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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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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林茂盛,遮蔽了大部分月光,满月视线受阻,加上地势不清,连射好几箭,都没射中一直在前方奔逃的异人。更要命的是,雨突然下了起来。

    异人身手矫健,满月骑着小海怪才勉强赶上,却一个不小心,被他用利爪抓伤了手臂。

    异人在出手之后有了短暂的犹豫,就在满月以为他即将奋起而攻之时,他居然再次逃之夭夭,似乎并不想和她打斗。

    满月看准机会,射出一箭,放倒他前面的几棵树,拦住他的去路。

    那异人突然就不跑了,神色慌张的去拨弄地上的树枝。

    趁敌人背对自己,满月将弓拉满,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净化之箭飞了出去。

    “你伤了那么多条人命,受死吧!”

    异人回头,惊愕之中躲闪不及,箭矢从肩头穿过,轰然倒地。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树影婆娑,雨声入耳。

    满月警惕着靠近,发现他虽然重伤到无法动弹,却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她将手探到耳后,取出那只银箭,本打算来个一招致命,却意外发现他怀里护着一样东西。

    满月蹲下来细看,竟是一窝才孵化不久的雏鸟。

    她怔住了,这个异人,不顾自身安危,竟然只是为了救这窝小鸟?凶残冷血的异人,也会有怜悯之心?

    异人趴在地上,半张脸贴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的血纹不见了,污泥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完全褪去,样貌逐渐清晰起来。

    满月仔细观察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心中不由得一颤。

    新月城谁不知道,商漠尧是商大夫人所生,和眼前这个异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然而这异人的长相,竟和商漠尧如出一辙!

    满月料想事情绝对不简单,正当她思考着如何做时,小海怪突然发出低吼,眼神凶狠的看向来时方向。她扫视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处洞穴,便和小海怪合力将昏迷不醒的异人拖了进去。

    她静静的观察着洞口外的动静,只见刚才跟踪她的随从,在打斗过的地面上搜寻着什么,不一会儿又表情凝重的离开了。

    满月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草垛上躺着的异人,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如果这个人,和商漠尧是孪生兄弟,那岂不是代表商漠尧也是异人?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新月城的城主啊!新月城的城主是个异人?多么荒唐啊!

    即便商漠尧不是异人,也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满月想起他嘱托自己时,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冷漠与狠绝,他那么急切的想知道此番委托的结果,当真只是为了心中的安定与和平?还是想掩盖什么?

    并非满月要节外生枝,只是不搞清楚商漠尧委托的动机,就有可能错杀无辜。

    干草堆里的异人轻轻发出痛苦的□□,他看起来又脏又臭,湿漉漉的兽皮贴在身上,头发好像从来没梳开过。

    满月撇了撇嘴,这哪像个现代人,分明就是个山顶洞人,也就那张脸好看些。

    被救下的小鸟儿,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叫成一团。这幅画面,让满月很难将他和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异人联系起来。

    他的伤势很重,满月叫小海怪在一旁看着,自己出去找食物。

    雨停了,清冷的圆月孤单单挂在天上。月光洒落森林,晶莹的雨滴在地上雀跃。

    她采到了几串野果子,又带回来一些干净的水。

    异人醒了,看见她,龇牙咧嘴做出防卫的样子,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就这么胆小。

    满月丢给他一些果子,又喂了一些给饥肠辘辘的小鸟。或许是感受到了满月的善意,他终于放下戒备,挪了挪身体,向里侧蜷去。

    满月心想,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异人是否杀了人,如果他真是个祸害,杀了也算为民除害。

    他身上披着熊皮,身体卷成个球,从背后看去倒真像一只卧倒的熊,满月于是对着他的虎背熊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异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发出低低的抽泣声。颤抖的背影,看起来委屈又可怜,一下从熊变成了熊蜂。

    满月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问,即使他不回答,她也有办法知道。

    她慢慢靠近,企图触碰他的身体,用灵力窃取近期的记忆。

    异人被她的举动吓到,惊恐的往后退去。

    满月放低声音,“你怕我?”

    他没有回应。

    “如果你是无辜的,请把真相告诉我”

    还是没有回应。

    满月有些迟疑,“你是哑巴?写字总会吧?或者手势?”

    他不哭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

    满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她得承认一个事实,这个人人喊打的杀人狂魔,大概率是个傻子。

    问傻子能问出什么来,还是等天亮下山后,再当面问一问商漠尧吧。

    异人吃了满月一箭,满月笃定他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于是天刚微微亮,她便放心的下山了。

    回到民宿时,天已经大亮。

    满月刚一跨进旅店,就听见老板发出一声惊呼。

    她脸上写满惊喜,丢下正在接待的客户,拉了满月就往大厅沙发上坐,“听说异人昨晚上又杀了人,你一整晚没回来,把我吓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满月感到受宠若惊,连连谢过老板关心,转头却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村长。

    “村长,你怎么在这?”她诧异道。

    村长干瘦的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腼腆,搓搓手笑着回道,“小,小月,是老板把我叫来的,你没事就好”

    满月更加云里雾里,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老板看满月一夜未归,照着证件上的地址给村里打去了电话,许是老板心里着急,表达有误,加上信号不是特别好,村长误以为满月在跟异人的较量中出了事,这才慌里慌张的赶了过来。

    村长赶到旅店,得知满月只是失踪,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正和老板合计着要报警,满月就回来了。

    一个是一面之缘的老板,一个是第一时间赶来的村长,这份沉甸甸的善意与关切,这久违了的温暖,使满月感动万分。

    她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在离开旅店时,用符纸为这座小院设下一个防护结界。

    从旅店出来,满月想着先把村长送到渡口,再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村长走在满月身畔,一路上支支吾吾,像是有话要说。最后还是满月先忍不住,把他叫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下。

    满月率先开口,“村长,你有话就直说吧”

    村长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宽大的手掌摩挲着膝盖,不敢看满月,“小月,其实我”

    村长话未说完,脸色骤变,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跌跌撞撞向后退去,颤抖的指着前方,“异,异人!”

    满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冷不丁被那张乍然出现的面孔吓了一跳。

    异人像是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一样,赫然立在两人面前,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跌坐在地上的村长。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凶狠的龇了龇牙,脸上的血纹在白天看来更加明显,着实骇人。

    村长吓得连连告饶。

    满月欲起身阻止,村长突然先她一步,跪倒在异人面前,口里喊着“恩公”。

    异人停止了攻击,居高临下的望着村长。

    村长不停的往地上磕头,哭着喊道,“恩公,我错了,你别杀我,别杀我呀”

    这一出,满月着实意想不到。恩公?从未听过村长和异人有什么交情,异人怎么就成了村长的恩人?

    满月急忙问道,“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异人不再发狠,村长才放心的将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小月,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天过得安生,我对不起飞来岛的乡亲,更对不起你,那笔钱,其实是被我输掉的”

    他抱头痛哭,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满月虽也怀疑过钱的去向,得知真相还是不免感到愤怒。

    村长继续交待,“那天,我一上岛,就被人连哄带骗去了赌场,我知道他们是骗子,可就是忍不住。我想过报警,可他们拦着我,说有办法帮我赢回输掉的钱。我心动了,偷偷折回家里拿出所有的钱,趁着天黑乘划艇出了岛,没想到……”

    村长又把钱如何输个精光,自己无奈选择轻生,异人如何奋不顾身跳到到水里救自己,商漠尧又如何赶到,错把异人当凶手,解释了个一清二楚。

    “我当时本想说出真相,可是那位先生一口咬定是异人拉我下水,我心里紧张,就不敢再说话了”,想起商漠尧阴狠的眼神,他仍感到心有余悸。

    “小月,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那笔钱,我一定想办法凑出来”

    满月望着头顶的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责备又有什么用呢。

    她搀起村长,点了点头,“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请你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就当是为了群群和张阿姨”

    村长重重按着她的手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那异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村长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低声下气,心里似懂非懂。

    所以当村长来到他面前,向他郑重道谢时,他本能的背过身去,不愿意搭理这个奇怪的人类。

    满月惊讶于异人惊人的恢复力,这才过了一晚上,他就变得活蹦乱跳了。

    不知他是怎样找到这里,到这来又有什么目的,保险起见,满月将他藏到旁边小树林,用巫术把他定住,又交待小海怪留下来看守,直到送完村长离开,她才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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