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的秘密
商公馆里静悄悄,除了几个守卫,就只有一名侍女。
满月跟着侍女穿过大厅,又穿过走廊,最后在一间拉满窗帘的书房见到了商漠尧。
商漠尧穿得很随意,黑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靠坐在书桌面前的椅子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气息。
侍女退出去后,他起身,背对着满月拉开窗帘,血红的霞光瞬间笼罩整个房间。
红色,嗜血如命的异族,即将来临的夜晚,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和浪漫。
他抬手挡住眼前的光亮,“抱歉,这双眼睛习惯了黑暗”
满月缓缓举起手中的弓箭,“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得太多,当然害怕光亮”
商漠尧察觉到背后的寒冷,却依旧镇定自若。事实上,满月和若非明在新月城的行踪,他时刻都掌握着,因此对她这番话也不意外。
“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若非明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误会?你残害人类,放出舆论嫁祸给若非明,再利用我去杀他,这难道是误会?”
满月声色俱厉,“让我猜,你煞费苦心,自导自演这出好戏,是为了掩盖,你和身为异人的若非明是孪生兄弟的事实?”
她的愤怒不止来自商漠尧的玩弄,更多来自那些死去的无辜生命。
商漠尧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声音也有了微妙变化。
“孪生兄弟?”他鄙夷的笑了。
“低贱的血统,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即便是一母同胞,我身上流的血也不是他能比的。我完全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纯正异族之血,若非明不过是多余的存在罢了”
满月着实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人类和异族的双生子,一个是异人,另一个居然可以是纯血的异族。
她半信半疑,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急于杀人灭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商漠尧恢复了闲散自信的神色,转过身,直视满月的眼睛。
“满月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该被若非明的外表所迷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只会让身边人背负不幸的命运,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但不该活在世上的人是你”
飞箭离手,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紫色旋涡,那是让所有异族为之心惊的净化力量。
可满月还是失手了,商漠尧居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她身后,纯血之君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侍从们听到动静闯进来,在商漠尧的呵斥下又退了出去。在满月下一次动手之前,他用力量锁住了她的身体。
满月动弹不得,小海怪护主心切,冲上前扑咬敌人。
商漠尧只是轻轻一挥手,隔空就把小海怪打飞了出去。
小海怪重重摔在地上。
商漠尧从容的走到满月身畔,神情不怒自威。
“满月小姐,我知道在人类世界,您的身份是很值得尊敬的,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异族的领域。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想为难你,你走吧”
话音刚落,满月便觉得身体能动了。
看着商漠尧离去的背影,她嘲讽道,“你看不起若非明,却对付不了他,可见你那高贵的血统,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
商漠尧背影一僵,语气透着克制,“奉劝你,小心若非明”
……
红日西沉,沉寂了一个白天的商公馆苏醒了。偌大的府邸,足有上百号人在打理和巡守。
侍女捧着新鲜的插花,匆匆从商漠尧身边经过,瞥见那抹紫色,他便知道是送往哪里的花。
喊停怯生生的小侍女,从她手上接过花瓶,他说道,“交给我吧”
小侍女以为自己耽误了时间,引起主人不满,吓得连连鞠躬道歉,抬头却不见了主人踪影。
他让佣人每天给她奉上新鲜的鸢尾花。紫色的鸢尾花,是那个人的钟爱,在这公馆里,只配她拥有。
每天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因为今天有事要出门,他已经事先换好了正装。将花摆在她的画像前,他笑了。
“母亲,今天的鸢尾开得很好”
画像里,商大夫人徐意阑穿着茱萸粉的洋裙,容颜姣好,梨涡浅浅,身后是一片鸢尾花丛。她侧身坐着,目光似有若无的望向一旁商老爷的画像。
商老爷长得无比俊美,商漠尧很容易在自己身上找到他的影子。
“您为什么偏偏喜欢这鸢尾花呢”,他调整了一下花枝的位置,使它看起来更好看。
“一厢情愿,无望的爱,鸢尾的花语,是多么不吉利啊,您应该知道的”
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幅较小的画像,被搁置在角落,用纱布蒙着。春日晚风袭来,卷起轻纱一角,若初见明艳妩媚的面庞若隐若现。
商漠尧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洒扫的侍女会意,慌张的上前整理,商二夫人的美丽,再次被隐藏。
没有按照生母的遗愿,让她死后和丈夫葬在一起,是他的惩罚与报复。
“如果您觉得不公平,那就受着吧,毕竟这不公平,是您教会我的”
他说得极其冷淡,胸口却有微微起伏。
满月的嘲讽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眉头微蹙,屋子里的玻璃器皿应声而碎。
没错,他是对付不了若非明,不是不如那肮脏的血,而是因为若初见的偏心。兄弟不睦,短折而死,手足相残,力量将被终身封印。为了保护若非明,她在临终前对他下了这样的毒咒。
至亲的冷漠,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如冰霜雨雪日日夜夜侵蚀他。那种绝望,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若非明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偏向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想到那个叫满月的女孩子,终有一天会见到若非明的真面目,想到那张美丽的脸上将全是失望,他竟有了一丝快感。
慵懒的语调,透着些许虚伪的惋惜,“若非明,我暂且放过你,既然偏爱总是在你身上发生,那就让那个叫作满月的女孩子,吃点苦头吧”
……
满月为自己卷入这莫名其妙的斗争感到郁闷,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商漠尧刚才那一下攻击,把小海怪伤的不轻,满月不忍心再骑它,只好步行前往渡口。
“嘤~”
小海怪用鹿角蹭着主人的脸,看起来十分难受。
满月把脸挨过去,“谢谢你,当归,但是不可以勉强”
小海怪再次发出叫声,声音却虚弱很多。
小海怪来自大海,上岸后依靠鳞片里的水分生存,水分耗尽之前必须回到大海,否则就会失水而死。
满月懊悔自己的后知后觉,双手捧着虚脱的小海怪,急切的找寻最近的海滩,可商公馆周边僻静昏暗,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树林另一边传来阵阵微弱的海浪声,她循着这个声音一路小跑,好容易穿过树林,眼前却是高高筑起的栅栏。
就在她苦寻入口不见时,身后骤然吹来一阵疾风,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去,若非明已经揽过她的双肩,一跃而起。
……
满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去问若非明,为什么出现得那么及时,大概在她上车之后,他便一路跟到这。
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色比昨晚还要好。
满月和若非明坐在银色的海滩上,安静地看着不远处正和浪花嬉戏的小海怪。
她向若非明说了一句“谢谢”,但心中依旧觉得这句“谢谢”实在太过单薄。
若非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灰扑扑的脸上挤出一个傻气的笑。
不远处传来阵阵歌声,海滩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灯光。
食物的香气飘来,若非明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他面露赧色,背过身去。
满月想到一句话,形容他正合适:庞大,无助,但能吃。
带出来的钱已经全部花完,但她可以卖给海滩游客一些辟邪的画符,前提是这里有人需要。
很幸运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买走了几副,她如愿换得几百元钱。
她得意洋洋的在若非明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劳动成果。
“走,请你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