云州的案子要多长时间呢?”
“云州的案子是陛下亲自过问的,自然是刑部第一要案,不然怎么会让我临时取消丁忧迅速回京呢。”李唐说道,“我猜现在只等文书落成了。”
“怎么讲?”
“我听秦都尉说,陛下已经定下知南师父无罪释放的旨意,这几天大概就会有刑部的正式官文,云州僧侣也可安然返还了。”
了缘合掌,“若能如此,自是多谢二位大人的辛劳解救。”
李唐还礼,“了缘师父言重了,能为云州寺院解难还要多亏了缘师父。”
房门突然叩响,李唐心中一惊,门未插上,来者推门而入,“了缘师父,好久不见。”
萧亦真眉间噙着薄汗,方才慧远刚出门,他就不顾阻拦跑出斋房,一路追问南郡来的和尚住在哪儿,走了好多冤枉路,方才找到柴房。
“拜见三皇子。”李唐率先行礼,苍林跟着行礼,了缘听见“三皇子”的称呼,双手合掌,俯身施礼。
“快起来。”亦真冲上去扶起这一行朋友,些许哽咽,“这里不是皇宫,不必拘礼。”亦真环顾这间简陋的柴房,再想起方才那桌色香俱佳的斋饭,心里很别扭,“广济寺怎能这般对待你。”
了缘不愿他们为此再生愤懑,只是说道,“这般修行甚好,贫僧实为欢喜。”
“三皇子!”慧远推门而入,身上已不见清晨的袈裟,只穿着一件青布僧衣,“三皇子怎么来这儿了,让贫僧一顿好找啊!”他抬头看见李唐、苍林和了缘聚在一起,心中不禁打鼓。
尾随而来的两个小和尚满头大汗,没等喘匀一口气,就听见慧远厉声喊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教你们伺候三皇子,你们竟然如此懈怠!”
小和尚立马跪地,低头不言。
“马上去戒律处领罚!”慧远怒不可遏,小和尚自知逃不过皮肉之苦。
“慢着!”亦真走过去扶起两个小和尚,“慧远师父,是我执意不让人跟着我,半路甩下他们,他二人未曾懈怠。”
慧远努力挤出一缕笑容,“三皇子,他二人照顾不周,确实该罚!”
“周不周到不该是我这个客人来说嘛?”亦真星目炯炯,他觉得广济寺和清水岩庙实在不同,不同之处并非是建筑和斋饭。
慧远回敬的目光亦是凌厉,他二人相视片刻,不发一言,而后僧人高声笑道,“三皇子,广济寺律法森严,这两个弟子方才并未如实告知我是你甩下了他们,却谎称你吃过斋饭就不见了,乃是犯了口业,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们应当去戒律院领罚。”
“那你没有说谎吗?”亦真挡在小和尚身前,想起慧远告诉他了缘师父闭门修炼的谎话。
“了缘师父,最近修习得如何啊?”慧远压住火气,同了缘合掌施礼,“慧远实在无能,到底扰了师父的清净。”
了缘只是合掌,“三皇子、李唐大人还有苍林都是贫僧的旧识,在此重逢,贫僧自有相迎之礼。”微风拂进门,风铃叮咚作响。亦真循声回望,抬手抚着银色的风铃。
李唐心知亦真再与慧远这般针锋相对,凶多吉少,借机说道,“慧远师父,其实是在下思量不周啊,还望师父恕罪。偶然闻听三皇子今日来广济寺,在下前来施礼,而后陪着皇子在寺内走走,没能及时知会师父,是在下逾越啊。”
慧远轻笑一声,自然顺着李唐的台阶走下来,“原来如此,李大人客气了。”
“方才在院外就听见风铃声清脆,引得皇子循声而来,竟能借此与了缘师父重逢,真是因缘际会啊。”李唐替亦真也解了围。
苍林扭头望了一眼李唐,憋住心里的笑,暗自感叹李唐真是编造故事的高手,科举人才果然有两下子。
亦真的星目澄澈,他望着李唐不知所言,李唐眼神示意,亦真只是愣愣地点头,又看了一眼门边的风铃。
慧远也往门口瞥了一眼,看见三皇子伸手摘下风铃,搁在耳边仔细聆听。他想借机给皇子一个面子,将今天的事情翻篇。虽然方才亦真的指责着实恼人,让慧远很是忌惮这个心无法纪的三皇子,但毕竟三皇子今日随太子而来,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子为难。
“我看三皇子如此爱惜此物,不如……”
慧远眼神示意了缘,了缘明白他的意思。可这毕竟是陆苍林的东西,他不能擅自做主,了缘为难,默然垂首。苍林见状,心中亦是纠结了一番,难免会念起风铃裹在那朵棉花糖一样的云彩里陪他跨越生死的过往。可终究是前尘不可追,他已经在这片人间真切地生活许久,若是还不放下过去,那新生的意义又何在呢。念及此处,苍林朗声大笑,走到了缘身旁说道,“李唐大人所言极是,这风铃牵起了我等的因缘际会。既然皇子爱惜此物,恳请了缘师傅将它送予三皇子吧。”
陆一南说得笃定,字正腔圆。
了缘抬眼相望,陆苍林微笑点头。
他再度确认,他坚决点头。
“三皇子,此物风铃,诚意相赠。”
“送给我了?”星目澄澈,他双手托着风铃。
了缘点头。
“多谢师父。”
了缘向陆苍林点头致谢。
“不负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