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
有那么一瞬间,清音的思维是空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没有抬手推开她,也没有阖上唇瓣,任由她入侵,任由她掠夺。
惯来温柔却高傲的神族少主,在这一刻被对面的人掌控了主动权。一个从来不肯失去主动权的人,因为一个吻忘记了掌控。
因为看不见,她的动作不仅清晰,还被无限放大在他的感知中。
他的呼吸不稳,仿佛还有丝按捺不住的骚动从身体深处涌起。
南宫珝歌似乎是临时起意逗弄他,所以在亲过之后,调皮地后撤想要逃开,可她才刚有了想要逃离的动作,后脑就被一只大手按住,重新将她按住,不准她逃离。
她被迫张开唇,被他疯狂地掠夺着。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她甚至能听到他不稳的喘息,那是隐隐被勾起的另外一种火气。
暧昧的气氛,凝滞成一种剑拔弩张的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压抑,却又一触即发。
任清音放开了她,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悸动。他的内心深处,此刻不知是该苦笑还是该惆怅。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而且因为他们之间血脉的吸引,这种感觉越发容易被引动。
他以为一次献祭之后,他可以全身而退,殊不知彼此气血交融过后,她对他的吸引几是致命的,她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动作,他就难以自持了。
不行,他必须克制住。
任清音努力压制着,他的身体就象是紧绷的弦,张开到了极致,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这极致的控制之下,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脸,耳边传来低低的嗓音,“清音哥哥……”
带着些许疑惑,带着些许的抚慰,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和轻灵,还带着几分被他蹂躏过后的余韵,糅杂成了让人难以抵抗的质感。
那根弦,骤然崩断。
他猛地抱起身边的人,依照记忆的方向走向床榻。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他再也无法克制。
现在的他有那么一刻,希望她是曾经的南宫珝歌,反抗他,杀他。让他停下此刻疯狂的举动。
但她不是,她只是娇媚又捂住,低声地喊着,“清音哥哥。”
明明是瑟缩,却激发了某种狂暴,他封住了她的唇,不想听到这几个字。
他是母亲第一个儿子,底下弟弟一大堆,叽叽喳喳的。他渴望妹妹,不因其他,只因为物以稀为贵。每个爹爹生娃,他就渴望一次,失望一次。久而久之,妹妹就成了他心头的执念。
他想要一个软绵绵的女孩,对着他甜甜地喊哥哥。可是此刻,清音哥哥四个字,却仿佛成了一种禁忌。
第一夜疯狂之后,他让她叫自己清音哥哥,就是想将彼此的感情克制在界限之外,哪怕是假的,他也可以用哥哥两个字,来守住自己的底线。
但是现在,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于是,他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闭上了嘴。
有些禁忌,一旦被突破之后,就会如山洪崩泄一发不可收拾。任清音骤然发现,也许夜爹爹口中的劫才刚刚开始。
越是无法接受,越是疯狂放纵,用沉沦和疯狂,来掩盖心头最后一点清明,去遗忘掉自己的无能。
当任清音再度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睁眼中,一缕刺眼的光芒射入眼底,习惯了黑暗的任清音又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开始探查内腑,所有的真气运转流畅,丹田鼓胀,是他熟悉的感觉。
他恢复了。
视线、武功恢复,对于善于掌控一切的他而言,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怅然。
身边的床榻是冷的,南宫珝歌早就不见了身影。任清音有些愣愣的,他的武功恢复,定然不是一瞬间的,而且以他天然的敏锐和神识,任何异动他都能感知到,这是所谓的强者自带的感知范围,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任何人都无法自有动作。
但他发现,南宫珝歌几度来去,进出他的范围之内,他不仅没有感知,甚至毫无察觉。
这不仅仅是武功受限,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感知早已接纳了她,放任她进入他的范围。
神族少主很狼狈,他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五味杂陈到底因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感知容许和接纳了她,还是在这种情境之下,她居然又一次毫不留情跑了。
是的,又一次。
不过,这规矩依稀是他定下的。她只是遵从而已。而且她如此识趣,他难道不应该高兴?
任清音深深地吸了口气,又一次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武功恢复了,视线也恢复了,他又是那个可以掌控一切的人了。
他淡然地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一眼,他就看到了院落外河滩旁,蹲着一个鲜红色的身影。
她爱红,即便记忆不在,她也喜欢红色的衣衫。没有红色的衣衫,披个红色的大被褥,也是极好的。
于是任清音看到的,就是一个裹着大红被褥,蹲在地上的人影,手中拿着根小棍子,努力地在地上刨着什么。
他忍不住靠近,看到她面前一个一个的小坑,还有一双沾满泥巴的小手,“你干什么?”
她头也不抬,继续和泥巴战斗,“挖蚯蚓。”
他皱眉。
她挖的很认真,河滩附近的泥巴吸满了水汽,又黏又腻,还有着河水独特的土腥气,她挖起来还颇有些费力,一个用力,一篷泥巴飞了起来,准准地打在他的衣摆上,顿时留下一片又黑又黄的泥点子。
看到他衣衫上的泥巴点,某人终于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擦了擦。
原本几个的泥巴点,现在变成了一大片,还有明显的手指痕迹。
南宫珝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心虚夹着谄媚讨好,“呵呵呵呵……”
他低头看了眼衣衫下摆,毫不在意地挪开眼,“你挖蚯蚓干什么?”
南宫珝歌看了眼放在身边的鱼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钓鱼。”
她的神情淡淡的,“家里没吃的了,小六教我说用蚯蚓钓鱼,所以我在挖蚯蚓,你看不见,我多少不得负责么。”
那负责两个字,说的极其敷衍,怎么听怎么渣。
忽然她话语一停,视线慢慢往上挪,停在了他的脸上。后知后觉的表情有些呆滞,“你看得见了?”
他不说话,只是笑了笑,那眉眼弯弯,好一双多情含笑的眼。
有那么片刻,他竟然期待起了她的反应。
南宫珝歌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脸,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眼睛。
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容颜,她越靠越近,近得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近到只差一步,她就完全嵌入他的怀抱中了。
忽然,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细细的,长长的……鱼竿。
“既然你恢复了,那你钓鱼。”她退开一步,香气远离。
纵然脸上依然温柔,他的眼神还是窒了窒,这就是她的反应?没有惊喜,没有笑容,没有快乐地扑进他怀里。
见他没有回应,她把手里的小木棍伸了过去,“要不,你挖蚯蚓?”
任清音轻声地叹了口气,推开了那让人嫌弃的小木棍,“不用。”
指尖打开,手掌间多了几枚银针。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弹,水面几乎未曾看到任何涟漪,但是一尾尾鱼儿却是肚皮朝上,翻在了水面上。
他似笑非笑,眼角勾挑着,“你说,我这手法和小六比起来,哪个更好些?”
如果莫言和任墨予在这里,此刻必会惊掉下巴。
任清音是什么人?骄傲自负,从没有不笃定的事,从没有拿捏不准的事,所以他说话从不会有询问的语调,更不会有比较的心,因为他的心智他的谋略他的容貌才华,何须与人比较?
也许,他只是生了逗弄的心。
但,又有谁能让他生了逗弄的心?
这半是玩笑之中,任清音甚至有些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南宫珝歌认真地思考了下,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他。”
“为……”什么两个字还没有出口,任清音神色一冷,身形微晃,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眼光盯着山谷入口的方向,眸底一片冷清。
指尖微抬,真气流转已是蓄势待发。
很快,两道人影映入眼帘。
他身后的南宫珝歌发出一声欢呼,红色的人影猛地朝前奔去。
她跑的不算利落,连磕带绊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摔倒在地上,走入山谷的人显然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黑色的人影一动,已到了她的身前,双手一揽,高高地将她抱了起来。她的双手圈在他的颈项间,“墨予!”
那声音带着欢呼、雀跃,红色的被褥在风中飞着,仿佛她快乐的心情。
任墨予的双手将她高高举起,笑容灿烂。
很快,她看到了他身后的莫言,朝着莫言伸出了手。
莫言抬手,从任墨予的手中接过她,她修长的双腿一盘,卡在了莫言的腰间,“言儿!”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不再与她计较这个称呼,她的亲密动作,很好地讨好了他。
河滩畔,浅色青碧的衣衫飘荡,任清音依然是含笑优雅,只是那笑容,又恢复到了昔日那种延展不到眼底,浮于唇瓣的完美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