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来了
第二日上午,崔珩敲开了老板陆铭的办公室门。
“请进。”
崔珩进去,反手把门轻轻掩上,“陆总好。”
“崔小判官,聊聊?”陆铭坐在办公桌后,戴着一个金丝边的大方框眼镜,扶了扶眼镜框。
“崔小判官”这个称呼让崔珩有一些不习惯。她看着陆铭几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憋住的样子,心想来了来了,老板他要图穷匕见了。
“项目计划书看得怎么样了?”陆铭试探着问到,“可行性如何?”
崔珩的第一反应是警惕,老大你什么意思?
“看了,挺好的。计划详实,论证充分,可行性高。”警惕归警惕,狗腿的崔珩依旧十分捧场。
“那就好那就好”陆铭笑嘻嘻地说,崔珩好像看见了一只黄鼠狼在搓手,“小崔啊,商量个事?”
“嗯?”。
“给你升个职?”陆铭的眼睛反射出精光。
起猛了,大早上看见黄鼠狼在给鸡拜年了。崔珩想跑,但作为一个打工人,她是弱势的,是屈辱的,是身不由己的。于是崔珩含泪答应了下来。
“什么职位?”崔珩深呼吸一口,迫不及待问道。
“总经理?”
“当真?”
“当真。”
“好的!”崔珩很爽快,一口答应了下来。连陆铭都没想到沟通的这么成功。
“还有什么事情吗?”崔珩反客为主。
“没了。”
“我什么时候能上岗?”崔珩又问。
“阳历新年之后。”陆铭回答,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
“ok!”崔珩答应的很爽快,甚至有些期待和雀跃。
“你没什么想问的?”
崔珩摇头:“没有,我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这么一说,陆铭也明白了过来,他长舒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都交给你了。”
“嗯,那是自然”,崔珩点头,对于这个项目,她期待很久了。
关于千城山,也就是《千城县志》所记载的异山,自古以来就是地府的地盘。因着气脉特殊,人和鬼都可以在千城山共存。不断有鬼想通过这里逃逸,也一直都有一些能人异士想通过这里偷渡。
因此,千城山里的建设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千城山下拥有一大片极具年代特征的建筑群体,地府在其中投注了大量的鬼力、人力、物力和财力。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普通人在这里待久了无法生存,但如果没有人烟,阳气不够又压不住阴气。最终,千城山只能暂时封存,由地字部定期巡视。
如今,千城山要重启了,这或许才是崔珩这次投胎真正的使命。
在这之前,崔珩又去了一趟地驻办。不出意料的,她在便民服务大厅逮到了打游戏的谢安。谢安带她去地驻办办手续。
他们顺着通道往里走,走道里很安静,偶尔听见一些敲打键盘的声音。两边都是办公室,白无常没有走进任何一间。他来到走道尽头的墙壁面前,墙上挂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展示框,悠闲地走了进去,隐没于墙体中,消失不见。
崔珩没有再往前走,她伸手去触摸面前的墙体。触感是实的,还有粉质的细腻感,摸的她一手白灰。
她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因为信息接收过于超前,导致大脑信息处理机制故障而产生了幻觉。
忽然,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从墙里面伸出来,抓住崔珩的胳膊,把她往里扯。
崔珩一时不注意,整个人往墙壁上栽。她闭上眼睛,预料中头颅撞击墙壁的疼痛没有出现,反倒是有一双大手把她扶正站好。
“睁开眼睛看看。”谢安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夹杂着蛊惑的味道。
崔珩睁眼,她站在与来时一模一样的通道上,通道两边有很多办公室。不同的是,这里明显更为忙碌嘈杂,办公室里有说话的声音,还有“人”抱着材料在各个办公室之间穿行。
“走吧。”谢安说着,他走进了左手第二间办公室。
崔珩跟了进去,里面的陈设除了没有电脑,其余都与普通办公室一样。进门可以看到两张办公桌,有两位办事员在埋头工作,桌子上立满了案卷,靠墙摆放着档案柜。
谢安对着其中一个人说,“把千城山的档案调出来。”
那个人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抬头,面色发青,目光无神。他看了一眼谢安身后的崔珩,幽怨的眼神看得崔珩心底发毛。
“崔小判官您就别来增加我们工作量了吧。”他说,“这里没有千城山的档案,再说了,有没有的您不清楚么。” 话语中的哀怨冲破天际,有一种早就不想干了的决绝感。
崔珩看向谢安,谢安的表情也很惊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听办事员的语气,她以前可能没少跟地驻办惹事。崔珩仔细想了想,还是对她什么时候插手过千城山的事情没有印象。
崔珩和谢安来到了一间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小茶几和一大一小两张黑色沙发。谢安给崔珩倒了一杯茶,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榕灵枝事件过后,除了谢安时不时发来一些游戏邀请,崔珩与他几乎没有联系。
谢安给崔珩的感觉实在诡异。从这一世的皮囊来看,他就像一个熬夜过度的男青年,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颓废和丧气感。但崔珩总觉得这个人的内里就是一个极度癫狂的疯子。
“我又想起来一些可能是前世的事情。”崔珩主动就开口。
“嗯”,谢安示意崔珩继续,表情很平静。
“但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崔珩重复道,“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多强的代入感,对她也一无所知。可能我们是前世今生,我和她目前不是一个人,也可能不是同一种性格,你能明白吗?”
“嗯”,谢安继续点头。
“你们认识的崔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崔珩问。
“她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极端的理想主义者和殉道者。”谢安说。
“嗯。”崔珩若有所思。
“只是为了千城山来的?”谢安问。
崔珩摊手:“显而易见。”
“那你可能要空手而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谢安的表情忽然有些不悦,“办事员不会骗人了,这里没有,你得去别处了解了。”
看这样子,谢安是在送客了。崔珩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崔小判官和白无常有几千年的交情么?再说她前不久与谢安还一起打过游戏查过案,怎么现在处着这么生疏呢?崔珩想了很久,没有想通。
天驻办天字部,姜禺一个人坐在小阁楼上。
他一个人的时候,气压有时会不自觉地变得很低,尽管他有意收敛,但外溢的威压还是会有几丝渗透出去。
楼下工位上的同事们,每当觉得不对劲,莫名其妙地开始背部生寒、坐立不安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溜号。实在溜不掉的,胆大如李媛媛,就会给姜禺找事。
比如这次。
“老大,榕灵枝的事情你有听说过?传说中的榕灵枝长什么样子啊?”
姜禺看到这条消息果然眉头皱了一下,回复,“不知道。”
李媛媛又说,“听说这次地驻办翻出了一件陈年旧案,竟然跟崔珩和谢安有关!她俩为什么要干预凡人的命数?”
姜禺:“不知道。”
见姜禺不愿意搭理,李媛媛继续说,“我听说崔珩和谢安处了几千年的朋友了,怪不得感情这么好。”
姜禺这一次直接选择无视,拒绝回复。
“对了,我听说千城山项目要重启了,老大你知道内幕详情吗?”李媛媛充分发挥出与外貌和现实情况不一致的网络碎嘴子。
“千城山这么偏,”她又添了一把火,“那以后岂不是没法轻易见到崔珩了?老大你说,地驻办要跟着一起搬过去啊?”
李媛媛,追星十几年,挑事、倒油,她是专业的。
姜禺直接退出了聊天。
百雀观一别之后,姜禺把崔珩送到了家。崔珩看着有些力竭,姜禺把他送回去的时候特意送上了楼,还遇到了好几个老邻居。但是从那之后,崔珩又变成了那副不爱搭理他的老样子。
姜禺吃味地打开了跟崔珩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每天晚上跟崔珩发的晚安表情包。知道崔珩经受了很多世界观重塑,他恨想问一句“最近怎么样”,输了又删,删了又输。
“怎么样?怎么样?”李媛媛工位附近的同事凑过来问她。
李媛媛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小声说,“放心,咱们老大老舔狗了,不出三分钟,保证走。”
姜禺闭眼咬牙,额头青筋直跳,说,“我听得到”。
这轻声的四个字被精准的送入几人的耳朵,吓得他们立马加快了打字速度。李媛媛撇撇嘴,一脸了然,继续不慌不忙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她说的没错,不出片刻,姜禺就从窗台翻身离开了。
“老大啊老大,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女朋友可不是这么追的,活该你单相思。”李媛媛一边感慨,一边偷偷打开了她的挚爱cp论坛。
愉快的一天从老板提前下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