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王邸中张灯结彩,凡是能装饰的地方全部挂上了双喜红灯笼和红绸。宾客们在仆人的带领下往筵席中去,众人们来来往往,无一不脸上带着喜意。
今日是王姬与郎家公子成亲的日子。
徐听雾看着镜子里梳妆打扮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珍珠在华冠上镶嵌出半圈弧度,头上的金钗插了一个又一个,阿双拿着流苏步摇簪在两侧,轻轻晃动,她伸出缕了一下,垂在徐听雾耳侧。
阿双笑得喜庆,给她涂上口脂,粉嫩的唇瓣顿时变得红艳起来,徐听雾抿了一下,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
“今日是殿下成婚的日子,您一定得开开心心的。”
她伸出左右手各一个手指在嘴边画出一个弧度,“得笑起来。”
徐听雾无奈看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微笑。
宰惜带着几名侍女端出喜服来,徐听雾在她们的服侍下穿上。这是她最后选定的,与郎晏是同一款。
正红的喜服上每一寸花纹都是金线绣成,在烛光下流光溢彩,胸前镂空的凤凰眼睛点缀着晶亮的红色宝石,袖边镶着满满一圈的玉珠坠得徐听雾有些抬不起手,她忍不住垂下去。
宰惜又抓住她的手腕叠好放在她胸前,解释道:“出嫁当日,新娘要双手交叠,寓意与郎君唇齿相依,以后的日子要互相帮扶。”
徐听雾只好乖乖的保持动作,其他人帮她整理喜服后又套上一层薄纱。
阿双赞叹道:“这身喜服多好看啊!”
宰惜笑了说道:“错了,是穿在咱们殿下身上才好看的。”
阿双俏皮的拍拍嘴巴,“没错”。
宰惜将她扶到镜子前,“殿下看看。”
镜中的女子云鬓华发,金钗红色喜服本就衬得她姿容美艳,在外面罩上一层红色轻纱后,竟有些贵气天成。本是秀丽的脸浓妆艳抹,粉黛娇媚,眉眼含春如水柔,多添几分动人。
徐听雾在众人簇拥下出了殿门。红盖头之下,她看不清周围环境,阿双扶住她往正殿而去,那是拜堂的地方。
衣服上的玉珠随她的动作交碰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莲步轻移,一动一响。只听见四周宾客的赞叹声,徐听雾迈过台阶时,手中不自觉攥紧衣袖。
郎晏站在正殿内,他是入赘的驸马,拜堂还是成亲都是在王邸中进行,座上也只有王上一人。家宴时母亲看出了他与王姬之间没有丝毫情谊,最后还是劝他接下这门亲事。
看着面前一身华贵喜服的女子在周围侍女的随侍下走进殿来,他眸色沉了沉,明明没有这门亲事,他也能让郎家恢复往日荣光。
只因蓝城中掌权的是宰家,郎家势微,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志不在此也只能接受,以后郎晏只能是王姬的驸马。
在侍女将少女的柔荑递过来时,他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不满让他不想接,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听见耳边有人说他们两人多么相配,嘴角扯起一丝嘲弄的笑。
徐听雾不用多想也知道此时的郎晏多不乐意,红盖头下的嘴角抿了抿,心想今夜之后众人只会指责她这王姬殿下胡作非为,大婚当日逃婚,而郎晏无意是他们眼中可怜的那个。
拜过天地与王上,礼生高亢的喊道:“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郎晏不经意看到对面人群中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他身上的绣着的红纹十分奇怪,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脖颈间没有身为鲛人一族的鱼鳃,郎晏立马想到他的身份。
他是宰海信任的国师。
他将目光放在即将身为自己妻子的王姬身上,脸上也不像别人一样带着艳羡或者欣喜,格格不入的静静看着。
郎晏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感觉到对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收回手腕,率先弯下腰去。
郎晏不及多想,也配合的动作。面前的人起身,他跟着起身。身边一片喝彩,郎晏又看去,但方才在人群中的男子已经消失。
他握起王姬的手时,想到家宴上她说得那些话,能听出来是唬人的,但此时她却像一个安心出嫁的普通女子。
筵席在王邸后院,郎晏去应酬了,侍女们都守在房间外面,此时殿中只有徐听雾自己。
祁黎大概到后半夜才能过来,那时候郎晏应该也回了,若是他能喝的不省人事最好,若是不能,那还是要靠她。
宰海特意吩咐用了人间的成亲仪式,还给准备了合卺酒。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部倒在酒壶中,然后拿起来晃了晃。郎晏若是还没醉,喝下她准备的酒也能立刻趴下。
今晚王邸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宾客们喝酒喝的尽兴时,就是出手的时候。
王姬成亲之夜人们都被这喜事感染,等到侍卫防备松懈,众人醉的人事不知时,她与拿到钥匙的祁黎趁机潜入石门,若是顺利,能在众人醒来之前就能离开。就算被发现,只要宰海不出手,他们两人还是能顺利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药也给了祁黎一份,宰海那边就由他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走廊上传来声音,徐听雾连忙坐回窗边边盖上盖头。
听到侍女们行礼的声音,门被打开。戴着醉意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先退下吧。”
这种话免不了被人多想,她听到阿双笑着率先应了一声“是”,随即带着一帮人走远了。
门又被关上,却没有脚步声,徐听雾皱皱眉,刚要扯下盖头查看时,倚在门上的人动了。
步伐稳健有力,哪里有醉的模样。他没有靠近,徐听雾轻轻抬头,看到一双黑靴停在桌旁。
她想了想,一把扯下盖头。
郎晏就坐在桌边,红色喜服穿在他身上多了一丝不羁,腰间玉带紧系,宽肩窄背的身材越发被衬得英姿挺拔。
见她动作也不惊奇,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徐听雾走过去,看着他对桌上的酒壶视作无物,扬扬眉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
郎晏抬头看她,红衣耀眼,烛光下少女红唇皓齿,满头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乌灵的眼眸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这一身打扮着实好看,他移开目光往后轻轻挪动身体。
徐听雾笑道:“这是我们人间的传统,合卺酒,寓意我们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听到夫妻二人几个字时他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酒杯中澄澈的酒,没有接。
徐听雾不在意,她又倒了一杯一口饮下,随即拿着空杯看郎晏。她说道:“我知你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已拜过堂没有回头路了。”
果然,郎晏犹豫后拿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她嘴角勾起将酒杯放下。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忽然吹来一阵风扬起床上帷幔,徐听雾眼睛一眯,看郎晏仍是目光清醒。
他也感知出这阵风的异常,凭着直觉他立马站起来想要往窗边走,徐听雾往前一站拦住他的去路。
“去哪儿?”她站在他面前问,眼中盛的是满满笑意。
郎晏警觉的盯着窗边,见没有异常又坐了回去。
徐听雾挑眉说道:“我劝你现在还是找个地方躺下。”
郎晏看她,似是在思考她的话,嘴边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殿下可知新婚当夜要做什么?”
徐听雾不想接他的话,转身要走。起步时却感受到一丝阻力,她被猛拽一下,竟就这样坐在了他的腿上。
事出突然,两人都是一愣,徐听雾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衣服被郎晏踩在脚下。
身上突然多出一人,浓郁的馨香扑鼻而来,郎晏先是眉头一簇,下意识想要把她推开,动作一顿却伸手揽住她的腰。
徐听雾立时挣扎,她急道:“松手!”
越挣扎手臂箍得越紧,郎晏勾唇,在她耳边恶劣的道:“殿下选我当驸马,不就是为了此事。”
徐听雾冷笑:“快点放开,我跟你说过这门亲事本就不是我的意思。”
“可我是殿下亲自选中的。”男子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徐听雾避之不及,用力掰他的手。
一抹白色身影在突然出现在窗前,两人同时看去,正是祁黎抿着唇站在窗边。
他到了一会,听到里面郎晏还在说话就没打算现身,没想到郎晏会对徐听雾动手动脚。见两人这副亲近的模样心头一阵烦躁,紧盯着郎晏放在徐听雾腰间的手,指尖微动想要出手。
他皱着眉:“徐听雾”
郎宴看着窗外的白衣男子削薄的唇轻轻抿着,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在徐听雾耳边轻声说道:“原来殿下另有心悦之人。”
下一瞬门被踹开,徐听雾看着祁黎刚收回的脚愣住,还没见过他这样着急的模样。
郎宴勾起嘴角,缓缓放开手,徐听雾立马站起身瞪着他。
“殿下是想在新婚之夜跟心爱之人”他笑着看对面对自己怒视的两人,想要出言讽刺,却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无力的向后面倒去。
闭上之前,他恍惚看见徐听雾将衣服扯出来,说道:“早就劝你找个地方躺下,活该。”
祁黎抿唇看徐听雾,她立马笑盈盈说:“我没事。”她早就服下解药,但郎晏的药效这么晚发作出乎她的意料。
祁黎不言,他在喜堂上已经见过,却忍不住又看两眼。一袭红衣肤白如雪,身姿纤细自有一番风情,或许是施了粉黛的缘故,清丽的脸蛋上已经褪去了原来的青涩,笑时更加动人心魄,头上珍贵的珠翠都不如她的面容耀眼。
她问:“拿到钥匙了吗?”
祁黎收回目光从袖中拿出一枚金色令牌,说道:“宰海已经昏睡过去,防止被发现我在他身上暂时放了一块假的。”
“暂时”的意思徐听雾领会到。假的令牌只是障眼法不能细看,他们两个要抓紧。神柱所在之处是蓝城鲛人守护的秘地,明明做的是好事,却只能偷偷摸摸的。
如他们所料,王邸中虽然还有侍卫守卫,但或多或少都放松了些。现在宾客们大多都回去休息,王邸中静得仿佛时间已经停滞。
她跟祁黎绕过巡逻的侍卫向着石山而去。
黑暗中祁黎看了徐听雾一眼,她已经将身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为方便行动连喜服都已经换下,但还是红色的,是王邸侍女特意给她准备明日要穿的。
尽管都是红衣,他却觉得比那身喜服好看许多。
已到深夜,石山外的侍卫有些昏昏欲睡,这对他们十分有利。
祁黎抓住徐听雾的手腕,朝着石山侧面过去,那里是防卫最弱的地方,从那里上山也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正要行动时,身后突然亮起强光,圆形月轮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意识到情况有变,徐听雾大惊,祁黎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面前的光刺眼夺目,让人难以直视,只听某处传来声沉重有力的呼喊:“听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