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蹴鞠
江萱朝那两漆盘上看去,代表李谧的绿色绸缎上满是珠宝,什么累金丝宝石发簪、祖母绿镶金手钏;反观周宣容那边寥寥无几,还都是些不值钱的银啊鎏金啊等小物件。
县主扫了一眼二者差距,随意从手指上褪下一对指环丢到绿色的漆盘中。
“宣宁侯夫人压青队一对玛瑙雕牡丹花金指环!”
那捧着漆盘的婢女稳稳地接住彩头,大声嚷出所压的物件与价值,侧身便向陈琰与江萱讨赏。
然县主立马叫住二人,又从头上拔下一只赤金缀珠镶红蓝宝凤钗,要把它往那红色漆盘上放。
县主此举有些不妥,赛场上哪有两头下注的道理?
捧红色漆盘的侍女犹豫不前,求救地朝另一个婢女看去。
而那捧绿色漆盘的婢女地位似乎更高些,笑得谄媚上前提醒道:“县主,这大伙都只下注一人,您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县主并不看她,不以为意地拨弄了下方才因风吹乱的裙摆,随后才开口说道:“宣容是我妹妹,做姐姐的给妹妹下注有何不妥?”
县主虽说得平淡,然她身为上位者,语气中所含的不容置疑还是让那个婢女垂头都要抖三抖。
那绿漆盘婢女碍于县主身份,不敢再多话,只好让同伴收下县主的首饰,硬着头皮再一次宣布县主的彩头,暗自祈祷有人能站出来仗义执言。
“乐安县主压赤队一只赤金缀珠镶红蓝宝凤钗。”
然众人目光被场上蹴鞠的焦灼形势吸引,丝毫没有关注到这边的动静。
蹴鞠场上,李谧杀到赤队后方却一直无法突破防守,周宣容见此一个飞踢就将李谧脚下的蹴鞠踢开,传给赤队成员。
然本该拦住李谧的赤队成员一个恍惚,竟让李谧轻而易举转身往青队方向那跑去。只见李谧大步流星,翻身转弯,很快又将那颗球重新回到自己掌控之中。
陈琰在台上看着赛事跌宕起伏,微笑着解下脖颈上的一条五色串珠,往那青色盘子一方。
县主见此忍不住“咦”一身,惊奇地说道:“原以为你会压宣容的。”
陈琰与周宣容交好人尽皆知,饶是江萱也忍不住困惑。
对此陈琰好脾气地笑笑,语气温和一如既往说道:“宣容虽爱蹴鞠,但于此道她不及静言。”
陈琰掩袖垂眸浅啜一杯茶,接着款款说道:“兵以正合,以奇胜。宣容那队人虽多,然多是不善蹴鞠的宗室文臣,而静言那边有怀化大将军家的二女儿、大都护府的幼妹,皆是武家出身,再加之静言自己也是个蹴鞠高手。所以,这把我压静言。”
陈琰熟读诗书她是知道的,可刚刚听了陈琰的分析,颇有些将军阵前排兵之感,县主忍不住多多打量了陈琰一番,语气中半是惊讶半是赞叹地说道:“阿琰,你何时看起了兵书?”
“家父前两日新得了一本《孙子兵法》,我闲着无事就来翻翻。”放下手中茶盏,陈琰闻县主语中夸赞之意,面上并无骄傲之色。然当她谈起书册时,双眸中却闪烁着绚丽光芒。
场上局势越发变化莫测,赤队中一略微矮些的女娃,仗着自己身高优势硬是将青队传给李谧的球半途截下,连人带球往李谧那对的洞门赶去。
那讨彩头的二人兴高采烈地接下陈琰的珠串,顺势又走到江萱身前。
然江萱不懂球事,看着尝试势均力敌的两队更是难以选出胜负,目光来回在两个漆盒之间盘桓,一时定不下来。
“萱妹妹,今日比试无关其他,你随意一投就好。”瞧出江萱的犹豫不决,陈琰以为她多心,旋即出言宽慰道。
江萱轻咬下唇,踌躇再三后,还是挑了发间一对青玉琉璃梅花钗,放到属于周宣容的那一只漆盘上。
此番举止倒出乎意外,陈琰惊讶挑眉,她可不信江萱看不清场上局势,但陈琰也没多问,只当是江萱与周宣容情谊非常罢了。
待吟诵完江萱的礼,那两个婢女见此桌人皆打了赏,便屈膝朝几位行半蹲礼,遂捧着漆盘盈盈朝下一桌走去讨赏了。
将目光再次朝场中央投去,李谧早已夺回蹴鞠,周宣容指挥几人拦住李谧去路,自己则在一旁伺机抢回蹴鞠。
但李谧自小翻窗爬墙,身手岂是面前几个娇弱的姑娘能拦得住的?只见李谧侧身旋转,那球稳稳地随之转动,身前这道人墙被她轻松跃过。
还未等那几人反应过来,李谧携球很快跑到赤队后区,离那洞门不过十余步路,只消李谧踢腿射门,便可赢得一筹。
但此刻异变突发,李谧飞身就要到洞口,身侧周宣容一个箭步冲到李谧身前作势阻拦。
因怕撞到周宣容,李谧一个侧身就要躲开,但先前跑得太快,足下一时刹不住,而她又身形不稳,人重重翻倒在地。
周宣容见此机会,脚下也没客气,将蹴球揽到身前,往青队进发。
李谧挣扎从地上起来,可脚踝处却疼得厉害,怕是不小心崴到了,只能眼见着周宣容一路带球往青队后方冲去。
青队后方顾念周宣容身份,不敢上前与她硬碰硬,唯一的主帅又倒地不起,一时人心涣散,任由周宣容在青队横冲直撞。
在场上漏刻落尽之前,那颗球顺利滚过青队球门,一声锣响,判官于擂台上站起,大声报出今日胜者——赤队。
蹴鞠场上,周宣容听到己队胜利,自然兴奋地跳起来,转头却见李谧还在地上趴着,这才意识到不好,忙上前搀扶她并询问其伤势。
看台上大多没看到这幕,压了赤队胜的人自是欢呼不已,而压了青队的人多垂头丧气,只叹自个儿眼光不好选错了队。
而江萱这桌,县主两头压注自然高兴不已,那捧了彩头的婢女率先将漆盘端到县主面前,口中恭维祝贺之话不少,哄得县主立马赏了二人两贯钱。
县主只挑了自己刚刚放的戒指以及陈琰的那串珠链,便示意二人往江萱面前递去。
得了赏钱的二人本就高兴,而现下又见县主对这位陌生姑娘关照非常,自然愈发逢迎江萱,赞她眼光颇佳,定后福无穷。
江萱笑了笑,并未将这些赞叹之语放在心上,但仍按着县主的例子打了赏。只是眼下面对这些物件,她却犯难起来。
江家不缺这些金银首饰,她也不喜欢这些奢华之物,然她放眼看去皆是什么宝石金片所制的东西,没一件和她心意。
但她又不能学县主的样子,于是顶着周遭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江萱硬着头皮打算随意挑两件作数。
周宣容此时架着一瘸一拐的李谧走到她们这座看台,与县主、陈琰和江萱三人见礼后,扶着李谧上了阶梯又搀她坐下。
一转头,周宣容见江萱这边挑了半天就挑了些朴素东西,实在是看不下去。
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江萱身侧,仔细地翻找起那一盘首饰,很快便找着一支做工别致的玉簪,观其材质,似是用一整块橙黄翡翠雕刻,其中泛绿的部分雕上茎叶纹路,逼真的很。
“你怎么挑那些东西,我看这个倒是不错,也合你的名字。”周宣容夺过江萱手里那些寻常玩意儿,将那玉簪塞到江萱手中,如是说道。
江萱看着玉簪价值不菲,心存顾虑不敢接受:“万一这是别人的爱物,还是算了吧,省得出麻烦。”
“哎呀,既然人家放在这,定时做好了拿不回的准备。你们说是吧,阿琰!表姐!”见江萱还想推辞,周宣容连忙拉上一旁的陈琰与县主。
陈琰作为输家,适才县主拿回那珠链要还她,她也是不要的,自然赞同周宣容的言论。
至于县主嘛,亦站在周宣容这边劝江萱收下:“你是赢家,拿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放心收下吧。”
江萱这才接过收下玉簪,想着若是一会儿这原主人来讨,她定会归还。
周宣容却不肯让江萱将这玉簪放到荷包中,说是要江萱戴上才好看,见她不肯,直接夺过玉簪亲自给江萱戴上,又让丫鬟取出一小面铜镜让江萱照着看。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合你?”
江萱看着发髻上的那枚玉簪,少女爱美之心陡然升起,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着若一会儿原主人真来要,再问她能不能用银子买下。
此时,却有一不合时宜的呼声响起。
“哎呦喂,我脚好痛呀!”
李谧今日输了比赛,还狠狠摔了一跤,而后周宣容把她扶着坐下,又跑到一边不管她,难免有些不乐。
“哎呦,要不是有些人刚刚突然拦我,我怎么会输哦~现下这人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疼死我算了!”
周宣容承认自己只顾着新朋友,没顾着老姐妹,确实有些愧疚,可听见李谧把自己崴脚的事怪罪到她头上,遂叉腰阴阳怪气地争辩起来:“明明是某些人技艺不精,还怪到别人身上,我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