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
强权对阵,吴永乐还说得出话,这诡异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
“怎么不说话?真的假的?”
王越多问了一句,顺手就把她的手机抽走了,手机递过来之前,吴永乐已经提前解开了密码,他顺手在微信里翻了翻,总共也没几个人,十几个,还全都是有名有姓的。
扫过一眼,王越拿着手机上前,“来,拿好。”
“你别过来!”吴永乐大叫。
所有人顿住。
是个人都有底线的吧?
吴永乐的底线就是这个。
她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愿意和这些说好听了是没有未来,说难听了就是打着青春的口号胡搞乱搞的人站在一起,就算是被喜欢,也会叫她觉得浑身难受。
她有这样的生理洁癖。
而王越,显然是根刺儿。
他戏谑的笑了声,丝毫没有把吴永乐这话放在心上。
十七八岁的年纪,自大,狂妄,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如果看上的人看不上自个,那就抢过来。
吴永乐使劲往后靠,把吴念瑶的手扒拉开,在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吴念瑶使劲摇头。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留乐乐一个人在这里,要死她都得留下。
吴永乐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传达了一个消息,你不走,我们都折在这儿吧。
女生的力量就是这么弱小,更何况对面是一老群男生。
“可以,可以走,这位同学,你走吧。”王越无所谓道。
那个坏笑像恶魔的烙印 ,在吴永乐眼前放大。真实遇到这样的情况,唯一且仅有的反应,是仿佛说不了话。
她眼尾红了,惊慌的表情控制不住爬出来,将吴念瑶往后推了出去。
吴念瑶踉跄着出巷口,她第一反应是四处看,该死的是,这里并没有别的人,往常车水马龙的街道,现在像非典复发一样寂静。
吴念瑶仅剩的理智这一刻回归了,她拔腿跑向不远处的学校,她知道,学校里一定有人,爸爸在那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
王越似乎也挺享受这个逐步逼近的过程。
吴永乐靠着墙,只剩了她一个人,她身上那股被压抑已久,始终没能释放的尖刺好像冒了头,让她像一个刺猬,带着浑身的不服和坚韧,倔强的站稳,让自己不滑下去,不掉眼泪。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有些咬牙切齿。
“乐乐,别害怕呀。”王越已经走近了她,就和她离了半尺的距离,几乎是和她平视,“老子他妈是真喜欢你,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原钦野?你没和他在一起,就和我在一起吧?行吗?你应了老子,老子什么事都过去了,啊?”
周围的小混混都扔了东西,开始起哄,将吴永乐围成了一圈。
王越这话是在问,语气可一点没有真诚询问的意思,倒充满了征服的爽感,“装什么乖啊,开学前你拿棒球棍在这站着,不是挺威风的吗?”
吴永乐瞬间联想到了那一次。
“想起来了吧?那时候我听说朱亮放学被一个人拖进了巷里,老子他妈还说哪个人这么懂事,还想来补一刀呢,哈哈哈,那时候老子就在巷对面那超市里蹲着,就看到了你。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对胃口的女娃。”
如果现在能有把刀在手里,吴永乐觉得自己能把这个人的嘴划烂。
这些话像腐虫,在她心口上滋长,让人反胃。
说便罢,王越甚至还要抬手来摸她的下巴。只是还没碰到,吴永乐就咬紧嘴巴闭上眼,错开他,蹲在了地上。
她两只手臂交叉,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脑袋也埋在膝盖间。
“呵。”王越冷笑一声,又是一挥手,马上一边一个小弟就上前来扯她胳膊。
她抓得很紧,一时间没能扯动。
这一瞬,她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掉下,无边的无力和委屈冲她排山倒海而来,这一刻没人来帮她。
没有人有义务来帮她。
唯一有这个义务的父母,此刻也不知道在哪里。
她是孤立无援的。
可是,她真的要抓不住了。
……
公交站的巷口,一个山地车瞬间溜出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此刻满眼笑意的少年,在看到这一幕后,倏尔从车上跌落了下来。
原钦野看不清谁在被欺负,但他认得出王越。
所有的温柔和微笑此刻潮水般褪去,他单手拎着麻袋跑了几步,距离拉近了,他顿时认清了地上那个书包。
非常熟悉,几乎是印在脑海中的,那是吴永乐的书包。
想到这个可能后,他已经抬手,将麻袋朝那一窝蜂的人扔了过去。
所有围在一起的小混混顿时被一击散开,露出里面正半蹲下,在和一个姑娘说话的王越全貌。
那个缩成一团的姑娘,显然就是他着急要来见的女孩。
什么分寸,什么度量,什么东西,原钦野都管不着了。他现在恨不得将这该死的龟孙拎起来砸墙上。
飞起一脚,他狠狠朝王越那个露在外面的宽厚肩膀踹了过去。
打斗的声音将吴永乐的恐惧扯回,她刚刚把头抬起来,眼前就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股清凉的薄荷味一出现,马上就驱散了她眼前所有浑浊不堪的味道。
她的手腕被人抓紧,这股力量像要把她从海底拉回,拽着她,带她站起来。
然后将她扯到身后。
一堵黑色的墙挡在了她眼前。
而所有混混,此刻也都从地上爬起来,去看自家老大。
有本事的会直接选择上,替他家老大报仇。
可惜的是,这群人没有本事。
面对现在的原钦野,这群人一个敢出头的都没有。
人生气到极致,多说一句都觉得烦。
原钦野就站在这里,“这事儿没完。”
他眼睛一直盯着王越,盯得他心里直发怵,“带着你们的东西,马上滚。”
东西?什么东西?
有小弟马上发现了刚刚揍了他们的麻袋,解开口子掀开一看,一麻袋的全套实体漫画,还没有拆封。
然后拎到了王越面前,王越的右手臂疼得很厉害,应该是骨折了,不过他没火大。
刚刚看的很真切,吴永乐起来的时候一脸泪水,他没想到她会怕成这样,自知理亏,也生不起大气来。
捂着右胳膊,王越看到那一堆正版的画册,心里突然堵得慌,转头往外大步走。
其他人也都跟着。
然而对面巷口,两个人正在那站着。
吴广四沉如钟的声音响起,“站住。”
职中的人当然没必要听,一个两个缝里就钻远了,只剩个走不出去的胖子,和吴广四面面相觑。
胖子冷静一会,竟然瞬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老师,你别报警!是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操作连躲在原钦野背后偷看的吴永乐都惊呆了。
原钦野的气还没消,但大人一来,这个场子莫名有了主心骨。
胖子被当成人质,和原钦野,以及两个女孩,一起在吴家的祖宅的院子里作了[口供]。
知道这件事的全部来龙去脉,吴广四气得不行,指着吴永乐大骂,“跟你说多少遍了就不听!不要和这些坏学生来往!跟谁不亲就跟游戏亲!杨志人家是富二代,人家的前程用得着你来管?!自己都管不好自己!”
吴永乐听惯了这些,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坐着。
吴念瑶不敢反驳。
胖子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
只有原钦野当下黑了脸。
他从小在家里就是当爹的,不是当儿子的,被训也只是被老妈训,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当头说成这样。
况且这事确实都是因为他,这次意外也都是因为他,这老吴是不是有毛病,训吴永乐干什么,服了。
在吴广四眼中,吴永乐就是路边的顽固石头一块,厉声说了几句,他又缓下气来,“我答应了你妈要看好你,咱的成绩是不错,但越是这样,越要重视,登高跌重,等有一天你真的因为静不下心跌下来,难受的照样是自己。”
吴永乐裤子上还带着灰,低着头一点点拍打,这老头现在搞刚柔并济这一套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一通,四大爷站了起来,拎着胖子到院门外教育。
他走后,小方桌上就剩了三个人,吴念瑶抬起手摸了摸吴永乐有些凌乱的头发,马尾辫都毛燥了,她抿着嘴巴,知道吴永乐很少哭,她也向她学习,忍着不哭。
吴念瑶有时候也很怀疑,大人们说话,真的就这么狠吗?还是说,在他们眼里,乐乐就是不亲。
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今天是她被人挤到墙角落里欺负,吴广四还会不会这样劈头盖脸骂她一顿。而对于那些欺负她的男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是不是在大人眼里,只要没出大事,就是不严重。
“那些人该死。”她咬牙切齿道。
吴永乐淡然一笑,握了握吴念瑶的手,“没事。”
而后她看向原钦野,“谢谢。”
明明是笑着的,原钦野却觉得,她眼睛里没有光亮,笑得很努力很牵强。
他今天跑了趟市中心拿快递去了,就没和吴永乐一起放学。
“对不起。”
女孩轻轻摇头。
原钦野此刻心里只剩了懊悔。
到底为什么要自己跑去拿快递?
还气。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吴广四再进来,三个人还是这样坐着,吴永乐蹭的站起来,转身说,“四爷,您放心。下次我一定带两瓶防狼喷雾在书包里,绝不让您再担心。现在没事了,请您带着小姑姑早点回家。”
她这语气平淡到,连吴广四都分不出来是真知道错了还是随便糊弄他的。
“我不回!”吴念瑶跟着起来,“我要跟你一起住!”
吴永乐望向她,“回去吧,我就想自己待着,你在这我嫌烦。”
“……”吴念瑶瘪了瘪嘴,被凶了,“那好吧。你晚上记得关好窗锁好门。”
“嗯。”
七点钟,世界清净了。
吴永乐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洗完澡吃完饭,做作业半天没能翻动一页纸,在书桌上发了一会呆。
一转眼,时针就走向了八。
她干脆放下,拿手机继续找电影来看。
她是刻意没让今天下午那个画面在脑子里播放,但有些影像就是一帧一帧的频繁闪过,叫她心乱如麻。
她初三那段时间沉迷看国外电影,尤其是老电影,上次和原钦野一起看的译制片《虎口脱险》,她自己有时候为了英语口语,能反复把无字幕版本看好多遍。
这次怎么都看不进去。
烦到八点二十。
她家的门铃又响了,急促的一长串。
她下来开门。
穿着冲锋衣,背了个单肩包,手在背后拎着个纸袋,酷到没边的原钦野在门口,朝她勾唇。
“校服在我包里。”他伸手把纸袋递过来。
吴永乐沉默地接下。
她本是低着头,后抬起来,两人这么相对而立,门前一个门后一个,站了好一会。
她并不想走,也不想关门,想让原钦野进来。
很想告诉他。
今天真的很谢谢。
被你护在身后,我觉得很安心。
“吴笑笑。”谁知少年打破了她的构想,但是没打破氛围,因为他的声音很有生命力,像富含阳光一样,温和而又强大。
“嗯。”她轻轻应。
少年展颜笑,“滑雪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