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车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厚重的雨幕模糊了萧嘉贝的视线。
刚才红毯上发生的一切不算个小事，网络上早就吵翻了天。
萧嘉贝到达休息室后，主办方一个劲地跟她道歉，说是他们疏于防范。
萧嘉贝表示理解，毕竟再怎么防范也难免存在有心人作妖。
但出现了这样的红毯事故，萧嘉贝不可能继续参加晚宴。
和主办方协商好之后，萧嘉贝换了身衣服，把脸蛋遮得严严实实，避开闻讯而来堵在门口的记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场。
此刻萧嘉贝已经坐在回家的车上。
这段时间累得够呛，但萧嘉贝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睡也睡不着。
想到了什么，萧嘉贝从荷包里掏出手机。
“怎么了？”羊羊余光察觉到萧嘉贝的动作，侧身看了她一眼。
见萧嘉贝点开微博，羊羊叹了口气，“我怕你打开微博会想yue。”
“嗯？” 萧嘉贝疑惑，扭过身看羊羊。
羊羊没好气道，“李尘发了条微博。”
“说什么红毯上的事让他很难受，他和你没有谁缠着谁一说。还有什么他差你还差得远，希望大家不带滤镜看他。”
“最后呼吁粉丝理智追星，不要伤害他想保护的人。”
羊羊说着说着揉了把肚子，嫌弃极了，“他这篇微博差点把我上周吃的饭都干出来。”
萧嘉贝被羊羊故作夸张的表情逗笑。
“你还笑。”羊羊轻轻捏了捏萧嘉贝有些冰凉的手指，“他发这条微博之前，还有好多网友心疼你无辜遭殃。”
“发完之后只剩下嗑cp和夸他有担当的了。”
萧嘉贝继续笑着，反手拍了拍羊羊的手臂，“我们开上帝视角看李尘这个狗逼有没有很爽？”
说完，萧嘉贝将视线转回手机，“我不看他。” 接着在搜索栏里输着什么，又把搜索到的内容递给羊羊看，“我看这位，顾赫声，膜拜一下学术大佬。”
萧嘉贝搜顾赫声的新闻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羊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羊羊瞬间接听。
“喂，花姐。”
是花姐来的电话，萧嘉贝立马靠近羊羊，示意她开个免提。
电话那头的女人温柔嗓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嗯。我担心吵着嘉贝没打她电话，她睡着了吗？”
萧嘉贝顿时出声，“没有，你怎么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公司安排的这几个新艺人太不省心了，事事都要我看着。”
自从萧嘉贝明确退圈以后，安弘就立马给花姐塞了几名新人。
萧嘉贝有些担心，“那你要注意休息，别太累着了。”
花姐，“嗯。你回去也赶紧休息，网上的事你别管。”
“我快被李尘团队搞的这些骚操作气死了，一会儿我就联系平台方撤热搜。”
花姐一通抱怨，但听得萧嘉贝心里暖乎乎的。
“不用，安弘又不会给报销，你花这冤枉钱干嘛？随他们吧。”
电话那头花姐顿了一下，接着道，“唉，那好吧。但你别看那些个糟心的东西。”
两人又聊了会天，挂电话前，花姐再三强调让萧嘉贝好好休息，没事别刷微博。
萧嘉贝闻言，心里再次涌上一层暖意。
——
几天后。
萧嘉贝受邀出席代言品牌的珠宝展揭幕仪式。
品牌方女高层和萧嘉贝见过几面，算得上相熟，再加上萧嘉贝年龄较小，那位女高层老喜欢逗她。
女高层手肘轻轻拐了拐萧嘉贝手臂，调笑着开口，“最近恋爱谈得很高调嘛，要不要下次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叫过来一起参加活动？”
萧嘉贝听完有片刻发懵，随即只是勾起嘴唇浅浅一笑。
女高层以为萧嘉贝不好意思，继续逗她，“你俩这两天一直在网上互动，怎么现在不好意思啦？”
萧嘉贝这才知道，在她和羊羊嫌微博闹心没看微博的这几天里，狗公司已经用她的账号和李尘互动了好几轮。
萧嘉贝此刻胃里仿佛窜过十头大象，翻滚个不停，面上却是一副十分得体的样子。
萧嘉贝轻轻摇头，眯着眼笑，“没有。”
“我还是喜欢自力更生的男人。”
女高层以为萧嘉贝算是婉拒了让李尘一起参加活动的邀请，倒也没往别处想。
活动结束后，萧嘉贝精心挑了三条珠宝和一块腕表才离开现场。
萧嘉贝带着一腔郁闷坐上保姆车，将刚挑的一条手链递给羊羊。
这已经不是萧嘉贝第一次送贵重礼物给羊羊，羊羊很喜欢，也不假意推脱，大大方方将礼物收下，下次遇到合适的东西再买来送给萧嘉贝就好。
羊羊看着萧嘉贝不太明朗的脸色，柔声发问，“累着了吗？”
萧嘉贝瘫倒在座椅靠背上，闭着眼睛疲惫哼声，“嗯。”
羊羊有些心疼，将一旁备好的毯子给萧嘉贝盖上，“歇会儿吧，现在直接回家？”
萧嘉贝阖着眼摇头，“先去安弘吧，把给花姐挑的项链送过去。”
羊羊，“要不让花姐有空过来取，免得去安弘遇到那些个烦人精。”
“没事，一会儿等花姐下楼拿吧。” 萧嘉贝微微叹气，“花姐带的新人都还没上路，她最近忙得很。”
暨市最近天气不太好，一天接着一天地下雨，仿佛要把整个城市都包裹在水汽之中。
萧嘉贝听着雨滴轻敲窗户，又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你说世上真有完全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吗？”
羊羊转头看她，满眼担忧，“怎么了嘉贝？”
萧嘉贝语气有些颓丧，“刚才柯姐把我和李尘当成一对，又没法解释，感觉有些无法接受。”
闻言，羊羊轻拍萧嘉贝手背，表情坦然，“在意就在意了呗。李尘那样的，你要是接受了我就得带你去看看脑子了。”
萧嘉贝立马笑开，“是的哦。”
“那管他那么多的。”
羊羊继续道，“要不咱别帮李尘炒cp了。你把安弘拿花姐威胁你的事跟花姐讲清楚，说不定花姐根本就不舍得你为她做这些牺牲。”
“算不上牺牲，这么长时间我才emo这一会儿。”
“其实我怀疑是生理期激素变化让我emo的。” 萧嘉贝嘻笑，往羊羊身边靠，“马上生理期了。”
“暖宝宝贴起来。” 羊羊晃着腿去贴萧嘉贝的，“就知道你不舍得花姐辛苦。”
萧嘉贝，“也不舍得羊羊姐辛苦。”
羊羊比萧嘉贝大五岁，大学时为了挣零花钱来给萧嘉贝当助理，一当就到了现在。
纵使在最熟悉的人面前，萧嘉贝也极少流露现在这幅娇憨模样。
大部分时间，萧嘉贝都表现出选超年龄的成熟。
羊羊笑吟吟，“我完全清楚，每个月给我开这么高的工资，我超幸福。”
萧嘉贝开给羊羊的工资差不多有其他助理的七八倍。
两人一路嬉笑到了安弘娱乐楼下。
羊羊肚子有些难受去上了厕所。
萧嘉贝打电话给花姐，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萧嘉贝戴上帽子，披上大衣准备上楼看看，打算实在找不到人的话，就将礼物放花姐办公桌上。
雨越下越大，乌云压抑着整片天空，街边的积水沾湿了萧嘉贝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高跟鞋。
萧嘉贝带着项链盒踏进安弘娱乐大门，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不适。
每往前行走一步，这种不适感就明显一分。
萧嘉贝轻抚胸口，吐了几口气，但丝毫不见缓解。
萧嘉贝冷笑，看来自己和安弘气场越来越不合了。
萧嘉贝顺利上了电梯。
正是上班时间，电梯里只有萧嘉贝和另一名刚外出回来的普通员工。
为了不让萧嘉贝将要离开安弘的消息外露，从而影响公司股价，只有部分中高层知道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他员工即便听到动静也不敢确认。
那名员工笑着和萧嘉贝打招呼再告别。
随着楼层的增高，萧嘉贝能呼吸到的氧气似乎越来越稀薄。
终于到达花姐办公室所在楼层，萧嘉贝扣着手中的项链盒，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没有一点要给出礼物的欣喜感。
萧嘉贝微皱眉头，轻抚着胸口。
终于到达花姐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并未关紧，漏出一个不算大的缝隙，萧嘉贝靠近，准备敲门。
弯曲的指节还未触上冰冷的门板，李尘有些得意的声音就从办公室里溢出。
“看到没，我最近数据翻了好几倍。”
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萧嘉贝手顿住片刻，又收回。
花姐曾经多次跟萧嘉贝说过不喜欢李尘，觉得这人心思太多还蠢。
她不可能让李尘这么自鸣得意地出现在她办公室里。
萧嘉贝正疑惑，办公室里又传出李尘经纪人的声音，“我就说我们尘尘就是下一个断层顶流嘛，这数据这么逆天，我看明天就有无数剧方品牌方上门求我们合作了。” 将李尘夸得个天花乱坠。
听到李尘经纪人的声音，萧嘉贝霎时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又有些生气，安弘真的狗，自己提出不续约才多久，这就把花姐的办公室安排给李尘经纪人了。
萧嘉贝摩挲着手里的项链盒，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会加倍对花姐好。
随即转身，打算去找工作人员问问花姐的新办公室在哪里。
脚步还没能跨出，萧嘉贝无比熟悉的声音就从缝隙中穿了出来，袭入萧嘉贝的耳朵。
“你们别膨胀，提升提升演技，路才能走得更长。”
萧嘉贝顿时定住，怎么会有一个人和她花姐声音那么那么像。
萧嘉贝微微晃头，又揉了把耳朵，想立马走开，去办公区问问花姐的办公室位置。
可是双脚仿佛黏在这间办公室门口，怎么也挪不动。
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尘，你别不说话。你知道南辛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吗？就你现在这个水平，只能说还差得远。”
李尘立马还嘴，声音十分不服气，“怎么就差得远了？我差得远你还放弃她来捧我？”
“那我不玩了行吧，你转回去捧她啊。”
办公室里几人陷入沉默。
萧嘉贝突然有些腿软。
她都能想象到李尘说出这么嚣张的话，花姐该有多头疼。
花姐会叹口气，再揉揉眉心，尽量放柔语气。
她大概率会说，“你跟我嚣张没用，市场有属于它的规律。”其实这时候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果然。
“你这么和我闹没用，市场有它自己的规律。”
一瞬间，萧嘉贝觉得自己根本喘不上气。
仿佛被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冰罩里，隔绝了氧气阳光。
困得她浑身冰冷又无力。
萧嘉贝通身软得瘫在办公室门口的洁白墙壁上。
李尘经纪人看气氛不对劲，出声当和事佬，“那您给我们李尘报个演技培训班呗。您能捧出一个顶流南辛就能捧出下一个大顶流李尘吧。”
“只要他听安排，我可以让他去到比现在的南辛更高的位置。”
李尘经纪人打着哈哈，“那肯定的，这几天红毯事件就是靠您的策划才让我们李尘数据大涨的，接下来也务必拜托您了。”
…
门外的萧嘉贝苦笑，他们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她从六岁起就跟着花姐。
花姐曾无数次跟关系不错的同行说过，萧嘉贝就像是她的干女儿。
她也无数次从花姐身上得到，记事以来从未在自己亲生母亲身上感受到的，类似于母亲的温暖。
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一切都毫无征兆。
明明花姐昨天还在打电话关心她，电话里花姐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明明花姐昨天还在提醒她别看微博，别理那些糟心事。
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萧嘉贝靠在墙壁上，疲惫地抹了把脸，直到手心被假睫毛硌到，她才想起自己没卸妆就赶过来送项链。
可笑。
办公室里的人还在讨论着什么，萧嘉贝有些听不清了。
她呆愣地看着手中的项链盒，安静缓了一会儿，终于聚回点力气支撑她离开这里。
安弘娱乐前台。
两名来面试的实习生兴奋指着萧嘉贝的背影，纷纷感叹，真美人就是连头发丝都光彩十足。
却都没发现，他们口中的美人身体无力，脚步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