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
贤妃又急急忙忙问道,
“那你可有把熠王殿下遇刺一事告于旁人?”
“栖凰殿拦着不让奴才进去,奴才就去寻了掌印太监张公公,他告诉奴才先好生照料着熠王殿下,明日一早他自会禀告皇上。”
那宫人低着头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了,觉得自己办事不周还跪在地上等着领罚。
贤妃眼中忧虑万千,听到此处却只能无奈地化作一声叹息,
“有劳张公公了,希望皇上能派人查情究竟是何人要加害于熠王,要将他活活置于死地。”
方才听元俊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她才得知此次刺杀竟如此惊险万分,亏得七皇子殿下武功盖世,这才有命逃了出来。
她让宫人先起来,而后又让一人带他去库房领赏,宫人再三跪谢,感恩娘娘心善,七皇子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
“这孩子究竟是碍了谁的路啊。”
贤妃站在外面忧虑地看着偏殿中的烛火摇曳,不由得再叹一声。
当初灵妃初进宫之时也是这般波折,但那时仁德帝偏爱于她,与她寸步不离,这才保全了她的安康。
即便后来香消玉殒,却也曾是风光一时,轰动上京。
“时辰晚了,娘娘先回去休息吧,熠王殿下这头有奴才这边照料着,若有变故会来告知娘娘的。”
旁侧宫人担忧她夜里受了惊又受了凉,从屋子里头寻了件外袍给她披上,又劝她回去歇着。
然而贤妃自然是不肯,说什么也要等熠王清醒过来,再回去歇息。
半晌过后,偏殿里面终于有了动静,太医拎着药箱出来了,贤妃赶紧迎了上去,忙着追问道,
“太医,熠王殿下的伤势怎样了?”
太医是个年岁较大的老太医,姓彭,已在宫中委任许久,先帝在时就在太医院中颇有威望,医术也是佼佼者。
贤妃的宫殿养了无数朵花,百花争艳芬香扑鼻,彭太医许久未到此处,被那花香刺激的连打了十几个喷嚏,隔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清醒。
就见他眯着眼睛,仔细地瞧了一眼来人,而后恍然大悟般行礼,
“原来是贤妃娘娘,老臣真是年岁已大,老眼昏花了,方才实在失礼了,”他弯腰作揖,而后扭头望了眼偏殿的方向,脸上表情严肃,
“熠王殿下的伤势过重,臣已经一一止血包扎过了,已无性命之忧,好在武器上并未投毒,都只是些皮外伤未伤及骨头,则日就能养好,”
又瞧见贤妃担忧不止的神情,他却是微微走神若有所思,直到她身侧哑奴皱起眉头,锐利如野兽般的眼神直射向他,彭太医适才回神,将后面的话道出,
“目前人已经睡下,还望娘娘尚且放心。若无其他的事,老臣就先行告退了,皇后娘娘那边还特地嘱咐臣熬一份补药给她送去。”
他提起药箱就要往外走,哪想到贤妃直接在后面叫住了他,
“等一下,彭太医你可知皇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回娘娘,是皇后近日在宫内御花园处,见的了兰贵妃平日里养在身侧的猫的尸体,受惊后夜夜不能眠,太子适才吩咐臣熬几份汤药给皇后送去。”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近日里宫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彭太医干脆也就一股脑儿地全盘托出。
贤妃知晓了后,善解人意地既给他拿了赏还专门遣人用轿子送他回太医院。
彭太医连忙摆摆手说不用,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无需受赏,何况太医院离这儿也不远,他两条腿怎么地也能回去。
贤妃见此便也不再多加纠缠,知道了姬无期尚且安康的消息,她也就回去歇息了。
不过留了口信,只道熠王殿下若是醒了,就来知会一声,她也好过去瞧瞧。
而那彭太医,走至了长阳宫殿外,却始终有一事不解,他拧着眉心凝望着长阳宫的牌匾,
“这贤妃怎地,和刚入宫那会儿判若两人。”
他在宫里是个老人了,先帝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稳坐太医一职,当今圣上和其他王爷怎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后来朝廷变故,原太子逝世改立当今圣上为储君,他也是有所耳闻。
然而要说这宫里最没有背景的妃子,就要属贤妃了,她曾是同一位太医入宫的采药女,却被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看中做了妾室。
后来当初那太医受冤入狱不久后离世,她也就一直伴在皇上身侧,直至三皇子出生后夭折,皇上怜悯她,便也封了她妃位,赐号贤妃。
她向来不参与后宫纷争,人也温顺本分恪尽职守,贤妃这名号赐予她最适合不过了。
不过贤妃早年在太医院做采药女之时,彭太医还见过她一次两次,总觉得和记忆中的有哪里不同,却也说不上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许是年老眼花了,彭太医赶紧把脑袋里无关紧要的想法挥之下去,而后迈着步子离开了长阳宫。
弯月如钩,月影遍地,夜色浓厚,一片宁静笼罩着大地,方才手忙脚乱的偏殿,现在已经无人了。
元俊还惦记着自家主子的安慰,稍作歇息后,又从下房里回来在偏殿门口守着,这样姬无期清醒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好去寻太医再过来瞧瞧。
他在门口值守着,风吹草动的也竖起一只耳朵去听,然等到深夜子时,却也不禁靠在门旁打起了瞌睡,却也错过门内的事。
被传’早已睡下‘的姬无期,自打身侧功人一经离开,他便睁开了澄清的双眼,眸子里半点睡意也无,清醒而又冷静。
因失血过多,他的脸有些苍白到病态,嘴唇也没了颜色,少年躺在床上,绷带将他缠了一圈又一圈,瞧着好不可怜。
可那双深眸一经睁开,浑身脆弱感便不复存在仍旧危险的很,他像是栖息在山中的猛兽凶性十足,就算受伤也只会孤独地舔舐着伤口,待旁人只要靠近一点,他便猛扑上前,活生生咬断那人的脖子。
姬无期直起身子,靠在床边一侧,身上的伤口牵扯到了却也不觉得疼,微微抿起嘴却也仅此而已,反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房内一角,
“你当真无事?”
“你看我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看的我像是出了事。”
伶舟年干笑了两声,可她分明魂魄都变淡了些,又隐在暗处,恍惚之间瞧过去都有些透明。
“你…”姬无期开口,迟疑半天也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一人一鬼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空气冷凝在此,半晌他轻咳一声,
“…若是以后再出现这种事,你不必费力救我了,别等到最后魂飞魄散了,才想起来后悔。”
姬无期明明很关心她,却还是硬着口气说出了这番话,怎么听着都觉得别扭。
尤其配着他总是喜欢板着脸,神情严肃的仿佛她犯了什么罪不可恕的错。
伶舟年闻言撇了撇嘴,心道原本也没打算救你,但现在两人绑在一块儿,姬无期死了她也别想活命。
“本来也没打算救你,你可千万不要想太多了,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心善,看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斗嘴,气氛反而相较之前活跃了许多。
“今日刺杀,你觉得是何人做的?你在着皇宫里面树敌颇多,无论是谁都想要你的命,”伶舟年埋头苦想,除了皇后她还能列举一大堆人出来,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们杀了你,无非为的是少一位皇位争夺者,自古以来帝王家无情无义,这话说的也是真没错。”
“无妨,”姬无期垂眸,似是不在意的低笑一声,“我这煞星名头,阎王来了都不敢收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法子,能与我这命硬拼一下。”
谈话之际,窗外墙根树下突然有些细微响动,发出几道“卡擦卡擦”的声音,像是某种重物坠地,而后踩断了树枝落叶的动静。
但声音极小,若不是殿内此时安静,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挺不错。
一人一鬼彼此对视,同一时间往声源处看去,就见外面那人轻轻叩了几下窗户而后不等里面人回应,就要从窗外翻身进来。
姬无期额头狠狠跳了一下,待来人进来之时,他捏着眉心似是无奈地念了一句,
“为何又不走正门?”
来者正是卫阳,只见他仍是那般太监打扮,只不过换了身宦官袍子,要比伶舟年初见他那日更为华丽繁琐一些,隐隐还有几分管事的模样。
想不到短短大半个月,他竟已经从小小的打杂太监,混成了某一宫的太监管事。
伶舟年在一旁,默默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能屈能伸,吃的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
“爷,我今日听了消息,你怎地又把自己弄的一身伤?”
那卫阳自打翻墙进来后,瞧见姬无期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模样,忍不住热泪盈眶,立马摘下宦官帽扑倒他的床前,亦真亦假般,失声痛哭。
姬无期嫌弃的一脚把他踹开,伶舟年在一旁可是瞧见了,那卫阳脸上可是一滴泪都没有。
“一些小伤而已,倒是我之前让查的东西,你可有进展。”
“有的,有的。”
卫阳赶紧站直身体,从怀中掏出几册文书信件交予他手中,这些很多都是既给永川王的。
“先前王爷在上京时,就有诸多追随者,这些信件我托人一路收录过来,全都在这里了,”
“但这其中有一人需要重视,他是北元燕大将军的三子,也是当今皇后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