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红桃现在正站在虚拟空间里，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这两天的事。
她低着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红桃。】
依旧是潘多拉平静的劝阻。
“你总是这样！”
红桃再也绷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
“你现在总是帮他！你从来都不帮我！”
她呜咽着蹲在了地上，把头埋进了膝间。
【是你想多了。】
“哪一次不是这样？你就是偏心！”红桃崩溃地站起身，“不管他做了什么，你永远都在帮他！”
【我可以帮你修复金鱼姬。】
“金鱼姬金鱼姬，一个两个都金鱼姬！重要的又不是金鱼姬！”红桃刚隐忍住抽噎，又按耐不住地哭出声来，“重要的是他真的很讨厌，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可以去镜像世界。】
红桃很快用指尖拭去眼泪，僵持在原地不肯动。
【你不能回宝石宫殿。】
潘多拉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但说完后，就不再出声。
红桃一个人委屈地蹲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要难过得要昏过去。
凭什么呀，明明之前她才是潘多拉最喜欢的人！
她悲观地想，就算有一天自己死了，都没有人会在乎。
到时候大家都只会掉两滴眼泪，然后转眼就把自己忘了。
她噙着泪水，感觉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
直到一个清润的男声忽地传来，“怎么哭成这样啊。”
费尔南德正站在不远处浅笑着看向红桃。
他有着灰蓝色的短发，在后面用一根红绳松松绑起，前面的碎发垂下来堪堪挡在眉眼前。
浅蓝色的衬衫有些凌乱，胸前的一颗红宝石红得滴血，闪耀着灼灼的光华。
她慌乱地站起身，胡乱擦了擦眼角，“我才没有！”
她的耳垂已经有薄薄的粉色，平白显得有些恼怒，“谁让你来的！”
“还不是潘多拉让我来照顾某个爱哭鬼。”费尔南德不慌不忙地走到红桃面前。
见红桃冷了脸，他又立马停了嘴，“怎么又和潘多拉生气了？”
费尔南德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顶瑰红色小王冠戴到红桃发顶上。
他轻柔且熟练地整理她前额的碎发，“这是用潘多拉玫瑰液锻炼的宝石为原料做的。”
红桃突然就高兴点了，但她摁耐住上扬的嘴角，明知故问地提着嗓子，“小王冠怎么带进来的。”
按理说潘多拉相关的道具副本中禁止带入，就连潘多拉玫瑰这类都不能幸免。
“还不是潘多拉心疼了。”费尔南德好笑地摇摇头，“你也少和潘多拉生气，还得我当中间人。”
“怎么，不愿意你就赶快走！”红桃绷起脸。
和初始评测官不同，中间进入的评测官可以随时退出。
“我说笑的，刚刚我听潘多拉说了金鱼姬的事。一顶小王冠而已，你也别和塞维亚置气了，别搭理他就行。”费尔南德安抚地宽慰，“下个月我用遗忘水晶再设计一款小王冠送给你。”
遗忘水晶是遗忘森林十年一得的宝物，它的用处红桃不大关心，只知道亮闪闪得看着好看。
红桃之前跟费尔南德提过一嘴，但今天她完全没兴致，反而恹恹的，“我才不稀罕。”
“那这样吧，这几天你也出不去，我陪你在镜像王国转几圈怎么样？”
费尔南德沉吟不觉半天，最后换了个法子。
“我不要你陪！”红桃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恼怒地抱起手，“我要回宝石宫殿！”
“说了多少次不能违反规定，潘多拉对你再好也不能……”
还没等费尔南德说完，红桃就喋喋不休地指责，“它都为了塞维亚都破例多少次了，我这又不是多过分的要求！你怎么也帮着塞维亚，你们都帮他！”
费尔南德好脾气地安抚，“我什么时候帮他了，潘多拉也没有，你就是想太多了，等下次见到塞维亚，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今天就当我想去镜像世界了，你好心陪我转转怎么样？”
见他这么有耐心，红桃莫名就有些烦躁。
不是旁的，费尔南德的情绪很淡，整个人像被一层虚伪的外壳包裹着。
就好像，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
“那就去看看齐格底斯吧，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红桃深呼吸一口气，看都没看他一眼，率先走进了爱丽丝魔镜。
她没看见的是，费尔南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冷漠，他勾起嘴角，“满意了？最近王国事这么多，天天还给我找麻烦。”
【她是红桃。】
“就因为她是红桃，不然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费尔南德理了理衣领，“她迟早会发现你一直在骗她。”
【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僭越自己的身份，上次是最后一次。】
“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只能自己查。”
他大步走进魔镜。
撕裂的空间中，是潘多拉断断续续的机械声，大体上，它无法连接副本中的世界。
【不要牵扯……滋滋……进红桃。】
“当然。”
他点头，走向了前方的光亮处。
——
“你好慢。”
红桃已经魔镜对面等了一小会儿，正埋怨地撇着嘴。
爱丽丝魔镜的传送是随机的，她已经自暴自弃今天的坏运气。
现在居然到了码头，微咸的海风吹在脸上，粗糙又生硬。
齐格底斯大概率待在居民区的老地方，而镜像世界没有传送位点，他们只能步行前去。
“没事，从码头到居民区也不远。”
费尔南德看向周围，正在忙碌卸货的是形形色色的虚拟人物，远处的油轮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一头头灰熊正排成一长行，拉着一根粗长的麻绳，固定一艘木船。
他们棕褐色的毛发被汗水浸透，喊着响亮整齐的口号，精气神十足。
“在镜像世界就别关注公事了好不好，真的很无聊。”
红桃偏头就看到费尔南德出神的目光，闷闷地数落。
他回过神，“习惯了。”
“那你对我好也是因为习惯吗？”
红桃沉默片刻小声发问，可问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费尔南德没有犹疑。
“那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了某个人怎么办？”
红桃迟疑地看着远处，那是一对人类伴侣，正牵着手散步。
“不会的。”
费尔南德叹口气，把红桃微微搂在怀里。
红桃心里的石头落下，眉眼却又拧巴起来，“话说回来，齐格底斯最近怎么样了？我有一阵没见过他了。”
她想起去年前齐格底斯闪烁着强烈痛苦的双眼，以及他那高大单薄的身形。
她看着码头边埋头苦干的工人，语气彷徨，“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说他到底怎么了？”
费尔南德微微低头，“可能现在对于他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红桃没有反驳，他们穿过了码头，来到居民区。
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样，只不过人烟稀少，整体看上去十分艳丽却萧条。
铺地用的鹅卵石五彩斑斓，两旁的建筑被漆成不同纯色。有爬山虎沿着墙体蜿蜒直上，成为缤纷世界中一抹明丽的绿。
大小不一的建筑歪歪扭扭，七上八下地彰显着自己的个性。
红桃环视一圈，“这里还是没什么人，到处都很荒凉。”
费尔南德没接话，他看向了拐角巷子里的一个邋遢男子，“那个人是不是齐格底斯？”
男子正坐在窄暗巷子的角落，蓬头垢面，发癫地大笑着。
他头发枯黄，脸上的胡须缠成一大团。身上白色单衣的布料已经洗得十分薄透。
地面上也洒落着大片油画颜料，黑色黄色蓝色混合，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男子身边是散落满地的画笔和画布，上面是凌乱的线条和色彩，勾勒出蓝色的月亮，却被一大团黑色染料毁坏。
“是他。”红桃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喊到，“齐格底斯！你还好吗！”
齐格底斯忽地停止大笑，开始疯狂地踩踏地上的颜料。
“我们赶快过去吧！”
红桃拉着费尔南德往前跑。
等到了他面前，费尔南德眉头紧缩，“齐格底斯，是我和红桃，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齐格底斯一愣，才沙哑阴郁地回答，“我又不是疯了。”
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镇定，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地上的乱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红桃松了口气，她低头看到了地上的颜料，又突然有些暴躁，“你天天画这些都有什么用！”
“我昨天看到了六个月亮，它们悬挂在空中，这简直是……棒极了！”齐格底斯像是没听到一样，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内心的喜悦，“红桃，这简直棒极了。”
“你真的不能画了！”
红桃不耐烦地呼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被费尔南德插了话。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冲着红桃摇摇头，又蹲下帮齐格底斯收拾画笔，“我来帮你吧，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陪我们走走。”
他熟练地分类画笔和颜料，丝毫不嫌弃会黏上污秽。
齐格底斯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聊起最近的生活。
鼻尖隐隐传来下水道的臭味，红桃站在一边强忍着不适。
等两人将杂物全部放置进布包后，她独自先往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