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
“台风将于夜间十点登陆新月市,预计中心风力达到15级,伴随强降雨天气,请新月市各位市民做好防护,减少外出”
早间新闻里,主持人用官方的声音播报着最新的天气预报,满月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挑着盘子里的煎蛋。
她自觉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上蹿下跳,走一小段路是没有问题的。
可方才接到韩灵的电话,夏侯君里还需要住院休养,暂时不允许亲友探视,韩灵又再三交代她要留在家里,看向平静无风的院落,她叹了一口气。
暴风雨来临前,天气总是异常清朗又闷热,就像一个个离岸流,明明暗流涌动,表面却是宁静无波,舞着柔软的绒毛等待松懈的猎物。
花园里没有任何燃烧过的灰烬,好像昨晚的篝火只是一场幻象。确实是幻象,但满月知道,若非明来过,应该说,他从未离开,但也从未出现。
台风将至,但此刻无风无雨,如何不算一个出门的好天气呢。
能这样想的人自然少之又少,满月从计程车上下来,街道上已是行人寥寥。
她漫步到云玺画馆,画馆员工正在张贴闭馆通知。
年轻的女员工停下手头的工作,袭击事件当天,她见过满月,所以笑着招呼道,“满小姐,路上不安全,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满月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这么早就要闭馆么?”
女员工明白她会错了意,“不是天气的原因,就算没有台风,我们也是要停业的,街上异人的事闹得沸反盈天,人心惶惶的,谁还敢出门逛展呀。想到我们出门上班也不安全,老板就好心的给我们放假了”
“原来是这样”
满月望向空荡荡的街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满小姐,是有别的事情吗?”
“我想”
一串稚嫩的哭闹声从行道树后面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走过去,发现一群孩子正在欺负一个绿眸小男孩,男孩坐在地上,脸哭成了小花猫,满月刚想拉起他,他却一溜烟跑了。
“这是附近一个异族商铺老板的小孩,跑掉那几个,是他的玩伴,几个小孩平时玩得挺好的,自从……”
女员工没有把话说完,满月也猜得到原因。打人的那几个,都是普通的人类小孩,而异族的瞳孔,通常是彩色的。
人类和异族的矛盾,在异人的破坏下,初见雏形。
“异人和异族不能相提并论,况且,这不能简单说是某一方的错”,她回到主题,“我来,是想找你们画馆的若非明老师”
女员工面露为难,“我们若老师拒绝一切外来访客,他的事情都由我们老板直接代理,我们见到他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他住哪,联系方式多少,抱歉啊没帮上你的忙”
满月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得合理,若非明怎么可能平易近人。
“没事,还是谢谢你,我可不可以借一下你们馆里的电话?”
“当然可以”
女员工笑着把她往里引。
满月捏着很久之前商漠尧给她的纸条,忐忑不安的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深吸一口气,“是我,我在云玺画馆”
…………
翻滚如浪涛的乌云,悄然爬满天空,层层叠叠的浓云压下来,城市转瞬变得黑暗,空气干燥温热,依旧没有一丝风。
一辆私家车,缓缓驶入商公馆。
车子一停好,就有侍者围上来。
杨宜朝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屈着身子退下。
杨宜清了清嗓子,上前为满月拉开车门,自我介绍后,又礼貌的请她进门。
满月拒绝了对方小题大做的轮椅,慢慢跟在杨宜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里,只知道杨宜跟商漠尧通完话后,看她的眼神就变得诡秘莫测起来。
他们穿过一道道回廊,路过几十个房间,最后才到达目的地。
杨宜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商漠尧允许后,才把虚掩的门打开,本人却止步门前,斜过身体给满月让路。
满月习惯性的跟他道了句谢,抬脚往里走。
房间面积很大,结构完整,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又不失贵气,随意搁置的物品以及柔软的沙发,给人一种不符合商漠尧风格的温馨感。
满月此刻站的地方,看起来像间起居室。
商漠尧擦着头发,睡眼朦胧的从卧室走出来。
满月飞快看了他一眼,又盯回自己的脚尖,“抱歉,打扰你休息”
“我说过,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商漠尧懒懒打了个哈欠,坐到离她最近的沙发上,“随便坐”
满月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刚一坐下,商漠尧便压了过来,用身体挡去她全部视线。
她讶异抬头,却发现他在给自己调整腰靠。
“高度合适吗?需不需要把脚也垫高,这样会舒服一点”
商漠尧收回手,倾着身体征求她的意见,语气温柔而慢条斯理。
满月只想快点结束这种局面,含糊回道,“不用,这样就够了”
商漠尧轻轻提了提唇角,转身去接门口侍女送过来的茶盘。
茶盘上装着精致的点心,和一壶花香四溢的茶水。
商漠尧捣鼓着茶具,动作不是很熟练。
“这里是我的私人空间,除了打扫卫生的下人,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
他将一杯茶水推到满月面前。
满月半信半疑,扬起眉直视他,“那我是不是应该倍感荣幸?私人空间……”
她故意拖长尾调,打量着屋子,“你私人空间的风格,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商漠尧发出一声带着气音的浅笑,片刻后,定定看着满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开始对我好奇了?”
他眼中似有期待,夹杂些不可名状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冒犯的意思。
或许是错觉,满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真挚。
寒暄结束,她决定让话题回到正轨。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让我远离若非明,是不是因为他和最近的异人事件有关系?”
“呵,原来不是对我好奇,不过没关系,你想谈什么都可以。你猜的没错,根据我最新掌握的情报,若非明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谋,如果放任不管,事情还会继续恶化下去,最终导致新月城进入瘫痪”
满月哑然。
“我说的话你未必全信,但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随便到猎协打听一下,就能分辨真伪”
“若非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取代我的位置”
“取代?”
“嗯,跟我来”
商漠尧离开沙发,满月跟了上去。
经过一道道严密的铁门后,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室。又经过好几道地下室的门,满月见到了一整间漂亮的套房。
房子装修精致,家具齐全,角落里堆放着很多儿童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画具。
商漠尧闲散的在客厅里踱着步,姿态略带傲慢。
“这里就是我父亲为若非明打造的金钟罩,我和他,一前一后出生,我的生母记恨我,觉得是我夺舍了若非明完整的人生,所以从来都不待见我,徐夫人善良,把我接到身边抚养,从此我也只认她一个母亲”
“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你是商大夫人所生”
满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对他来说算是隐痛的秘密。
见商漠尧走进卧室,她便也跟了进去。
商漠尧看着满墙的画册啧啧摇头,“可怜的若非明,就像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整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靠这些画册度过悲惨人生。因为,金丝雀一旦飞出去,就会立刻被老鹰杀死”
满月觉得他的话太过冷漠,“你为什么这么恨若非明?”
“恨?”,他反问,声音却在颤抖和沙哑。
“可笑至极,因为金丝雀弱小,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偏爱,没错,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嫉妒他嫉妒得发疯,明明我只想要获得他们一点点的关心,明明我才是最值得培养的继承人”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便迅速调整过来,恢复了往常的庄重威严。
满月收起脸上的骇然,“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评判,我只想知道,你跟我说的这些,和若非明造反又有什么关系?”
商漠尧的身体,转向来时方向,“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记得吗?那一道道门墙,不是防护,而是枷锁,异人一旦发起狠来,眼里只有杀戮”
“难道你的双亲,真的是……”
满月脸色煞白,地下室氧气不足,她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借着桌子的力缓了一缓。
商漠尧却在这时候逼近,俯身注视她的双眼,“这是我的家事,你越界了”
在他身上,满月又看到了熟悉的距离感。
商漠尧慢慢退至门边,背对着满月止住脚步。
“追逐权力,是每个异族王室刻进基因里的执念,若非明一直在觊觎我的权力,他自认为和我拥有一样的血统,幻想能够打造属于自己的王国,便不会再有人敢质疑他异人的身份。可惜他忘了,异人始终是异人,卑劣的血统永远无法改变,我绝不会让新月城,毁在他手里”
满月出神的看着墙上的挂画,广袤的大海上,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她自问,对于若非明,她又了解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