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馆
因为节日的关系,附近一带住房紧张,两人只能入住大床房。
房间虽然小了点,但视野极佳,从阳台远远看去,可以看到那座活火山的全貌。
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唯一的床到底归谁?
若非明没有给满月选择的机会,从床上拿走一个枕头,再去柜子里找备用的毛毯。
把沙发整理好,他又自言自语道,“其实也用不到毯子”
满月去浴室洗脸,出来时,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光被窗帘过滤成暖融融的黄色,房间内些许昏暗。
她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将空调调到最低后,裹了裹被子,开始酝酿睡意。
恍恍惚惚间,她听见了脚步声,随即感到身畔一沉。
属于若非明的气息,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弥漫在她周围。
一种不好的预感促使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情景后,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若非明,你想干什么?!”
若非明此时,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薄衫下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满月屈起膝盖,准备用力往身侧一顶,他却突然抽离,站起身,用拿到的遥控器调整着空调风向。
“再这么直吹下去,我就要得重感冒了”
他将遥控器放到桌上,“谁让你把遥控器放在里侧,我又不是长臂猿,不靠过去怎么拿得到”
听完他一番陈词,满月竟也觉得自己理亏。
她将滚烫的脸颊塞到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道,“那你不许过来了,我要睡了”
若非明没有马上躺回去,单手支着桌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满月心乱如麻,刚想开口,只听他柔声问道,“想不想听睡前故事?”
不等满月回答,他自作主张讲了起来。
他一边讲,一边在床前轻轻来回踱步。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养了一只兔子,她很喜欢她的兔子,每天都要和它一起睡。有一天晚上,她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咯吱咯吱的怪声吵醒”
他故意放慢语速,坐到床边,低头去看满月的反应。
满月抬起沉重的眼皮,“然后呢?”
他接着往下讲,“她起来一看,兔子居然在吃她的脚趾,而且,已经快吃完了”
他说完,眼神亮晶晶的,像在期待着什么。
满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闭眼翻身,声音倦懒道,“嗯,真的好吓人”
若非明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满月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畔,他无奈的笑了。
虽然这个睡前故事,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至少把她哄睡着了。
…………
为了更好地保存文物,纪念馆的温度比一般场所还要低上许多。
进去不到一会儿,满月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反观若非明,不但衬衫领口敞着,还用手里的游客指南不停地扇着风。
“好热,馆里的空调坏掉了吗?”
满月蹙眉,“热?这里这么冷,而且你刚才不是还……”
若非明喘了一口气,岔开话题,“有什么重要发现吗?”
满月沮丧的摊了摊手,“暂时没有”
“没有的话先回去吧,再待下去我就要熟了”
若非明明显反常,担心他体内异能紊乱,满月提出让他先回旅馆,自己在馆里再转一转。
除了张君羊说的纪念馆,她一时也想不到该去哪找线索。
若非明轻轻抖了抖衬衫领口的热气,语气懒懒,“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外面坏人那么多”
满月笑而不答。
纪念馆不大,除了陈列异人家庭用过的器皿、家具等,便是当年留下的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满月观察照片上,被称为施暴者的大小孩童,并未发现他们有任何异样,也未穿戴或佩戴什么特殊物件。
若非明不在状态,不一会儿就落在了满月后头。
满月独自来到新的展馆,却被玄关处的异人儿童标本吓得心脏漏了半拍。
她刚想退出去,若非明便跟了进来。
她双手撑在若非明胸前,将他推了出去。
“别进去”
若非明好奇的探了探头,“怎么了?里头有老虎?”
满月嗫嚅着,“那边,很热”
若非明发出一声轻笑,
“不就是标本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兴许哪天,我也会泡在哪个博物馆的罐子里,被一群游客指指点点”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轻松,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冷笑话,满月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她仰起头,看着若非明,坚定的说道,“不会的,你喝了我的血,我的血可以封印你乱走的瘴气,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异人,他们只会把你当做普通的异族”
若非明苦笑,“别傻了,你不会一直在我身边,契约也不会一直有效”
“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若非明低头,满月眼里的光华映在他眼中,像两团火焰互相映衬,热烈,温暖,明亮。
他失神,不自觉覆上她搁在自己胸前的手背。
滚烫的手心让满月下意识抽回手,她避开他的目光,向后退去半步。
她的每一步反应,若非明都看在眼里。
胸口有闷闷的钝痛,他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
满月咬着嘴唇,低头不再看他,仿佛再看一眼,若非明就要碎掉了。他如果变成碎片,一定会正中她心口。
可要做到有意识的不去看他,实在太难了。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割裂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
最后,她毅然转身。
正是这一转身,她看见了一张突兀的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展示着活火山的正面,火山的上半部分颜色明显深一些,应该是刚喷发的时候拍的。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这里?它看起来和事件毫无关联”
若非明也凑了过来,“说不定,是某个异人家庭的遗作”
两人正思考着,馆长老先生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年轻人,你的脑子真灵光,这的确是永眠镇成立那一年拍下的。火山喷发后不久,永眠镇便成立了,一群勇敢相爱的年轻人,来到条件最苛刻,最艰苦的地方,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片宁静家园,那个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落下泪来,“人人都说他们活该,要以此为戒,才建立了这馆子,可我认为爱是和死亡一样伟大的存在,他们努力过,相爱过,抗争过,这张照片,就是属于他们的永远的纪念。历史不该被遗忘,没有当初的异人家庭,就不会有今天的永眠镇,我们应当感恩”
满月心情复杂的看了看若非明,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老先生的慷慨陈词感染,会不会对这一切产生同样的认可。
然而她只看到若非明落寞离去的背影。
“老先生,谢谢您跟我分享您的观点,您是博爱的人,会有福报的”
满月匆匆别过馆长,追着若非明出了纪念馆。
从纪念馆出来,天色已然暗下来。温度和白天比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透过馆外稀疏的枯枝,能看见广场上冉冉升起的火光,欢快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飘了过来。
若非明正看着远方的天空发呆,满月深吸一口气,来到他身边。
“虽然暂时没什么收获,但难得出来一趟,开心点”
若非明扯了扯嘴角,目光移向广场,“想不想过去看看?”
满月诧异,“火神节?可是,你不是不舒服吗?”
“只要能在十二点前回去,就没什么问题,大不了,你帮我”
若非明迈开大步,朝火光走去。
满月心中警铃大作,若非明跟她说话时,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坏笑是怎么回事?帮他?帮他做什么?
节日氛围渐浓,她兴奋的跟上若非明的步伐。
若非明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她追上来。
满月娇喘微微,“难道你是灰姑娘,十二点过后,就会失去魔法,变成可怕的怪兽?”
若非明伸出手,快要触及她脑袋的那一刻,又收了回去。
“对,会变成怪物,然后把你吃掉”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满月强颜欢笑,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