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世家小姐的复仇日常 >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太后且需更衣后再前往麟德殿,除几家太后可以留下的命妇外,其余人便先行告辞前往。

    走出永安殿的大门,江萱无意触碰衣角忽觉一片湿润,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心尽是汗渍。永安殿内刀光剑影,绝不逊于前朝风波乍起。

    江萱心底感慨,不经意落后半步。裴氏见自家小姑子颇有心事,亦慢半步挽住江萱臂弯。

    又见她手心濡汗,裴氏默不作声将自己的手帕塞给江萱,低声询问道:“可是怕了?”

    江萱心有戚戚,碍于身边命妇众多不敢轻言,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心意。

    裴氏挽住江萱缓缓走下楼梯,见四周各家命妇渐渐散开,确认无人关注到她们才悄声道:“如今前朝不太平,后宫诸位娘娘大显神通却暂时牵累不到我们这些外臣家眷,你且宽心些。”

    江家女儿不多,亦甚少送女儿进宫。除了先帝的江婕妤外,当今陛下登基后宫中并无江家女的身影。是故无论陛下后宫斗成什么样子,只要江家不轻易站队,这些风波便难以把江家卷入其内。

    然江萱心里仍有疑惑,据她所知聂贵妃虽为聂侯胞妹膝下却并无子嗣,他日陛下仙逝,贵妃若无人庇佑怕是要落得个青灯古佛的结局。

    为前程计,贵妃理应与宫中有皇子的嫔妃交好,以便日后于宫中受新帝奉养而不必去清净之地了此残生。再不济也该与她们维持表面和气,而非今日所见于大庭广众下为难才是。

    且太后提点乐安县主之话意味深长,江萱实在难以参透其中道理。更令人奇怪的是,今日太后寿诞命妇朝贺之时,江萱并未看到皇后前来,着实令人费解。

    种种疑团盘旋于心,若不得解惑实在令江萱难安。江萱故意走得极慢,低头见江夫人正与王夫人交谈并未关注她们二人,遂将心里中疑问一一道出,只盼裴氏能够解惑。

    裴氏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沉吟片刻,问道:“你可知道秦王?”

    “父亲去年提过一嘴,其余的便不知了。”

    自聂世子前太子遗腹子身份公开亦来,陛下除封他为秦王外只叫他安心待在府中,并不指派任何差事,就连他从前亲自上前杀敌搏来得副都护职位也被夺取,空留个云麾将军的名号。

    秦王……聂家……

    莫不是陛下觉得聂家有意隐瞒秦王出身,是为了谋取他的皇位?

    江家多出文人亦出史官,先帝末年诸事由史官记载,江家亦能得知。昔年悼太子行巫蛊之事,后经证实此事乃子虚乌有,实为内监得罪太子,恐他日太子登基不饶他性命,故于先帝榻前多番诋毁。

    先帝查明真相后将内侍挫骨扬灰,又下旨恢复太子之位,然事已迟矣。悼太子为证清白于东宫自刎,诸妻妾及其子女亦服毒自尽,唯有一位有妊的宁奉仪不知所踪。

    先帝愧悔不已,悲怒交加以至卧床不起,临终虽立当时为晋王的陛下为太子却仍有言:“若能寻回宁奉仪及其子,当立其为太子以承皇位。”

    陛下登基之初曾大张旗鼓地令各州县寻回宁奉仪及其子,然此人却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讯。又有直臣进言,寻人之事有碍于各州行政于国无利。

    陛下悲极而泣只得作罢,又言愿空悬太子之位终年,以待长兄之子归来。世人闻陛下泣言皆赞陛下诚孝有佳,当为天下仁君,自此政通人和不复言遗孤之事。

    而今陛下登基将近二十年,虽空悬储君之位多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意欲传位亲子而非消失多年的长兄遗腹子。

    然今秦王归来,昔年旧事喧嚣渐起,陛下不愿将皇位拱手他人,是故将秦王禁于府中不让他与朝臣有所勾连,以保皇位永传。

    至于聂家,尤其是聂侯,隐瞒秦王身份教养多年,又手握兵权羽翼颇丰,陛下怎能不寝食难安?

    所以今朝寿宴,太后对乐安县主嘱托亦是对聂家的告诫与威胁。

    “嫂嫂,所以……”

    江萱嗫嚅嘴唇,心底寒意蔓延。于外人看来皇权至高无上,然朝中世家勋贵皆欲从陛下手中谋求更多权力,陛下为求皇位稳定唯有让各方势力牵制制衡,才能保手中权力不失,甚至于摆脱各方掣肘方得大权独揽。

    江萱越想越震惊,几欲说出心中所言,好在裴氏及时制止方不至于被有心人听去成为攻讦江家的把柄。

    秦王之事乃陛下心头的一根刺,若江家流露出些许支持,哪怕一点同情之意,于江家来说便是大难。

    江萱深吸一口气平定心绪,现下已然知道秦王、聂家与皇室的纠葛,若陛下遵循誓言立秦王为太子,那么秦王、豫王、齐王之间便存有储位之争。

    可聂贵妃既已嫁入皇室,成为陛下妃妾,应当以陛下利益为先,支持豫王与齐王两位皇子才是,而非与贤妃争执,难不成他日秦王登基尊她这个姑母为太后不成?

    “难道聂贵妃和皇后……”

    江萱小心翼翼道出心中猜测,裴氏微微摇头,蹙眉道:“贵妃与贤妃素有旧怨,至于是否和皇后一党我也不知。”

    江萱面有黯然,于入宫之事多有踌躇。那边,江夫人似与王夫人微有争执,面色不快地朝她们二人走来,冷着脸道:“走吧。”

    江萱见江夫人如此正欲询问何事,适才陪江夫人找王夫人交谈的陈氏忙递了个眼神过来不让江萱询问。江萱心领神会遂跟在江夫人身后一道往麟德殿走去。

    ====

    未至殿门,一阵丝竹管弦乐声便已入耳;进殿内,只见殿中舞伎翩然身姿,正跳一支胡旋舞,配上乐府独奏宫宴旋律,当真是一派盛世之景。

    江萱却无心观舞乐,宫人既领江家众人入座,又见各家女眷陆续进殿,心已飘到那空悬的最高座上去了。

    江家今日的位次仅在第五排,前头皇室宗亲便占了整整两排,其余的按官阶大小入座。江萱的座位虽算不得最后面,却也不是十分靠前。

    几日前柳三七曾托人传出消息,说起太后近日颇为思念平原公主,欲择官眷女儿入宫陪伴左右以排苦思。

    平原公主乃太后幼女,未及十三岁因痘症而亡,太后痛惜不已,病痛之时常唤幺女姓名以排苦思。先帝虽将昌平长公主交与太后抚养,可彼时昌平长公主已然懂事,太后抚育不过几年便嫁人出宫。

    陛下登基后为排母忧,多择十二至十四岁的官眷女儿为太后抚养,大多养至十八九岁才出宫嫁人。

    江萱年不过十四,若能得太后垂青,一则可拖延成婚之期,二来她心中所欲辩解的冤屈也可借太后之势有个了断。

    纵观世家女儿,符合陛下预期年岁的有柳家十三娘、薛家六娘和杨家的三位姑娘以及江萱。柳家八娘曾为太后抚养,如今嫁给郢都郡王为妻;杨家素不被太后所喜,即便陛下同意太后恐也难支持。

    余下唯有江萱自己与薛六娘可被选择。江萱微勾嘴角往薛家的席位上望去,只见薛夫人身侧紧随一七八岁女童,并未寻见薛六娘的身影。

    薛六娘的生母乃薛老爷宠妾,此番机缘若落在薛六娘身上,后院之中薛夫人对付那位宠妾来怕是要废不少手腕才行。

    江萱并不得意,她微微垂眸饮茶,心里对入宫之事却增踌躇几分。适才永安殿风波迭起,她若真入宫陪伴太后,这些纷争自然是免不了,一个言行不慎恐为江家惹来祸端。

    可她若不走入宫的法子,难道真走一纸状书递入府衙的举动?

    那时她身份暴露,身为民女,以晚辈之身状告对方,手上又无全然能至对方于死刑的证据,江家亦不一定为一介养女鸣不平。

    彼时全无胜算,即便她撞死在府衙门前,也只不过是这世间又多一缕亡魂,大仇终不能得报。

    江萱放下杯盏,方才眼底犹豫之色已然无存,漆黑双眸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她只是侧头,朝上方的三个席位远远望去。

    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入宫的。

    桌案下,江萱紧紧攥着衣裙,飞蛾扑火的事情她不会做;可若要忍气吞声终年,做一个货真价实的江三姑娘,她当真……做不到。

    “你这孩子,把手攥这么紧做什么?瞧,险些抓破皮了。”

    一只大手温柔伸来,毫不费力地掰开江萱紧握的双拳。江夫人揉开她掌心指痕,温言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那样损了自身运道不说,也不好看了。”

    江萱转头对上江夫人双眼,江夫人面上浓浓担忧与慈爱险些让江萱忘记心中所想,可她与江夫人到底不是血亲。

    江夫人的掌心那样温暖,和从前娘亲的手掌一样温度。可她早在佛前许下过誓言,势必为亡者讨回公道,今生不悔。所以江夫人的温柔以待,江萱不得不狠心撇去。

    “嗯,我知道了。”江萱笑道,状似无意地收回手,只当没注意到江夫人面上黯然的神色。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侍从响亮的声音传入殿中。江萱回首,希冀目光直直朝那抹明黄色身影投去,好似拼尽全力般抓住救命的稻草。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