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
玉阁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我与玥姐姐相遇,原来早有渊源。我娘亲出身寒门,父母又去世的早,舅母每日将娘亲当丫鬟使唤。二十多几还未曾婚嫁。后来又要将娘亲卖去那富贵人家做小妾,娘亲自是不愿。幸得潇潇娘子相助,我娘拿回了卖身契。并且离开了舅母家。自此便开始照顾玥姐姐。娘亲很是钦佩感恩潇潇娘子,虽然嫁给了父亲但难忘潇潇娘子的恩情,经常与我提起恩人之事。雪中花,便是我娘亲一手一手教我的。她虽不会跳,可却教得细致认真,我三岁便开始学跳此舞,一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娘亲闪着泪花告诉我说,这舞我已学成了八九分。”
王大户思索着问:“你娘,可唤作林姨?”
玉阁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大户说完,似又失魂落魄。罗子毓携了王大户,两人并肩离去。
玉阁主只叹世事无常,当年王大户与罗子毓两人皆垂慕潇潇娘子,相遇便恶言恶语、反唇相讥。潇潇娘子走后,两人竟成了至交。
待他们走后,秋翼弯着腰坐了下去。飒爽俊朗的一代剑客,此刻仿佛突然苍老,似一个如暮之年的孤独老人。他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泪水,此生,他只爱过两个女人,他又亲手埋葬了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他自此胆小甚至不敢放任将辰空放在自己门下。他看着啼啼哭的外孙儿,唯有挚友慧度可托。
锦若元老叹了一口气。她懂秋翼,当年他为了救潇潇娘子,甚至要逼自己换血。可她纵然一身医术,却无法替他挽回爱妻。就像她无法挽回自己的爱人。当年潇潇娘子因病离世,秋翼尚且沉沦,后来因为女儿凌玥开导才终于振奋。而凌月去世后,秋翼已然崩溃,只有她知道,秋翼为什么还活着,因为觉得自己无颜去见潇潇娘子。他只有活着,把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可他终究敌不过心痛,他将辰空托付给慧度和自己,自此闭关。直到辰空三岁得了天花,他才出关。
“冤冤孽孽,世人眼中清冷的水月派,何曾少过爱与痛?”门外传来慧度元老的声音,他走进来转眼看着灰败苍白的辰空,他心疼地闭了会眼。终于睁开眼,对着玉阁主说道:“玉阁主,你待玥儿一片真情,因此我们原谅你今日所为。辰空,我们瞒你,也是你母亲之遗愿。她至死不愿说出她的所遇。更不希望那人知道她任何消息。我们这才抹去了有关她的讯息。她是我的第一任徒弟,也是我最骄傲的徒弟。你母亲她很了不起。她聪慧果敢,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她。”
辰空流下了眼泪,重重地跪了下去。
慧度元老扶起辰空,心疼地摸了摸辰空的额头。他叹了口气,又看向玉阁主,说道“方才,玉阁主说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似乎已经有那人的画卷了?”
玉阁主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画卷,恭敬地呈给掌门。水月派向来不论年纪,以掌门为尊,她是知道的,“此画,是当年玥姐姐自己画的。我以为玥姐姐早便烧掉了,没想到竟然无意中从阜城画师中寻得。”
苦槠仙君朝众人打开画卷。画中,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似携手赏花,男子浓眉大眼,轮廓方圆,眉锋凌厉,气宇轩昂,女子一双桃花眼,似比那花还娇艳。”
这画像,柳桑亦觉得眼熟,一男一女两人,都觉似曾相识。不知为何,她越看越觉得这画像是自己的父王和母后。
只见秋翼走向画像,摸着画中女子,心疼地喊:“玥儿……”
不是自己的娘亲,柳桑明白了,这是辰空的母亲。但那男子越看越像记忆中的父王,又想起那梧桐琴,和父王曾经说过的话,柳桑忽然觉得胸闷无比。
她看着画中似曾相识的两个人,又走向辰空,再看辰空的痛苦表情,无比心疼。她想走过去,将画看得再仔细一点,刚向辰空迈出两步,便晕倒了过去……
辰空第一时间将柳桑抱起。
锦若元老立马复又给柳桑把脉,又拿出一个瓷瓶,往柳桑嘴里喂了些许药汁,半响说道,“这是清凝露。柳桑一时气虚晕眩,尽快卧床休息为宜。待睡了一觉,明日便无碍了。”
“我的卧居最近,我这就带柳桑先去休息!”辰空说着,就将柳桑抱往燕飞轩。
“恳请让我一同前往,照顾柳姑娘。”玉阁主说道,她心里对柳桑实在抱歉,又想柳桑即是女子,由她看顾更是方便。
苦槠仙君凝眸看了沉睡着的柳桑,对着辰空点了点头,又对玉阁主说道:“有劳了。”
待到燕飞轩,辰空柳桑径自抱往自己房间放下安置妥当。方对玉阁主说道:“玉阁主,多谢你一直挂念我的母亲。母亲之事如今已然真相大白,此阁主令也当交还与你了。”说完,便拿出阁主令奉给玉阁主。
姜眉说道,“今天得知真相,我确实无颜以对阁主,更是愧对阿姐。辰空,今日之事,你是否责怪于我了。”
辰空叹了口气,说道,“并没有。但我确实无心做这玉瓷阁阁主,还望阁主收回。”看姜眉泪水潸然而下,辰空不忍又说道,“若阁主愿意,你我依然是亲人,你早已视我母亲为姐姐,若您不弃,那您便是我的小姨。只是玉瓷阁有你的回忆,由你经营最好。”
姜眉不免动情,说道,“我于这世间,独活许多年,寻找阿姐便是唯一期盼,如今知阿姐早已故去。我已不知该往何处了。若能得你喊一声小姨,也不负阿姐待我一片真心了。”
辰空正要说什么,只见墨即身影恍动,苍然叹声,便说道,“眉姨,思故人不若珍惜身边人。或许你会有新的期盼。”
姜眉听辰空唤自己一声眉姨,早已感动不已,想她和丽姬姐姐、玥姐姐早已阴阳两隔,不禁嘤嘤难掩哭泣。
这么些年,姜眉第一次觉得劳累困倦。她对着辰空说道,你去照顾柳桑吧。辰空见眉姨确实一脸倦容,便安置他们在客居休憩。
姜眉走出房间,坐在院中石凳,仰望明月,她的身后墨即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辰空亦站窗前看着天上明月,他们都不孤单,其实身边都有人相守。
此时,慧度元老等人已重新走到画卷前,此时方才说道:“这画像之人,彷佛见过。”
三位元老看着画卷上的人,都是眉头紧锁。
慧度元老点点头,也问:“锦若,你向来观察细微,于人面相十分精准。你看这画中男子可觉相识?”
锦若走上前来,这画她已细细看过,如今再看,她已更加确定。她看着秋翼紧握的拳头,她知道,他们的答案是一样的。虽然就从画像无法确定,但细思玄司国、都城、再想凌玥的遭遇,还有柳桑看到画卷的反应,或许这天地间也唯有那人了。
他们都早已猜出柳桑是玄司国的公主司空霖霜,此时也都已猜出凌玥当年错付真心的那人,恐怕便是当今玄司国的国王司空煜了。
秋翼原来一直无法原谅凌玥至死不愿说出那人姓名,他不能替石头嫂子报仇血恨,可如今,他终于知道了凌玥的苦,他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女子,彷佛凌玥就在他的身边,他痛苦地喊,“玥儿……”
“玥儿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至死不愿说出他是谁。也宁愿让自己从这世间消失。”慧度元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苦槠仙君并未说话,但见三位元老已知画上之人,却凭添了痛苦。若这画上之人,真得便是当年伤了玥姑姑,伤了母亲的人……苦槠仙君握紧了拳头,是啊,他该如何不负天下,又能为姑姑之死为母亲之死问一个明白。
良久苦槠仙君说道,“慧度元老,按制,掌门登基是否需向大空国王和玄司国王拜会?”
慧度点了点头:“掌门虽不可轻易下山,但此制不可废。”
“是。”苦槠仙君应道,又看向秋翼元老,问道:“秋翼元老,此画像由我暂为保管,可否?”
秋翼元老眼里闪着泪花,他早已明白苦槠仙君的用意。还有谁能比苦槠仙君更值得托付呢!他颤抖的手欲轻抚画中的女子,然后手指又未触及。他闭上眼,两行泪流下。秋翼元老卷起画,双手交给苦槠仙君,“掌门!”
苦槠仙君已了解,他看着秋翼元老,慎重地点了点头。或许,十多年前,辰空的亲生父亲,无名的死,还有他娘亲的死都将从此画卷解开。
辰空,现在,他还不能告诉辰空。而,柳桑,他又想起了柳桑……他正想该去燕飞轩看看柳桑,突然山下结禁彻响。慧度元老一拂,正见一男子,眉宇正似那画中男子,慧度元老疑道:“玄司大王子司空炎,怎得此刻到访?”几位相似一看,今夜可是不眠之夜。
司空炎上得山来,一一拜会苦槠仙君,慧度元老,方才说道:“苦槠仙君,三位元老,深夜打扰。此番急急而来,是有二事,一来自我二弟奉父王之命,前来恭贺苦槠仙君荣登掌门。已经半年,父王甚是挂念,几番书信望二弟归来,哪知二弟迟迟未归。父王特命我前来带二弟回家。二来,家里小公主霖霜贪玩任性竟擅自出宫,我们听闻她亦在贵派,特来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