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大会
钟三元原先只知道晏掌门和蔼可亲,却没想到他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说日夜兼程赶路,那可真是片刻功夫都不耽误。
行程紧凑到什么程度,就拿师兄来说吧,钟双岚连温习请雷符的精力都没有了,抓紧一切零碎时间来补眠。
辛苦当然是辛苦的,但晏掌门那么大岁数依旧与众人同吃同住同行,钟三元就是再累也不好意思叫苦了。
又到了停歇吃干粮的时辰了,钟三元滴溜着一双杏眼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几经比较,她心中有了判断。
离天虎城不远了,一眼望过去,众人形容憔悴,风尘仆仆,还是师姐和师叔的精气神更足些。
吃完干粮,众人再度翻身上马,因离天虎城很近了,大家伙士气大振,行进的速度反而更快,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时分,抵达了天虎城。
远远看见巍峨的城楼,钟三元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紧紧扯住师姐的衣袖,由于她太过激动,险些扯松钟妙妙的领口。
钟三元浑然不知,口中感慨道:“终于到了!”
谢琅催马上前,马匹走动间他的目光扫了一眼钟三元的手。
大夏天的,钟三元莫名地感觉后背发凉,狐疑地四下打量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钟妙妙坐在马上,低头理好被扯松的衣袍,随后仰视近在眼前的天虎城城墙,这一路走来,从中伏走到出伏,大大小小的事,她经历了不少,如今回想起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天虎城,九和宫,试炼大会,师父放心,弟子定会重振凌云!”
谢琅骑着马,落后半步走在她身侧,眸光笼着她的背影,一双深邃的黑眸里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思绪,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天虎城守备森严,在城门值守的弟子比平阳城多上数倍,钟三元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城楼下遍地都是郑焱那样不苟言笑的五大三粗的壮汉,再联想到九和宫陆掌门的画像,便觉晏朝柏定是夸大其词,心里的遐思已然灭了不少。
她突然对陆掌门的长相没有那么好奇了。
有了试炼大会的请帖,加上重春派是九和宫的常客,进城倒是很顺利。
但即便是钟妙妙也没想到,天虎城竟然这么大!
他们是日暮时分进的城,盛夏时节白昼天长,进城时天色亮得很,等一行人到九和宫的宫门外时,月儿早已爬上柳梢枝头。
九和宫与凌云派有一点是相通的,那便是都坐落在山上,但不同的是,九和宫的宫门在三危山的山脚下。
守门的弟子远远瞧见晏见山,便快步迎上前来:“晏掌门,沿途辛苦,厢房早就准备好了,还是住在清风苑,您小心脚下。”
晏见山客气地道了声谢,他不爱端掌门的架子,待人和煦,是以在九和宫一众弟子中素来风评极佳。
“这位是凌云派的钟掌门,”晏见山说道,“清风苑我们熟,自行前往便可,钟掌门初来乍到,你们还是引她们过去吧。”
凌云派?
守门的弟子眼珠转了转,他还真没听说过,但这位钟掌门手中的信件却是做不得假的,何况还是同晏掌门一道来的。
试炼大会各门各派的住处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为了避免来的人太多,发生住不下等意外状况,九和宫也额外多备了些空置的住处。
那弟子凝神在心底盘算片刻,笑着应道:“那请入住晚香居。”
他转身叫了个人,吩咐道:“领钟掌门一行人去晚香居。”
在引路弟子的带领下,钟妙妙等人跟着他上山,夜幕沉沉,九和宫大大小小的屋舍坐落在蜿蜒起伏的山势上,山路两边各有一排风灯,如条火龙从山脚盘旋至山顶。
钟妙妙顿足,沿着夜幕中亮色顺势望过去,只见山顶上有一座灯火通明,巍然屹立的宫殿,宛若巨龙口中衔着的夜明珠,在暗夜中分外醒目。
“那是何处?”钟妙妙遥遥指了指。
引路的九和宫弟子笑着说:“那是正殿,玉和殿,试炼大会的比试台就搭在殿前。”
钟双岚接上问道:“试炼大会各门各派皆到齐了?”
“那倒没有,”那弟子边走边回答,“但过两日应该就都到齐了。”
“想必到时候定是热闹极了,”钟三元最爱凑热闹,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试炼大会的期待。
九和宫的弟子与有荣焉地应了声:“的确热闹。”
钟妙妙的眼风扫过身侧异常沉默的谢琅。自打进了天虎城,他就没开过口。
虽说平日里谢琅亦是沉默寡言,但如今夜这般,还是头一回。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眸光。
晚香居离山脚不远,很快,钟妙妙一行人便到了。
晚香居院落不大,但应了那句古话,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凌云众人每人分到一间厢房是绰绰有余的,加之屋舍内打扫得干净整洁,更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接连数日不分昼夜地赶路,莫说钟三元,就连钟妙妙都有些受不住。洗漱冲凉后,几人吹了灯烛,晚香居很快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夜已深,从四面八方赶赴试炼大会的宾客皆已陷入酣眠,夜色掩映下,曲折盘旋的山道上有一道身影匆匆赶往山顶。
这道身影绕过玉和殿,叩响大殿后那处院落的院门,院门之上有块匾额——
如意居。
略等片刻,门内有人过来开门,见是他,口中唤道:“范长老,您怎么来了?”
范士安打断他的话:“掌门可歇下了?”
“掌门刚歇下。”
范士安衣摆一提,跨过门槛,“不必通传了,我有要事禀告掌门。”
他疾步绕过回廊,在两扇木门外停下,毕恭毕敬道:“掌门,是我——”
门内传来一道年轻温和的嗓音:“进来。”
范士安推开木门,抬眼便看见陆寻披着件外衫从里间走出,想来是刚准备上塌就寝却又被他的叩门声惊扰。
范士安心底一突,别看掌门长得温润如玉,这脾性可不似长相那般随和。
好在陆寻面无恼色,站定后不疾不徐地开口:“这么晚了,范长老前来所为何事?”
“掌门,凌云派的人,来了。”
“你说什么?”陆寻身子一震,拢着外衫的手微松,外衫滑落至臂弯,勾勒出青年肌肉紧实的身形。
范世安亦诧异于掌门的反应,按理说凌云派于修行界籍籍无名,不值得九和宫另眼相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小小门派,每每召开试炼大会,历任掌门皆给凌云派下帖子,百年来这事已成了九和宫的惯例了。
老掌门还在时,这事就交给了范士安去办,而范士安初次接下给凌云派发帖子的任务时,心中亦是困惑,特意去查了查凌云派。
他这才知道小门小派的祖上竟也曾阔过,还出了一个修道高手,只是天妒英才,命途不顺。
从老掌门执掌到少掌门接任,范士安在长老之位已待了数十年,却是第一回有凌云派的人持请帖上门。
关闭宫门后守门弟子前来汇报今日来客名单,一听有凌云派,范士安片刻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地赶来禀告,眼下他觑着掌门的反应,便知自己来对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陆寻也从早先的惊诧中缓过神来,他走到桌前坐下,抬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平静地问:“凌云派来了几人?叫甚名谁?”
“这……”没想到掌门问得这般详细,范士安想了想,“来了五个人,只知道掌门姓钟,其余的还不曾细问。”
“姓钟……”陆寻的指尖摩挲着杯壁,喃喃低语。
范士安又道:“他们是与重春派一道来的,重春派晏掌门是老熟人,要不我去找晏掌门打听打听?”
陆寻沉吟片刻,摆了摆手,“不必,此事我另有安排。”
“是。”
“他们如今住在何处?”
范士安理解岔了,以为陆寻要自己去问晏掌门,便答道:“晏掌门等人还住在清风苑。”
话刚说完,他察觉到陆寻投来的视线,便知自己领会错意思了,忙道:“凌云派一行人安置在了晚香居。”
“晚香居?”没记错的话,晚香居位置偏僻,且离玉和殿甚远。
范士安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解释:“原以为凌云派仍旧不来,因而未提前定好住处,只得从备用的院子里挑一个出来。”
“掌门,要不明日给他们挪个住处?”
“不急,”陆寻抿了口茶,语气喜怒难辨,“此事我来安排,今夜辛苦范长老,回去歇息吧。”
“应该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范世安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那……属下告退。”
陆寻挥了挥手。
范世安退至门外,将木门合拢,挠了挠头,还是揣测不出掌门的心思,摇摇头转身步入夜色。
同一时刻。
一缕黑气趁着夜色悄然潜入魔域主城中魔尊的卧房。
刚合眼的魔尊有所感应,抬手握住黑气,将其在掌心捏碎,嗅入鼻中,数日前阎无妄伏诛之夜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当跟随着阎无妄的视角看到那张阔别已久的脸,魔尊遽然坐起身——
谢琅!
你果然没死。
暗夜中传来一阵朗声大笑,随即他喝道:“来人,替本尊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