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动
她最关心的当然是谢清妩和李庭轩的进展,谢清妩只能回她没遇到李庭轩。
苏氏也不惊讶,反而安慰道,“无妨,临近年关,各家忙碌,也不急于一时,倒是过了年节的元宵灯会是个好机会”
“姨母说的是”谢清妩应声附和。
见到谢清妩苏氏很开心的聊了许多,聊到尽兴才回去。
谢清妩不知道原来苏氏也有许多心得体会,想到苏氏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一句。
“千万不能与人做妾”
讲到这句话时的苏氏是落寞的,做妾的辛酸是她出嫁前根本想不到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情爱容易蒙人心。
当初苏氏和二爷是情投意合,意合到苏氏心甘情愿入府做了妾。
外祖是不允的,是苏氏一意孤行,人到中年悔不当初。
多少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妾氏只能孤零零的待在自己的小院。
苏氏还道,这么多年来,她既渴望有个一子半女,又不希望有子嗣。
因为妾氏生的庶子从出生就低人一等。
她怕生出来的女儿也只能做妾,怕生出来的儿子怨恨自己有个姨娘母亲。
谢清妩怔怔的听着,想到娘亲,想到儿时的自己。
父亲好像从来没踏入过她们的小院,她们母女二人像两缕孤魂,游荡在别人的家里。
妾氏是没有家的。
而‘家’从来就是谢清妩平生最渴求的。
她从知事起,就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
临近年关,二夫人确实忙得不可开交,四姑娘谢恣意也被叫着学掌事,常常冷着一张脸吩咐这吩咐那的,初具当家娘子的风范了。
谢清妩当然是羡慕的。
她母亲从小也教她学了当家主母要管的事,可是母亲说的再多,终归也只是纸上谈兵,许多事是要切实做了才能明白其中关窍的。
所以她最好找个门楣低的,家中清简的,然后慢慢学。
谢清妩在年前上过一回街,街上行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喜气的,不管这一年如何,总归是除旧迎新的时节要来临了,日子的奔头总在前方。
谢清妩还见到了那日在温泉山庄外见到的读书郎。
他在书肆前支了个摊子,为人写春联赚钱呢。
周围也有不少读书人的摊子,都是同样的活计,可因为他长得清秀,□□联的大娘们都更愿意光顾他。
谢清妩到书肆买了几本书,出来瞧见他要收摊了,也上前看了一看,买了他最后一副对联。
也算讨个喜气。
他显然也对她还有印象,也许是因为她的样貌实在少见。
他温善和气的冲她笑笑,眼神里似有微弱的光,低下头认认真真为她写了一副对联,字体端正大气,寓意幸福美满。
谢清妩亲手收下,也还他一个微笑。
她们之间没有告别,好似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府以后,谢清妩让落风好好的贴正了对联,算是她们自己过年的祈愿。
国公府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礼节规制,按照习俗,一般只在节前一天才贴对联,过了正月十五就要摘了。
除夕家宴,是一年中的大宴,国公爷郡主和世子要先去宫中参加宫宴,再回府参加家宴,府里众人是要等着他们回来一同贺宴的。
因着节日的特殊,妾氏也被允许参宴的,只不过坐在角落,谢清妩也坐在角落,和苏氏一起。
苏氏早就亲手给她包了个大大的红封,是压岁钱。
家宴很热闹,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日子里,人人都是一张和乐的笑脸,正是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营造出了无形中洋溢在空气里的喜乐氛围。
家宴结束后,各回各院,照例今晚是要守岁的。
今日因着高兴大家都饮了几杯酒,和苏氏分开之后,谢清妩已有些头晕,流照扶着她,竟是走到了行止院。
谢清妩惊得清醒了几分,流照的头低着,面庞隐于黑夜里。
谢清妩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她的主子是谢璟。
并不是她不愿来行止院,而是她没说,就没人能为她擅做决定。
走近了才发觉,谢璟就站在院门口,他身披玄色鹤纹大氅站在月光下,清冷高贵如遗世谪仙。
见了她,嘴角微弯,绽放出一个温暖如烛火的笑,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谪仙下凡。
谢清妩踉跄着走入他的怀中。
周身寒气凝固,温暖如影随形。
好像,父亲的怀抱。
谢清妩迷糊的想着。
不曾注意到上方男子如愿以偿的肆意随性。
全然是两幅面孔。
见谢清妩已是迷蒙状态,谢璟半拥半抱着人来到内堂。
屋子里早已燃起温暖炭火,室内温暖如春。
察觉到热意的谢清妩就开始小幅度的挣扎,想要挣脱热的闷人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却不许,抬手为她解了厚实沉重的披风,一下感觉如释重负的谢清妩终于安心睡去。
谢璟看着谢清妩泛红的脸颊和眼角,微喘着细气的红润小唇,只觉得眼前这人哪哪都好,克制不住的情绪涌上心间,幽沉如渊的眼像盯住了某种猎物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儿。
许久,大掌扶住小脸蛋,细细密密的吻落满了小脸蛋的每一处。
怜惜又克制。
怎么样都不够。
翌日清晨,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谢清妩感觉头脑昏沉,好像昨夜有条小狗一直在舔她的脸,她百般挣脱,却怎么也逃不开。
记忆停留在行止院前,好像见到了谢璟,之后……就没有知觉了。
原来她的酒量差到如此地步,那只是三杯女子饮用的果酒啊。
“落风,给我来盏热茶”
谢清妩拥着衾被,眼神放空,不对劲……
她怎么记得床尾并无摆饰,怎么现在多了个一人高的瓷瓶?
谢清妩朝外看去,屏风又变了,妆台上又添了一个崭新的首饰盒,外间又多了许多摆件……
昨夜,是谢璟送她回来的罢,他似乎总是看她这间小屋不顺眼,每来一回总要添换物件。
如今她这屋子里,恐怕随便一个小摆件都不是俗品,处处透着精致与雅趣。
苏氏来了还直夸她品味好呢。
她提心吊胆的生怕苏氏看出什么贵重物什,到时她可解释不清。
每次谢清妩总要吩咐落风把一些看上去就贵重的物件收起来,如今小库房都要堆满了。
她得跟谢璟再说说。
她并不追求物质享受,反倒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担惊受怕。
因为她从心底里就认为,她和谢璟的情爱长久不了。
因此她不想接受太多谢璟给予的东西,潜意识里,她不想亏欠太多,本就是她利用了他。
落风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袄端着一盏茶进来,脸上乐呵呵的,“姑娘,你醒啦,世子嘱咐我要熬一盅醒酒汤备着”
谢清妩喝完了醒酒汤之后就静静的坐在床上发呆了。
过节的日子和平常似乎并无区别,府里热闹着,走亲访友的热闹与她们无关。
谢清妩也没有去找谢璟,倒是谢璟在初五的晚上来找她了。
彼时谢清妩正在绣帕子。
忽然察觉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谢清妩抬起头,就看见了谢璟。
他仍是笑着的,比平常深了几分,可熟悉了的谢清妩知道,他这个笑,要么是不痛快了,要么是很高兴。
她倾向于前一种。
谢璟见她看来,就毫不客气的坐在她身侧,半拥着她,头靠在她的肩膀,语气随意。
“屋子里怎这般空旷,那些摆件怎么都收起来了,不喜欢么?”
谢清妩闻言继续绣着帕子,想了想,“表哥,你以后不要送那些物件了,太贵重了,我的屋子里不该出现那些物件的”
谢清妩自顾自说着,“别人若是看见了,会起疑心”
“疑心?有什么可疑心的,你在怕什么?”
谢清妩不知道,谢璟在说这句话时,已是彻底冷了下来,他冷下脸的时候,看上去就十分危险了,让人疑心下一刻就要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谢清妩看不见谢璟的脸,却也能从他的反问中察觉到他大抵是不愉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不让外人知晓么”
谢璟迟迟不说话,谢清妩才转过身抱住他,“表哥,我只是害怕,被人知道了,自然不会有人去议论你,而我却会被千夫所指,骂我不守妇道,骂我寡廉鲜耻……”
谢清妩的语气激动,眼睛却是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竟有成为戏子的天赋。
谢璟闻言搂住她,“没人会议论你,我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的”
“表哥,人心是最不可控制的”
“可是我们的事,迟早会公之人前,你又何必在意外人的看法”
谢清妩没有回答,是抗拒的意思。
她不知道,上位的谢璟对她的态度,已经起了疑心。
“好,我答应你便是,此事明年四月再论”
谢清妩得到了承诺,想着安一安谢璟的心,于是主动献上红唇,却没想到被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她像是卷入风浪之中的小船,被裹挟着向前,不知觉的驶入风浪中心,失去了控制权,只能被动的承受着滔天巨浪。
谢清妩快要窒息,谢璟才犹不知足的停住。
没等她平息片刻,又被带入昏聩天地,她的意识尽数散去,身体乏软无力,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似要与他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