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外,已经是深夜。
檀佑便是一直站在门口,待到了深夜。
他对血味敏锐,何尝闻不到屋中飘漫的腥味。闭上眸子,脸色紧了紧,此刻无可奈何只能静等着。
直到外面天色露白,房门这才打开。
他上前,声音冰冷:“如何。”
老者见还是他,倒有些诧,往旁看去,并未有旁人的身影,不禁问道:“陈公子呢。”
这种事情发生,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陈知许此时此刻应该陪在瑶果儿身边的。
檀佑并未回,只是拧着眉:“我问你,人如何。”
老医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心病应当心药医。”
又他妈的是这句话废话。
时词安回来时,后面的思安是被医女搀扶着入了一旁的屋子。
她浑身狼狈地发抖,像是在雨中泡上了一夜。
时词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人没在府,一整夜都不见丝毫的动静。”
檀佑的神色凛住,随后嗤笑了一声,声音阴沉:“还真是,大难零头各自飞啊。”
他直接入了屋子:“关门。”
老者想要跟着进去,奈何被时词安一把拉住,丢了出去,关上了门。
老医者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个强盗:“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时词安完全能够感觉到檀佑的怒火已经是无法克制到显露在了脸上,这老不死,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知道在这叽叽歪歪地说什么。
他也没什么好脾气,讽刺到:“你没用,救不了人就给你大爷的闭嘴,别让我把你这舌头给割了。”
老医者盯着这扇门,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口气,朝着里面道:“还有一日,最多一日,姑娘若是没醒来,便是准备棺材吧。”
或许是大夫,生老病死见惯了,所以此时此刻显得格外的淡漠。
时词安没想到会是这般严重的后果,整个人原本吊儿郎当的姿态正了起来。
房间之中,沉寂到了极致。
檀佑走进屋,目光便是定定落在了床榻上人儿的身上。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她吐出的鲜血晕染,血液将她的唇瓣染的娇艳,可这张脸惨白到了极致,仿若死掉的娃娃。
屋中那股香味依旧,烛火来回地摇曳着,他站在那,仿若真就站在了属于瑶果儿的灵堂前。
他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一笑:“识人不清啊,你说你有什么用,现在要死了,你的好情郎跑路了。”
坐着,手指抬起,摸上了她的眉骨。外面一夜的手带着寒气,可偏偏瑶果儿比他更为冰冷,刺骨的冰冷。
沉默了许久,所有的怒气都涌上了心头,檀佑手指掐上瑶果儿的脸颊,神色冷到让人后脊发凉:“你要是敢死,瑶果儿,我让你们瑶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如何。你要是真喜欢陈知许,我让他们陈府陪着你,这样,也算是让你得偿所愿了。”
檀佑的手掌很大,捏上那张小脸几乎是轻而易举,可如何怒火攻心,他都没舍得在这张脸上下劲,最终所有的颤抖变成了抚摸,摸在这张冰冷的脸颊上,声音也弱了下来:“别睡了,往后跟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一切都是寂静。
他扯了扯嘴,收回手,环顾了屋子一圈,拿出了衣物给瑶果儿换上。
还是穿她自己的衣裙最为好看,他特意选择了一件艳丽的衣裙,之前的这件薄衣死气沉沉的,不喜庆,按照瑶果儿的性子,她定是喜欢穿这般精美的东西。
一袭明粉色衣裙,将她浑身愣冷冷的起色都显得娇嫩了几分。
屋中的烛火熄灭,时词安靠坐在走廊边,看着屋中的动静无奈笑了笑。他没什么反应,那老者倒是脸色一惊:“这,这,这孤男寡女的,怎能如此。”
时词安也不拦,两手一摊:“你若是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可进去瞧瞧。”
“你,你这。”老脸一红,最终直接甩袖离开。
人都快死了,这死老头一天不正经地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时词安环抱着怀中的剑,再看向天边已经缓缓升起的太阳,那片暖阳倒也不差。
两夜未眠,论谁也都扛不住。檀佑将人搂抱在怀中,浅浅闭上眸子。
这一觉便是从早睡到了下午。他睁开眼,怀里的人似乎是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态,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侧着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而他的鼻尖抵靠在她的额头上,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
她浑身似乎没有那般地寒,脸颊上也带着惬意的浅红,他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手指下意识地就摩挲起她的耳垂,声音很是寡淡,带着刚睡醒的一股朦意:“已经睡了很久了,该醒了,我知道,阿不不会轻易求死的。”
这句话像是在莫名地安慰他自己。
“饿了这么久,不难受吗?你这般,往后可得好好养上一阵子了。”
以往都是她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听,如今倒是转换了过来。
“阿不,那人常给你弹什么曲,我也给你弹,好不好。”
“哪怕,你在梦中把我当做是他,也无妨,仅此一次,无妨。”
“你不是对我挺好奇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那檀将军,你怎么睡在我旁边,我觉得我胳膊都麻了。”这声音很弱,带着柔和哑,浅浅地从他身下传来。
檀佑愣住了,缓缓低下头,就见怀中的人醒了过来,一双眸子水润润的,虽是带着疲倦,但依旧好看。
瑶果儿扯了扯唇,很是无力地推了一下檀佑:“檀将军,我口渴。”
“词安,让大夫进来。”他几乎是此刻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起身为她倒水。
瑶果儿的目光紧盯着他,再看向这空荡荡的屋子,她还是不清醒的。
不然此时此刻也不会觉得这么冷清的屋中倒也暖心。
檀佑将人搀扶起,茶水喂到了瑶果儿的嘴中。
她几乎是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浑身都靠在这宽阔的胸膛上,沉默地盯着檀佑的那一只手。
他抬手将瑶果儿嘴角的水渍擦掉,又是摸上瑶果儿的手为她轻柔取暖。
房门被人推开,老者进来,一眼就瞧见落在地上的脏衣衫,再瞧上瑶果儿身上换好的衣裙。
真就是没眼看。
檀佑舍不得将她放开,便是抱在怀中示意让他来看。
老者替她把上脉,点了点头:“醒来便是无事,不过如今身子虚弱,得多加静养。”
檀佑低头看向她,询问:“饿了吗。”
她很弱很弱地摇头,又是闭上了眸子。
老者叹了口气,只能道:“瑶姑娘节哀,瑶家如今只能靠你了,一定要珍重身子。”
“行了,行了,人才醒来,哪来这么多要考虑的,赶快去熬药。”时词安听不得这死老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跟他家中那没眼力见的家伙一模一样。
老者刚一出门,思安便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见瑶果儿醒来,最终撑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想要上前将人抱住,檀佑抬手便是将人给拦了下来。
时词安也顺着拉住她的手肘,将人往后拖了几步:“你们家姑娘如今身子弱,受不了你这搂搂抱抱的。”
瑶果儿嘴角勾了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放弃了:“思安,别哭,我没事。”
“姑娘你都昏迷了两天,如何没事。”她瘪着嘴,仿佛下一刻又要哭喊出来。
瑶果儿:“我就是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断了,人自然就会醒了。”
思安心疼地抹上自己的眼泪:“姑娘昏上这两日,多亏了檀将军,便是那陈公子,一面都没来瞧上姑娘。满城风雨,谁都知道瑶老爷他,他……”
说到这,思安再说忍不住,转头就扑在时词安的怀里哭上个不停。
时词安整个人僵硬地跟个木桩一样,两手抬起,动也动不得。
瑶果儿猩红了眼眶,浅浅吸了一口气,又是闭上了眸子。
檀佑将人搂紧了些,朝时词安皱眉示意。
时词安一根手指将人戳开:“行了行了,你家姑娘饿了两天,你去做上几道菜比在这哭上几个时辰有用的多。”
思安反应过来,连是点头:“对,姑娘一定是饿了,我去给姑娘做最爱吃的,我去,我去。”
她来来回回了好几步,这才理顺了脚步,出了屋子。
时词安有眼力见,自己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她闭着眼,可眼泪还是从眼角留了出来。整个人轻轻颤着,仿若花枝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檀佑的眼尾也红了些,他将人转抱在了怀中,像是不厌其烦地哄着小孩,不知说了多少遍不怕。
便是一双眸子哭的红肿,她这才缓缓止住了哭声,像是疲倦又像是麻木,呆愣地靠在檀佑怀中,一言不发。
她这般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日,她也不开口提瑶老爷的死,甚至对上任何人与她交谈,她也不过是只能开口道上一句:“我乏了,都出去吧。”
不过这句话只能敢走出了除了檀佑的任何人。他没那么地守规矩,也没什么话,只是让瑶果儿自己发自己的呆,他便是在一旁闲情雅致地喝茶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