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项目
“班里人呢?”甄帅面对着空荡荡的班级,茫然问。
“下节课上体育,都去操场了。”张俊宇翻开书本准备做练习题。
“你怎么没去?”甄帅发着试卷,也不耽误问。
“请假了。”
“请假?因为腿上的伤?很严重吗?”
那昨天晚上还跟没事人一样,健步如飞。
张俊宇没说什么。
他怀抱着剩下的试卷,凑到张俊宇旁边神神秘秘地说:“你不会是想逃课吧?”
又装作可怜道:“班长,带我一个,我腿也受伤了。”
看她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甄帅扬起大大的笑脸展现诚意。
“你活蹦乱跳的,是受伤了?“张俊宇压根不信。
“唉……”甄帅摇头,满脸悲怅,“你不懂,作为一个顶天立地,雄壮威武男人,怎么会轻易向外人展现他脆弱的心灵。”
“只有在可以依靠的人面前,”甄帅看向她,眉眼低垂,可怜兮兮,“才敢说,疼~不想上课……”
“行了。”张俊宇眉头紧蹙,鸡皮疙瘩掉一地,抬手打断他,“我恶心。”
“……行,一天的同桌情谊,一刀两断!”甄帅抽出两张试卷,“啪”地按在桌子上。
张俊宇无话可说,抽出一张移到他桌面上。
“唰!唰!唰!”
试卷落下的速度还没有甄帅的手快。
最后,他站在讲台上双臂伸展向上,在空中轮了个半圆,双手交叠慢慢下移,作运功状。
张俊宇看着他中二病发作,好心提醒:“还有两分钟上课,如果你以一分钟四百米的速度跑去操场,还来得及。”
可甄帅中二瘾上来就停不下来,他正经道:“发试卷任务,圆满完成。祝贺!”
说完,他高举起手,鼓着掌向张俊宇走来。
然后站到她面前,“班长,在这短短几分钟发试卷磨练中,我悟到了一个人生哲理。”
张俊宇微挑起眉,静静看他作妖。
“人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额,忘了。”
“所以!我决定接受知识的洗礼,就不陪你逃课了。”
“再见!班长。”
他高举右手,行了个谢幕礼。
“再见!各位,再见,再见。”
他眼里似乎盛满了观众,目光从张俊宇头顶经过,摇手间依依不舍。
张俊宇看着他眷恋不舍眼神,茫然地转头。
只见对面高一的窗户上趴满了人,纷纷探头往这儿瞧。
见女孩转头,纷纷伸手打招呼。
“唉!什么意思啊?我跟他们招手招这么长时间,不见回我一个,你一回头就巴巴的招手。”
甄帅大喊不公,两步走到窗户前,猛地一拉窗帘,眼不见心为净。
张俊宇抿下嘴角。
真幼稚。
钟表分针走动,她忍不住说:“你只剩一分钟的时间了。”
甄帅抬起左手,按了下电子手环,大言不惭道:“班长,下面请欣赏高难度体育项目,五十秒跑八百米。”
秒针准时走动,他往后撤两步,旋身抬脚,一个大跨步——
“啊!操!”
一声叫喊混合着霹雳哐啷的桌椅板凳倒地声,甄帅在张俊宇面前上演了一出人仰马翻。
他一脚跨进身后的凳子里,整个人侧翻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下。
右腿硌上凳子腿,旧伤添新痛,疼得他直翻白眼。
他手肘扒拉两下,抓住身旁的课桌起身,不想课桌倾斜,就要砸下来!
张俊宇惊呼,急忙扑过去按住。
桌子仄歪了一下又稳当下来,顿时,俩人呼出口气。
甄帅劫后余生,满脸感动,就差没含着泪水了。
他又开始矫揉造作起来,“班长~谢谢你。”
张俊宇直起身,惊魂未定,“不用谢,起来吧。”
只见他眼含秋波,踹开凳子,把腿抽出来,也不准备起身,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俊宇。
“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把我拉起来。”
“你自己不能起来吗?”张俊宇不理解,不就是摔了一下,还半身不遂了?
甄帅晃了下身子,把后腰从桌子腿上移开,痛麻感阵阵传来。
他干脆手一伸,“我不想动,就要你拉我。”
他身形高壮,大拉拉地躺地上,一副咸鱼躺尸的模样。
张俊宇盯着眼下晃悠悠骨骼分明的手掌,真的想骂人,一个大男人娇气个什么劲儿。
看他真不准备起来,张俊宇“啪”一下拍上那只大手,往上拉。
她使劲,他也使劲,两人一上一下,你来我往。
“你在跟我拔河吗?”
张俊宇停下无休止的拉扯,咬牙问道。
“……咱俩没配合好。”甄帅出主意,“这样!一起喊三二一,你拉我,我顺着你的力。”
张俊宇抱着“再信你一次”的决心对他点头。
“好!”
“三!”
“二!”
“一!”
甄帅用力拉,却没感觉到对方的力。
“啊!”
张俊宇被拽倒。
“唉!”
甄帅起身伸手要扶她。
“啊!”
“啊!”
俩人同时发出痛喊。
电光火石间,张俊宇倒在了他身旁,俩人左腿砸右腿,两条受伤的腿触电似的抽动,弹开。
“嘶……哈。”张俊宇痛得直抽气,翻身坐起来捂着腿,头埋在膝弯。
顿时,甄帅顾不上自己,连忙凑过去揽住她,“是不是砸到受伤的地方了?”
“嗯。”她闷着头点了点。
“我看看。”说着他就要把裙子往上撩。
“别!”张俊宇挡了一下,没挡住。
裙子被移到膝盖,甄帅看到她的腿,眼睛睁圆。
“你,你这……”
她肿胀的小腿,只贴了片膏药。
甄帅难以置信,“张俊宇,你真是,有钢铁般的意志啊!”
“靠,小腿肿得比大腿都粗,你能不能在医院躺几天再回来上课。”
甄帅把她扶起来,弯下腰,“来,我背你去医院。”
“你扶着我就行。”张俊宇闷声道。
“这时候还矫情什么。”甄帅虽然搞不懂她坚强给谁看,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拽起她的手搭自己肩上,扶着她往前蹦。
两个人三条腿,怎么走都不和谐。
旁边这人跟瘸了腿的兔子似的,蹦一下停一下,急得甄帅心上像是爬了蚂蚁,直痒痒,恨不得替她蹦。
没等甄帅开口,张俊宇先说话了。
“你觉不觉得,你有点高?”
她这么一说,甄帅腰背挺得更直,自信开口:“嗨,我爸192,我妈174,毕竟家族基因在这呢。”
看他满脸骄傲,张俊宇微笑着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弯点腰,我都快挂你身上了,怎么走?”
“哦。”
无奈,他弯下腰尽量让张俊宇蹦得舒服点儿。
走廊上,俩人磨磨蹭蹭地往前移,甄帅忍不住:“像扶了个僵尸。”
张俊宇剜了他一眼,甄帅就当没看见。
没两步,双双停在楼梯口。
“还蹦吗?独腿钢铁侠。”甄帅直起腰,笑问。
结果他又被瞪了一眼。
张俊宇堵气甩开他,扶着栏杆往下蹦了一个阶梯,还要接着往下。
“唉,你真跳啊!”这下换甄帅急了,赶忙拦着她。
“那你,你,你再扶着我。”张俊宇强硬的语气间,带着点不好意思。
“让我背着你能怎么着啊,我又不收你钱,你也不吃亏。”
“我……”
“什么年代了,你脑子里不会还想着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吧?”
甄帅话多就上头,“老封建吗你,你让我背一下,又不是说让你以身相许了,这么抵触干嘛。”
张俊宇鼓起脸瞪他,气得锤了他一拳,“我就是想证明,我靠自己也可以走。”
“你现在证明不了了!”
甄帅两步走到她下面的台阶,抬起她两条胳膊强硬地把她拽到背上,弯腰起身,挎着张俊宇的两条腿就往下走。
“你干嘛?!”
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被背着走,张俊宇异常不舒适,在他背上扭动了一下。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不老实,甄帅警告道:“别乱动啊,一会咱俩都摔下去。”
张俊宇趴在他背上往下看,楼梯一级一级快速往后退,自己好像要栽下去。
又想到他腿上也有伤,她的不安全感节节攀升。
于是,她小心翼翼劝道:“要不你慢点,你腿上不是还有伤吗?”
“一点皮外伤,没您的大象腿严重。”甄帅自动触发嘲讽技能。
听言,张俊宇心中噌地升起一股气,握紧拳头,气鼓鼓地瞪着他。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的拳头早就挥到他脑袋上去了。
不一会儿下了楼梯,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
四周无人,不远的教室传来此起彼伏的教学声。
他们出校门必须要请假条,张俊宇心里忐忑,“咱们俩这样,出不了校门吧。”
“当然出不了。”
“那,要不去找王老师,让他把我们带出去。”
“班长,昨天自习课没好好听老王讲话吧。他不是说了今天要去参加他侄子的婚礼,上午来不了,让我们尽量别给他打电话。”
“那我们现在去哪?”她望着前方长长的走廊,迷茫问道。
没想到甄帅突然一拐,往前走了几步,把她放到长凳上。
这边……
张俊宇侧头看到斜对面门上的牌子,政教处。
又猛地转头看到旁边门上的牌子,年级办。
不过现在两个办公室都没人。
“你来这边……”
“叫救护车,顺便给老王打电话。”甄帅走到政教处墙上的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拨号。
张俊宇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
有必要叫救护车吗?
……
他叫过救护车,又播了王朕的号码。
“王老师现在能接到电话吗?”张俊宇有点担心。
“多打几次试试,反正救护车一时半会来不了。”
播完号,听着对方的忙音,他做好再打几遍的准备。
这时,电话接通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张俊宇,对方也回给他一个惊讶的眼神,“喂?老师,我是甄帅。”
“张俊宇的腿摔伤了,还挺严重的,我们现在没有请假条,也没人带我们出去……”
“对!我刚才叫了个救护车,应该一会就到了……”
“好的。”
“说了什么?”
甄帅接住她的目光,向她汇报:
“首先,对你的受伤表示了惊讶,其次,向我提供了叫救护车的方法,最后,他说咱们先去医院,他一会儿就过去。”
张俊宇点点头,表示收到。
晌午的阳光正好,大片洒在走廊上,她背靠椅子闭上眼享受阳光沐浴。
完全岁月静好的模样,如果没有旁边那个男孩的话。
在不经意地皱了几次眉之后,张俊宇实在忍不了了,甄帅是真闹挺啊。
她转向这个说话还带比划的人,问道:“你腿不疼了吗?”
“疼。”甄帅点头,“不过,咱们要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只要我够快乐,疼痛就追不上我。”
这种自我洗脑式的缓解方法,看他还挺享受,张俊宇虽然无法理解但还是随他去了。
“哦!对了。”甄帅突然起身,在张俊宇震惊的目光中往对面跑去,经过广场,穿过学校主干道,进了学校超市。
不一会儿回来,甄帅把手里的东西往她脸前一伸。
“给!”
身前的阳光被遮住,阴影里,张俊宇睁开眼,正好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一盒纯牛奶。
她眨了眨眼,又抬头看向甄帅。
“拿着啊。”甄帅晃了下手里的牛奶。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下了,“谢谢。”
“不用谢。”甄帅挨着她坐下,咬着吸管含糊着说道。
“唉,你有没有闻见一股泡面味儿?”他吸了吸鼻子,以为是幻觉。
“闻见了,好香。”张俊宇闭上眼,喝了一口牛奶,“我饿了。”
“我也是。”
反正救护车还有好一会儿,甄帅干脆也闭上眼。
阳光洒满全身,温热的感觉很舒服。
正当两人闭着眼,喝着纯牛奶,共同营造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时,隔壁教室的扩音器陡然扩大。
“出去!”
一道声音炸进他们耳朵里。
俩人被惊醒对视之际,旁边教室后门先后晃出俩男生。
他们不约而同向旁边转头。
于是,四目相对。
俩男生扫过他俩,目光共同聚焦到一个人身上,眼睛跟嘴一起张大,两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班长!”
“甄帅!”
?!
听见班长这俩字张俊宇条件反射惊觉起来,愣了下,发现那个男孩不是在对她说,而是……
她转向旁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