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风吹草摇,翻涌无常又激烈,带着股子缠绵不休的狠劲儿,是达成心愿的激荡还是一场本就不该存在的闹剧。
李轻舟蹲在河边,百无聊赖的看着河水激腾翻涌:“走吧,难道还在这儿听一晚上?”
江陵默不作声。
李轻舟无法,她发现自己就是拿江陵没法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翻涌的河水发着呆。
天边渐渐转明,黎明第一缕朝阳破开黑暗,野草从中的声音才渐渐停歇下来,村民们也早早起来为下田做准备。
李轻舟闭着眼睛养神,忽然男人的一声惊叫将她吵醒。
她打了个激灵,与江陵对视一眼,连忙赶到野草从,只见常壮提着裤子一脸惊恐,周正的脸上的隐隐可见狰狞。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而小雅衣衫尽褪,只留一件外衫勉强遮盖住身体,她双眼还有些迷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常壮,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常壮看着女人高大黝黑的身躯,想起昨晚的激情,脸色黑如锅底,死活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这不是真的,不是!”
小雅没想到常壮会有这般反应、眼中存满了泪水:“常大哥…我…我们…昨夜……”
两人的动静招来了别人的注意,三三两两的围过来,嘴里还惊呼着,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
男人们的目光落在衣不蔽体的小雅身上,她死死埋着头,只觉得羞辱刻在身上。
直到村里主持大局的老人前来,小雅才有机会穿上衣裳,半个时辰后,全村人都聚在村西的祠堂。
德高望重的老者和村正坐在上首,而常壮双膝跪地,死死的埋着头,小雅穿好了衣裳也走了进来,从她踏进院门的那一刻,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众人不耻和嘲笑的目光。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止,直到村正将茶盏摔在地上,清脆的瓷器落地,安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媒苟合,是也不是?”
常壮粗壮的手紧紧抓着衣衫,不曾开口说一句。
众人见他沉默,更加认定,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诶呀,真没想到常壮居然能看上小雅,啧啧……”
“两人居然在野草从……真是不要脸。”
“小雅平日里跟个男人一样,没想到这么会勾引人!”
一句句像刀子一般话语,插进小雅的身体,拔出来会流血,不拔出来又会生脓肿胀。
常壮握紧拳头,低声的辩驳:
“我…我昨夜喝醉了酒,有人敲门,我追出去,以为是贼,后来……”
一个高颧骨红脸蛋的妇人高声道:
“你的意思,小雅一个姑娘家家半夜去敲你的房门?她勾引你?不然你追着追着贼,怎么会和她干了那事儿?怕是你色欲熏心!”
常壮急急辩解:“我没有,是我看见了……”
话音嘎然而止,他看见了从院门两个人,曾窈和小雅的娘。
曾窈一身粗粉布裙,头上干干净净,没戴任何首饰,一双眼睛宛如秋水之波,此刻正带着恨意盯着他。
常壮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与她不是两情相悦,她半夜敲我的门,我又喝醉了,才会有这样的事。”
小雅黝黑的脸庞,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惨白无比,脑子里纷纷扰扰,闪过的都是昨夜常壮贴在她耳边说的甜言蜜语,可不过短短一时辰,全变了。
黑夜里虚假的美梦,在黎明出现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小雅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曾窈扶着她娘冲过来,焦急的大喊着些什么。
午后黄昏,金色刺眼的光芒照在烟囱上,一股股炊烟接连冒起,浓浓的饭菜香气弥漫。
李轻舟蹲在巷子口,看着一波波的人进出,直到再也没有人来,她回头:“一场闹剧,你看出来点什么没有?“
江陵背靠矮墙,夕阳照在他侧脸融进一半阴影,冷肃穆然,像是一朵高不可攀的凌霄花,世间所有一切都与之无关,这张脸平平无奇,可李轻舟硬是看出几分脸上霞红来。
她有些慌张的撇开头,双眼盯着道旁的大榕树,郁郁葱葱的绿叶茵荫遮挡住夕阳的金黄,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看出来了,你看出什么了没有?”男人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身旁响起,陌生又熟悉。
李轻舟吓了一跳,猛然起身,眼前却阵阵发黑,那棵榕树的茵萌一闪一闪、晃出重影。
她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落叶,失重又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让她心慌的厉害,闭上眼睛等待着摔落。
一双手稳稳的拖住她的后腰,温润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小心。”
李轻舟睁开眼睛,金灿灿的夕阳被面前人挡住,瞧不真切,模糊的棱角让她感觉熟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万重山?”
“什么?”
男人略带着疑惑的声音。
李轻舟回神,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慌忙站好:“没什么…我……”
“原来你这么喜欢万重山啊,把我这样的人都认成了他。”江陵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站好,语气揶揄。
李轻舟撇过头去,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掩饰,最冷哼一声:“少管我!”
天边夕阳转暗,橘黄色的光打在女人的脸上,细碎的绒毛也找的清清楚楚,如果有一面镜子,那么李轻舟可以看见自己脸上的被说中后的无措和局促,那么的明显。
江陵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里似冰川消融化为春水潋滟波光。
恰在此刻,院门内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怒骂声,夹杂着妇人无尽的怒火。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下贱不堪的女儿,早知道你如此□□,当初生你下来就该掐死!!”两鬓斑白的妇人掐着小雅的脖子,青灰色的双眼混着泪水和恨意。
曾窈在旁边阻拦,急道:
“姨母,您别这样,您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我还不如死了!死了去下面给她爹磕头赔罪,居然生出这样的孽障!”妇人瞎了眼睛,瞧不见人,只能一掌掌打在小雅身上。
脸颊,脖子,肩膀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小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未动一下,仿佛失去了魂儿,只剩下一句躯体。
常壮说他们不是两情相悦,是她半夜敲门,只这一句,便定了她的罪,她蓄意勾引的罪。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她鼓足了勇气去敲门没错,但后来是常壮隔着野草从诉说对她的情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小雅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也罢,真心关切的人也罢,最后只有曾窈留了下来,她安抚着妇人睡下,又去厨房做了些米粥。
“喝点吧,姨母已经睡下了。我给她留了一些,就在锅里温着,等她醒了就能喝。”曾窈将米粥和两碟子小咸菜摆放在桌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雅坐在床上,身上还是那套狼狈的衣衫,她目光呆滞,脸上的妆容全花了,有些滑稽,可又觉得可悲。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曾窈缓缓开口。
小雅这才有了些反应,眼神直愣愣的看了过来,不可置信到:“表姐…你…你信我?”
曾窈点点头:“我与常壮不熟,可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信一个外人而不信你?”
这句话,是黑暗中的光亮,寒冬中的炭火,小雅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出声来,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他明明对你表达了心意,可事后却不认账?”曾窈神情严肃,带着怒意,一把抓住小雅的手:“走!咱们去找他说清楚!!”
依旧是昨夜的木屋,相同的屋子,相同的人,可心境却已经不同了。
屋子里常壮和几个村里的男人正在喝酒,有人宽慰,也有人看热闹。
“壮子,你给我们说说,小雅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滋味到底怎么样?”
常壮喝的脸色通红,正要把人赶走,只见木门被踹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门边,身上仿佛有千万气势。
“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色坯子!!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就囔囔的全村都知道!让你爹娘媳妇,都知道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女子眉眼清丽,含着股不可侵犯的怒气,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大半,对着曾窈求饶赔罪。
曾窈冷笑一声:“你们该给我赔礼吗?小雅,出来!”
小雅畏畏缩缩的从门后走进,连头也不敢抬起半分,没人知道,她的身体冷的不成样子。
常壮初看见曾窈,以为是自己醉了、可再看见小雅后,才知道这是真的,昨夜不堪的回忆再度袭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曾窈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常壮身上:
“正好其他人也在,能做个见证!我且就问你一句话,你和小雅当真不是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