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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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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璐给这件事情定义为一件生活小插曲,并没有给她带来地震式的影响,这一点也是何璐没有预料到的。或许她也有些嫌弃东东一个成年男人的“诗意”人生,这“诗意”远比杨光军式“写实”更加地不靠谱,更加的讨人嫌。

    何璐现在就过着“写实”生活。

    她白天在微微培训部代课,晚上在单身宿舍写作,生活过得平静而充实。母亲离世带给她和父亲的伤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进心里最深入搁置起来。逝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这余下的生活。父亲出院后身体已经恢复如前,虽然每天还是守着他们的家和妻子,但是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沉溺于悲痛以至于不顾生死的破坏欲情绪中,他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开始每天早起去公园遛弯慢跑锻炼,开始像女儿一样给自己做美味的饭菜,开始重拾自己这几年因为照顾妻子而撂下许久的绘画爱好。工作退休了,但是生活不能退休。何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很知足地感恩,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一直要的都不多。

    张启开始了陪着吴坤去北京军队定点医院治疗的日子。

    这家医院是一家精神病医院,为此吴坤很不情愿。他觉得自己是抑郁症,属于心里疾病,怎么就要去精神病院治疗?当初他确诊时就是在西京医院这样的综合性医院的身心科就诊的,怎么现在要治疗就得去专门的精神病医院?这好像是在说他得了精神病,或者更甚者会像民间说法是神经病。

    他对这个治疗方案很排斥。

    部队领导怕他不配合治疗,会滞留在部队成隐患,又不能一个劲儿催,怕把吴坤催烦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更不能强硬手段强制吴坤去治疗,领导得有策略。

    领导找张启谈话。

    张启的通情达理,让领导们刮目相看。张启没有以家属的名义闹,也没有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并且保证会说服吴坤积极治疗。部队领导处于补偿心理,说张启陪同治病会有误工费,在北京上学开销也大,部队给吴坤张启补助两万块钱,张启拒绝了。

    吴坤说这钱他们就该拿上,他觉得这是部队欠他的,张启宽慰他说,治病费用全免,就已经是国家给军人最好的福利了,再要这两万块钱就是不懂事,至于吴坤病治好后要转业或者病退,那该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钱,一分也不能少。吴坤说张启这是假清高,张启说这是做事情得基本原则:路数清爽。

    吴坤还是不愿意去北京精神病院治疗,张启故意逗他说:“抑郁症属于心理疾病,心理和大脑还有神经是分不开的,也可以说你这也属于精神疾病,简称精神病。”吴坤翻脸,真生气地说:“你才是精神病!你还是神经病!”张启也不恼,还是笑着说:“是的呢,咱俩都是精神病,所以我们一起去精神病医院。”吴坤看着张启笑,他又不由控制地痛哭起来,边哭边像孩子一样说:“你欺负人!”张启没有再笑,给了他一个长久的拥抱,鼓励他说:“没事的,亲爱的,一切都会好的。勇敢一些!”

    终于他们和军医一起去北京开始治疗的日子。

    张启因为在北大读书,吴坤又正好在北京治疗,照顾起来还是比较方便,其实也不用她怎么照顾。

    这医院是全封闭式的管理,一进去就全权由医生护士照管。一次一个疗程,一个疗程三个月,吃药,心里疏导,还有一定的物理治疗。吴坤一进去医院,整个人都不好了,比之前更糟糕。毕竟是精神病院,病友们都是各色精神疾病,症状不同,虽说也是分病区和科室,但大环境也是让人很崩溃。

    他觉得自己没有病,因为他和其他病友的症状完全不一样。都是抑郁症,有些病友永远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全然不似有病的人;还有的一整天几乎都在睡觉,不哭不闹不笑不动,像是长在了床上;也有不停地哭闹抓挠医生护士的,一边发疯一边喊着自己根本没有病,医生都是坏蛋,这可是吓坏了吴坤,他看着那病友再一次心里确认他们真的是在精神病院。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疯人院”?《飞越疯人院》?硬闯肯定是不可行的,这医院他前后都看过了,比监狱都严实和坚固,不但闯不出去,可能还会遭到被电击的待遇,他必须想出一个合理的出院方案。

    吴坤每天特别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按时打针,按时活动,主动帮护士干活,和能交流的病友交流,连主治医生都表扬他快好了。张启每个礼拜来探望吴坤两次,一次半个小时,这也是吴坤能抓住的最有可能性的出院机会。吴坤不断地给张启说他已经好了,他之前的抑郁症都是装的,目的是想让领导批他的转业报告,包括做那几百道测试题,都是他有意识地那么做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病,他必须尽快出院,他让张启给他们部队的领导说他已经治疗好了,可以回去上班了,让部队军医来接他出院。

    吴坤说的真挚,张启听得害怕。她安抚了吴坤的激动情绪,直等他渐渐平静,张启才离开,离开前,她给主治医生说好好给吴坤治疗。并且在后面的日子,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吴坤。张启知道吴坤一定很生气,甚至恨她,但是她认定要治疗就必须治疗彻底,她现在顺着吴坤的意思办其实是害了吴坤。

    三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在一分一秒中漫长地过去了。吴坤出院那天,张启一早就来接他,他表现得有些麻木有些沉默,并没有像张启预计地那样发火,平静地跟着医生和张启,回到了部队。

    伴随着吴坤的沉默,他眼里的光消失了。

    张启看着一天天不怎么说话,沉默地像个异人一样的吴坤,她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些愧疚,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不表达不哭闹的吴坤是不是病的更严重了?为了鼓励吴坤,张启每天都软磨硬泡地让吴坤带她到后面的山上散步,跑步。吴坤悻悻,但是总会一起。他们从山下要么快速地走到山顶,要么就比赛谁跑得快冲向山顶,大多时候是两个人手拉着手漫步到山顶,到了山顶,登高远望,对着远处大喊一声几声,听听山的回声,情绪释放,张启观察,每每这时吴坤眼里的光会再一次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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