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
“这世间能晓得裘千手的人已不多了。”裘千手默默叹了口气声音似有悲怆,他依然端着糖木盆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想来两位必有来头。只是我既已不在江湖,便不愿深究底细了。但他日若有缘,必定请两位朋友尝尝老朽酿的酒家菜。”
话毕,他拿起木盆利落地朝他们一倒。木盆落地,糖浆丝毫未出。柳桑只觉天眩地转,太阳一闪忽然不见,天色突然变黑。
原来已经是暮晚。
柳桑忽然想起什么,便马上往里间走去,裘千手和那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苦槠仙君仰头看着天空,淡淡说道:“虚幻阵已破。”
“师父,你不是说虚幻阵要面对面下吗?在吃面之前,我们并未见到过这个老伯啊?”柳桑疑惑,未等苦槠仙君解答,忽又说道:“难道,他是先对面馆老板下阵,吃面时我们只是进入了面馆老板的阵!”
“是。我们入阵的时间是他碰到年轻公子的时候。”苦槠仙君心里悸动,那时看她吃冰糖葫芦的样子,他便陷入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回忆中。所以才会让柳桑被下阵而未觉,他入的是柳桑的阵。
“那么,夏宸与言泽又是怎么什么时候被下阵呢?”柳桑心中盘算着,一会得好好问问言泽。
天色已暗,路上行人却不少,柳桑奇怪。正要找人问,迎面走来言泽夏宸。
“掌门,城门已开了。布告上的通告已全部都撤掉了。传说城主的爱妾是和她女扮男装的表妹一起去给城主准备生辰惊喜了。您说这城主好笑不好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夏宸爽朗的笑声飘荡在街巷。
柳桑摸摸鼻子。言泽像看傻子般看了眼夏宸,无语摇摇头。苦槠仙君面无表情。
夏宸看大家如此,尬然道:“不好笑么……嗯,不好笑。”他摸摸头,憨憨地低下头跟在大家身后。
“言泽,我们第一次在面馆分开走后,你们可有遇到卖糖老人或其他什么奇怪的事情?”
“卖糖老人?”言泽顿了顿说道:“倒是有一个小孩,不小心掉入水里,是夏宸将他救了上来。那小孩受到惊吓啼哭不已,来了个老人送了个糖人给小孩。”
“那么,我们若要弄清楚是谁设的这个局,是不是需要找城主的爱妾?”
“这和城主的爱妾有什么关系?”言泽问道。
“我们在卖糖老人处,见到了城主的爱妾。”
“那现在肯定来不及了。”夏宸喊道。
“为何?”
“我们听说,城主带着她的爱妾回他老家去了。听说城主爱妾表妹家兄嫂逼迫她卖身为奴,表妹不愿,因此逃脱。现在正带着城主去赎身呢!”
“那这城主倒也是个热心人!”柳桑说道。
“听说这城主也是个花心的人,估计八成啊又瞧上他表妹了!”
“教派中弟子查询这个城主和他爱妾及表妹。”苦槠仙君吩咐道:“现在我们当务之急,赶紧去往雪松林。
路上,柳桑好奇问苦槠仙君,既然当年裘千手正盛名于世,为何突然退出江湖,故意销声匿迹?按当时的年纪,裘老前辈正值青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既如江湖不该如此淡泊退出呀?
苦槠仙君没有回答,心里却想起一个名字来,丽姬前辈。当年,满江湖讨伐孤女丽姬时,只有一个人替她说了话,这个人便是裘千手。
江湖,江湖,人世间,黑白难辩,有多少人迫于无奈,放弃抵抗,只能袖手旁观。可他,任何时候,都绝不会放弃。他将守护心中正道,至死不渝。
再出城时,天色渐暗,他们在此竟也浪费了一日行程。
接下来一日,四人都格外小心,并肩同行,也再未出过情况。
离雪松林区域越近,天气就越加寒冷。连夏宸也不禁咕哝一声。
苦槠仙君拿出一件斗篷,将它披在柳桑身上。
柳桑退让拒绝:“我身上已经很暖和了,师父您自己穿吧。”
苦槠仙君却没理他,只紧紧地系在柳桑身上。
越到里面,呼出的气越来越白,“没想到师父这件斗篷看着单薄,竟然如此暖和。”柳桑心中感激。
刚到雪松林区域,雪山雾霭浓厚,人与人近咫尺却不可见。只闻有人哀嚎哭啼,声音或近或远。
柳桑心中害怕,不知不觉手已拉住苦槠仙君的衣摆。苦槠仙君回头,反手握住柳桑手腕,又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停下。
“就在此处吧,等我。”苦槠仙君放开手。
柳桑点头,站在原处不再前行。
苦槠仙君腾跃而起,立于枝头,只见诺大一片雪松林都被笼罩在一层层浓厚的云雾之间。他右手拈额头,双手一摆,只见一圈圈炽白光亮往下层层扫去。他俊眉紧锁,显是用了灵力。
奇怪的事出现了,那炽白光亮触到浓雾后,浓雾变薄变稀直至消失。
视野逐渐清明,柳桑的眼里映着绿叶枝头那湛白的身影。哀嚎哭啼的声音已然不见,只在林中传出一道道惊呼声。
“我们得救了,啊!谢谢神仙大人!”
“谢谢神仙大人!”
原来是被困在雪松林中的人被这浓雾困得寸步难行,如今突然得救,心喜呼喝。
言泽与夏宸分别带了一路人,沿途救了一波人出来。有些被困两日多的人,缺水无食,此刻拿到干粮便靠着树大口吃起来。
柳荷等几个水月派弟子迎面而来。
“掌门。”柳荷头发散乱,衣服是浸湿在寒露中的潮湿,裙摆处是泥渍和草屑,柳桑过去拉起了她的手。
柳荷擦着眼泪,她的眸目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愉悦,只听她哽咽着说:“掌门,辰师兄三天前不见了,而樊师兄两天前也不见了,我们已经在这里搜索了两日,可这雾太大了,我们刚进林中就迷路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苦槠仙君颔首,说道:“辛苦了。”又转向言泽说道:“带一众弟子,全力搜救,并发火光珠。现在视野也清,找人应该容易很多。但也要小心,林中怕有危险。务必两人结伴而行。”
“是。”言泽应下,便安排去了。
“有看到两个穿着淡白衣衫,束冠高立的男子吗?”柳桑也一路问寻过去。不知不觉已走到林之中间。
她给一个穿着素衣的村妇喂了水和食物,又问道:“请问,您有看到穿着淡白一扇,束冠高立的男子吗?”
村妇摇摇头。
柳桑眉目紧锁,越发担忧起辰空来。
“柳桑。”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柳桑抬头起,不远处,正对着她的不正是辰空吗?
“辰空!”柳桑站起身,兴奋地跑过去,她双手握住辰空的手臂:“这几日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师父,这儿!”说着,她又回过头,见苦槠仙君正走向他们。
“没事,我没事。”无辰空看了一眼苦槠仙君,转眸对柳桑微笑着回答。
“辰空,你有见到过樊师兄吗?”柳桑焦急问道。
“樊师兄怎么了?”辰空着急问道。
“柳荷说,樊师兄因为找你,在两日前不见了。”
辰空皱起眉头,“三日前我和樊师兄到雪松林分头寻救,与樊师兄分手后不久我便遇到了黑衣人,追着他们到了林中来,我与黑衣人一路交手,一路追打,就遇到了玉阁主。到现在才出来!”
“玉阁主,你受伤了?”见玉阁主脸色惨白,柳桑担心地问。
“无妨。”玉阁主微施礼说道:,“那日,雪松林的雾还不似今天这般浓厚。我们也寻迹来到这里,恰巧看到辰空公子正在与黑面人搏斗,只是没想到那个黑衣人灵力实在深厚,而且出手招招狠厉,且熟谙各类暗器使用。千钧一发之际多亏辰空公子救了我,才不致有性命之忧。”
几人正在当时搏斗之地,只见树枝残断,落叶铺满地,尘土翻砂,可见当时战斗惨烈。
“当时我俩同用了火光珠,又假言周边多有同盟,趁其分神之际才得以脱身。本隐于树丛间,只没想到再出来时,浓雾已大到寸步难行。至林中,迷雾已越来越浓,咫尺不可见。不管我们如何破阵法。迷雾退去。却又袭来。我们便被困在了这里。”玉阁主唇色苍白,似有坚忍之意。
“玉阁主,先喝口水吧。”
“阁主!”原来玉瓷阁的人也都陆续找来,那黑须老道和伍斌斌也在其中。
“阁主,您受伤了!您没事吧?”叫绿衣的侍女担忧说道。
“无妨。”
“阁主受了暗器,虽已取出,但只简单敷了金疮药,还需回去重新清洗包装。”辰空说道。
“是,多谢公子!”绿衣少女说道,黑须老道也对着他一礼。
绿衣婢女扶着玉阁主,黑须老道紧随其后,显然对这玉阁主甚是关切。
柳桑边找人边收集林中的暗器,她瞧着这菱形的针头,想起山洞中见过的暗器,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云老头,她更加急切起来,等这里的事处理好了,她要回乌金寺一趟。
忽听不远处有哀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