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嗯……”
甄帅还沉沦在睡梦中,眼皮费劲地向上抬,睁开一条眼缝,颈椎用力地拖动着脑袋调了个个,紧接着重新合上眼,接着睡。
“别睡了,赶紧醒,要上课啦!”
“走开!”甄帅抬手打下胡乱揉搓他头发的那只手。
他埋头理了理头发,随后支起身子,看见苏铭瑞揉着手,张口就骂了一句,“有病啊!”
“嘿嘿,没病。”苏铭瑞呲着牙,精神抖擞且理直气壮,仿佛执掌正义:“要上课啦,全班人都起来了就你不起,我看不惯。”
甄帅翻了个白眼,看向对面黑板上方的钟表无语道:“这不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吗?”
“五分钟啊,五分钟有多宝贵你不知道吗?”苏铭瑞劝学:“你早起五分钟就比别人多学五分钟,你每次都早起,积少成多……”
甄帅的眼皮耷拉下来,被他念叨着……又困了。
“你……别睡!”苏铭瑞把他晃清醒,“我不允许a00有比我睡得久的人。”
甄帅推开:“脑子有病就去治啊。”
苏铭瑞:“我没病。”
甄帅不耐烦:“没病去死。”
苏铭瑞立刻转头向张俊宇告状:“班长,他骂我。”
张俊宇无奈地瞄了他一眼,转头见甄帅正歪头扭着脖子,问道:“脖子没事吧?”
“没事儿。”甄帅拿起他的水杯晃了晃放下,说道:“一个姿势睡久了有点疼。”
“奥。”张俊宇想起他被叫到办公室又问:“老师为什么把你叫去办公室啊?”
甄帅伸长胳膊夺过苏铭瑞的水杯喝了口水回:
“说选拔规则不公平,除了篮球俱乐部的,其他想要参加比赛的人没选拔机会,就要把原来组建的篮球队解散。二年级所有想要参加篮球赛的人,必须重新考核再自由组队,决出最后比赛的队伍。”
“啊?你们这个队伍可是去年的年级冠军啊,这都要解散重组?”苏铭瑞抢回他的杯子好奇地问。
甄帅:“地雷哥发大病,你有什么办法。”
张俊宇:“陈雷?”
甄帅:“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多事。”
苏铭瑞不解:“他凭什么……”
甄帅无奈:“凭他是年级主任,可以制定年级选拔规则。”
苏铭瑞:“靠!位高权重就是好。”
甄帅:“……”
张俊宇安慰道:“你们可以把这次考核当做基础训练,考核通过后的分队比赛就当是你们的陪练了。”
甄帅笑了笑,这话极大的满足了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他面上却意味不明地问道:“这么相信我啊,班长。万一我一轮考核淘汰了呢。”
他托着腮,眼里全是“快夸我,快鼓励我”的暗示。
“啊?”张俊宇当了真,这确实是没想到,不过毕竟是去年冠军,应该不会那么菜吧。
没仔细了解过去年比赛的她犹豫着说道:“你应该……有点实力的吧。”
“请把应该,点,吧去掉。”甄帅对这几个词掺在这句话中极其不满。
啊……他还是那么自信。
不过张俊宇依旧祝福道:“那你们加油。”
甄帅骄傲地仰起脸,微笑点头,对她表示满意。
“等你们比赛的时候我去给你们当拉拉队。”苏铭瑞兴致勃勃,拍了拍同桌问道:“哎,辛哥,你去不去啊?”
辛戈:“没空。”
苏铭瑞瞬间扫了兴,怨道:“这人真是,讨人厌。”
“当拉拉队不如去参加选拔,正好我们缺个人。”
苏铭瑞被甄帅信任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羞涩道:“算了吧,自知身体硬件不够,我怕被人当球打,还不如……”
“我说的是辛戈。”甄帅手指敲着课桌,亦有所思地看向前方的背影。
苏铭瑞猛抬头叫道:“擦!你更讨人厌!”
张俊宇默默制止即将发生的战争:“上课啦。”
下午第一节自习,按照王朕的惯例,他会来班里溜达几圈并在讲台上讲话。
果不其然,上课没两分钟,王朕就偷偷摸摸从后门监测到前门,然后推门而进,嚷着:“怎么回事儿!都这么困啊,直起身子,头抬起来,眼睛睁开!”
班里几个困着的软绵绵地直起身。
他还是不满意,“来来来,全都起来,先站十分钟。”
“啊?”
班里人不满意地嚷。
十分钟后……
王朕:“还困不困了?”
“不困了!”
打了鸡血的声音精气神十足。
“好了。”王朕才满意,“坐下吧。”
待全班落定,王朕开口道:“运动会比赛的时间表都看了吧?”
“看了。”
“大家多多参与啊,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参加,原因也都知道,说不定也是你们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希望大家把握住机会,展示自己的特长,为班级争光。”
“然后,这两天我看了你们的考试成绩,考的都不错,对比入班成绩多多少少都有进步。这也让第一次教重点班的我不那么紧张了。继续努力。”
“还有最后一个事儿……”
王朕台上说着,台下没几个人理会,都在低头看书写题。
他用板擦敲着桌子说:“都抬起头来,很重要的事。”
“今天下午,也可能是晚自习,政教处的要来查仪容仪表,什么耳环戒指项链手镯啊,反正身上的一切首饰,现在就摘掉!”
王老师指着台下,“那大长头发……回家了都修一修,头发都不挡眼吗?还有你,甄帅,你看看咱班同学大多都穿学校的黑白校服,就你,跟彩虹似的,太高调!”
穿着宽松彩虹开衫外套的甄帅为彩虹正名:“可是老师你不觉得色彩让人心情愉悦吗?”
“你是让查班老师扣分时愉悦了。”
甄帅开始上价值:“彩色就是生机,无数生命有了色彩才显得生机勃勃……”
苏铭瑞听着偷偷转头给他举了个大拇指。
“我每天穿得色彩斑斓寓意着咱们班在您的带领下每天都充满活力,生机勃勃。”
苏铭瑞的大拇指瞬间落地。
“yu~”
班里同学嫌弃。
“yue!”
有人夹带私货。
王朕皱起眉表情复杂,立马叫停班里的声音,“行啦行啦!继续做题。”
说罢,他转身推门出去。
苏铭瑞转头低声道:“甄帅你是会恶心人的,什么生机勃勃,我他妈都快吐了。”
“这不让他开心一下嘛,也免得再说我。”
“我可真佩服……”
“闭嘴,他又回来了。”张俊宇瞟了眼窗外,小声提醒道。
苏铭瑞立刻把头转回去。
班里又恢复沉寂。
王朕在窗外监视着班里的动静,从前门走到后门,而后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经过甄帅,张俊宇的身后,往前走,在班里转了一圈,顺便检查每个人身上有没有首饰,最后回到张俊宇桌旁停了下来。
余光中桌角的人停着不动,张俊宇闷着头,感觉好像有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扫视。她神经紧绷,感受着心“砰砰”猛跳了两下,有些紧张。
“张俊宇……”
头顶上的声音像是开铡的铡刀,张俊宇紧绷的神经断掉,自知大难临头,顿时泄了气。
“你这脖子上戴的是项链吗。”王朕问着却更像是陈述。
“额……是。”张俊宇声音都抖了起来,随后她极力解释,“这个绳子不明显,坠子也很小……”
王朕打断她,命令道:“摘了,收起来。”
张俊宇抬眼,乞求的目光望向他,垂死挣扎道:“藏在衣服里边,他们看不到的……”
“摘掉!”
王朕语气强硬,“摘下来,要么你自己放起来,要么交给我保管,选一个。”
“我……”张俊宇被不容拒绝的态度逼得大脑一片混乱,她咬着唇,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说:“我自己放起来。”
“好。”王朕提醒:“在学校不要再戴了,这是会被查班老师收走的你知道吗?收走了我也拿不回来。”
张俊宇脑袋僵硬地点两下,摘下项链,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首饰盒,把吊坠放了进去。
王朕这才满意走开。
首饰盒被放进书包。
“叮铃。”
她好像听见……铃铛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吊坠在半空中摇晃,发出微细悦耳的声音。
张俊宇躺在床上,高举的手里提着一条很细的红黑色编绳,目光跟随铃铛左右晃。
月亮的清辉被未拉紧的窗帘裁剪下一矩光投进屋内。
月光照进镂空的铃铛球,她定睛端详,中间的小球在其间滚动,恍若初见……
“爸爸!”
“嗯?”小宇爸爸回头看见在门口探头的张俊宇,笑着伸手道:“小宇回来啦。”
“嗯,你在干嘛?”
张俊宇跑过来,小脸蛋噌了下爸爸的粗糙的手掌心,身后跟着吃冰激凌的弟弟。
“啊……”爸爸注意到张俊宇伸头看自己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抬手迅速关上了掀开盖的盒子。
张俊宇眨眼迷茫了一瞬,扒着爸爸的按住盒子的手,抬头问道:“爸爸,这是什么?”
爸爸愣在那里,抚摸着张俊宇的头发,他实在躲不过女儿直勾勾的目光,叹息一声,“好吧,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现在就送给你们。”
“啊?!”
张俊宇有些惊喜,和弟弟期待地围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爸爸打开他手里的红色盒子。
爸爸的手一顿,而后拿起旁边两个红盒子,扭头递到他们面前说:“送你们的礼物,自己打开看看吧。”
“好。”张俊宇和弟弟双手接过。
张俊宇捧着首饰盒十分激动,打开礼物的过程让人心动,尤其是当黑色海绵垫寸寸上移露出一点金黄,张俊宇的眼睛瞬间亮了。
首饰盒被整个打开的刹那,一条黄金项链赫然暴露在她的眼眸。
海绵垫中间安稳放着一颗镂空的黄金铃铛和一块小金牌,精致漂亮,都被细密的黄金链串在一个环上。
“哇~”
张俊宇不自觉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感叹。
她取出项链仔细观赏,发现小金牌上刻有字:
张俊宇。
翻过来还有:
平安。
她看到上边的字抿嘴笑了,抬眼看,爸爸正满眼温柔地看着他们俩微笑。
弟弟还在愣愣地看盒子里的项链,爸爸弯腰蹲在他的面前,取出项链放在手掌心,指着小金牌上的字说:“这边是你们的名字。”
“张知意。”
“张俊宇。”
他把小金牌翻过来道:“这边,是对你们的祝福。”
“平安。”
“来。”爸爸把铃铛提起来,放置三人中间,示意他们都把耳朵贴近中间的铃铛。
“仔细听,有声音。”
他晃动铃铛。
“叮铃,叮铃,叮铃铃……”
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即使细微却仍让三个人同时露出微笑。
“叮铃叮铃”的响声让张俊宇心情雀跃,她捧着手里的项链对爸爸说:“爸爸,我要戴着。”
“好,爸爸给你戴上。”
爸爸撩起张俊宇披散着的长发,把项链戴上,又说:“爸爸给你扎个辫子吧,这样散着头发,不热吗?”
张俊宇摇摇头没说话,低头整理锁骨间的吊坠。
爸爸轻叹,整理好她的头发,转头对弟弟说:“来,知意,给你也戴上。”
张俊宇跑到镜子面前认真端详刚好落在锁骨处的小铃铛。
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她发现还有人没收到礼物。
“爸爸,那妈妈呢?”张俊宇回头问。
“嗯?”爸爸没明白。
“妈妈的礼物。”
话音落下,爸爸就笑了,“怎么会忘记妈妈呢。”
他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一张图片给他们看,“看,这个,跟你们这两个黄金项链是一起定制的。”
“这个是……”
“平安锁,看锁上边有两个字,平安。背面是妈妈的名字。锁上挂着三颗小铃铛。”
他指着下边的小坠子说道:“中间的这颗保妈妈,左边保姐姐,右边保弟弟。”
张俊宇点着头,而后问道:“那你呢,爸爸。”
“嗯……”他思索了一下,“爸爸就是平安锁啊,保护你们。”
“嘿嘿……”张俊宇仰头笑了,“我也可以保护妈妈和弟弟,保护爸爸。”
弟弟跟着点头。
爸爸摸了摸他们的头发,说道:“好,等你们长大。”
“那我去把礼物告诉妈妈。”说着,张俊宇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爸爸急忙拉回来,弯着腰神秘地对俩人说:“嘘~这是给妈妈的惊喜,等过段时间妈妈过生日再送给她。你们都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好!”
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张俊宇面向窗户举着铃铛球,光线投射进来,黄金熠熠生辉。她晃了晃,清楚地看到里边小球滚动……
铃铛慢慢在月光里停摆,只有记忆与现实重合。一恍,张俊宇举着项链的手垂了下来,四下静谧,只闻得自己稍浅的呼吸声。
她手心紧紧攥着那颗铃铛球,闭着眼冥想。
以后在学校里不能戴着了吗?
项链她已经戴了三年,为了不引人注意,黄金链子换成了红黑色编绳。
明明一点都不引人注意,这几年也没人管自己脖子上这条绳子。
“被收走了我也拿不回来。”
她的脑海里又回荡了一遍王朕的话。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唬人的。
她默默叹息,即使心里再不痛快,最后还是决定不冒着被收走的风险戴着了。
张俊宇翻身拿过首饰盒,把项链装进去。
以后就装在盒子里吧,不过还是要带着,放在书包里好了,随时想看了还能拿出来看看。
放进书包她这才安稳地睡下。
当太阳照常升起,第一缕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张俊宇身上时,甄帅推门而入。
苏铭瑞转着笔,漫不经心道:“又干嘛去了,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