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那语魔要别人的话来做什么?”桑屿有些不解,想了想,用胳膊肘顶了顶百里寂的手,“既然……”
桑屿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压低了声音,凑到百里寂旁边,问,“既然语魔是你们那里的魔,你可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嘛?”
百里寂眼睛垂下来扫了一眼桑屿,“语魔那么多,我也不晓得这一只是怎么了。”
“但语魔想来性情温顺,算是魔域里头最良善的魔物了。此一番搅人家宅安宁的做法,实在是闻所未闻。”
“良善?”甄玉堂闻言笑了,“二仙可知,这魔物像个粘手的面团一般,怎么甩都甩不开,赶也赶不走。”
“我们已经请了好些道士来了,每一次请了以后咱们家能安生一段日子,可没多久又闹了起来。”
桑屿闻言心下明白了些,为什么方才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甄玉堂的表情那般不爽快,或许是觉着他们跟从前那些个道士没什么区别,是来骗他们钱的。
在下界这处灵气不太充沛的地方,就算有人天生带点修仙的天资,却也没那么容易修成。
但总有人执着,苦苦折腾一番,意外地能得些法门。这意外得了法门,处在仙与人之间的,下界称之为道士。
由于这道界限过于模糊,所以有一部分不乐意老实本分过日子的人,便买来一些不知真伪的符纸法宝,伪作了道士来坑蒙拐骗。
看甄玉堂这反应,也不知他从前被多少个道士辜负过……
“那今日……你们是怎么将语魔揪出来的?”百里寂问。
“哦……”提起这个,甄玉堂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说来他今日也是明目张胆得很,我与阿泠在房中说话的时候,他趴在窗边瞧我们瞧得仔细,半点分寸也没有地瞪大一双眼睛。”
“阿泠瞧见了他,被惊吓到,于是我便追出去了。”
“只是那魔物身形小,步子快,一下子跑入闹市中便追不上了。”甄玉堂顿了一下,“不过依照从前的惯例,他怕是还要回来的。”
“这语魔偷看你们二人,噫……他的癖好怎的这般缺德?”桑屿觉着有些一言难尽。
甄玉堂:“谁说不是。”
“不过二位仙来了,我便也可以放心了。据往常的经验,不出几日,它肯定是要再回来的,二仙不如在寒舍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同我说便是。”
甄玉堂走后,桑屿趴在桌上,想着语魔的所作所为分析了半晌,实在不明白一个传闻中“良善”的魔,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缺德,而她又该怎样将这个缺德的良善魔物抓捕归案。
后来实在想不明白,她便坐直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当她将茶水饮尽,将空茶杯放到桌上的时候,才注意到一旁一直盯着她瞧的百里寂……
不明的,凝滞的,粘稠的暧昧一下在空气中蔓延开……
桑屿很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急急移开同百里寂对上的视线,心脏突然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方才想着语魔颇耐人寻味的经历,之前脑中被她抛开的关于百里寂的事情一下子又兴师动众地打道回府,强势占据一席之地。
桑屿觉着自己又乱了。
心乱了,呼吸乱了,思绪也乱了。
乱的一塌糊涂。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想起一件事。
甄府的人似乎已经默认他们二人是一对的事情了,所以只给他们分了一间厢房。
心底有燥意向上攀延……扰的桑屿也顾不得与百里寂明说此事。
她一下站起来,又像同之前在逍遥楼那般,“我出去一下。”
百里寂似乎有些习以为常,觉着桑屿再出去也不会远到哪里去,便没有提起说要跟着一起出去的事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桑屿出去以后,很快找了个背靠山的地方蹲下,稳了稳当下的心绪,才掏出符纸,咬破手指,往上一点。
顿时,金光大作,下一秒大纲纸仙盘腿坐在桑屿对面。
看他惬意的模样,想来方才的日子舒心的很。
按理来说,每每这个时候,大纲纸仙都该因为自己玩乐的事情被打断,同桑屿吼上一番。
但今日破天荒的,他看着桑屿,眼睛突然一亮。
“姑奶奶!”
桑屿弯唇同他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大纲纸仙似乎也明了,挑了挑眉,弯腰凑到桑屿面前,“你今日这是……打算与我正儿八经地谈一回了?”
“其实我要问的也没有那么正儿八经。”桑屿回答他,发觉他眼下突然生了些细纹。
“是什么?”
桑屿抿唇,想到那个自己纠结的不得了的问题,有些支支吾吾不好开口,“就是……”
桑屿叹了口气。
大纲纸仙看出她的为难,声音柔缓下来,“有什么就说嘛,我俩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桑屿看了看大纲纸仙的眼睛,想想,“也是。”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藏着掖着,很快地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就是想问问你魔尊这种级别的魔物要是带别人腾云是不是真的要与人拉着或者抱着,总之就是非得与人接触着的。”
大纲纸仙:……
“就这?”
桑屿眨了眨眼,“就这。”
大纲纸仙:“所以你前些日子发愁,也是因为这件事?”
桑屿:“倒……跟这件事没太大的关系。”
大纲纸仙心下有些不信,结合着近来的猜想,很沉地叹了口气,同她解释,“不用的。”
“腾云术这类的术法,要么带不了人,带了,便不需要你说的那些拖着拽着的肢体接触。”
他话音刚落,那边桑屿的眼中便亮起了细碎的光芒。
看得大纲纸仙,无奈又沉重。
“行了,我问完了,你回去吧。”桑屿说着起了身,想要往回走。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接着桑屿的整个腕部被人圈在手里,往后一拉。
桑屿十分惊讶,惊讶之余,她瞥眼看向手腕,发觉一双极白的手环住了她,再抬眼看去,是大纲纸仙。
桑屿没想到大纲纸仙会有这么一出,完全没有防备地往回扑去。
前头是大纲纸仙盘着的双腿,桑屿没有落脚的地,足尖顶着大纲纸仙的腿,双膝一弯,跪在了他的腿上,身子在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之前,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腰。
很意外的,大纲纸仙毫不在意桑屿将身上的重量摔到他身上去,同往常一般不羁又不耐烦的眼神中浮出几分复杂的意味,扫过桑屿的面庞。
桑屿方才想问,“你……”
你发什么颠。
大纲纸仙拉住她的手,捏住她的食指,往他眉间点。
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得无限近,彼此之间能感受到对方鼻息扑来的热气,桑屿一下被眼前事情的走向吓得说不出话,就依着大纲纸仙捏住她的手,随意摆弄。
大纲纸仙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她,直到桑屿皱了皱眉。
许是觉察到她脸上的愠色,大纲纸仙眼底的复杂彻底消去,从前那份不耐烦又不羁彻底纯粹起来,他欠揍地说:“我皮肤没血了。”
而后他又欠揍地加大了捏住她手指的力气,“给我补点。”
方才手上的伤口被他破开,鲜红的血渍落到他的眉间。
那点淡下去的红色重新鲜亮起来,像从前那样,他被一道光芒包裹住,半晌,光芒熄灭,大纲纸仙始终没有松开捏住她的手。
桑屿觉得手指被捏的有些疼,没好气地道:“我手有些疼了。”
大纲纸仙:……
“哦。”
“松开。”
“哦。”
“你倒是松啊。”
“哦。”
桑屿看着丝毫未动的大纲纸仙,俨然回过了神,开始同他耍起嘴皮子,“你已经美艳不可方物了,还要我做什么?你是要吸干我身上的血吗?”
大纲纸仙嘴唇微动,似乎又要哦出声。
桑屿及时开口,“你再哦,我保准你在下次皱成原来那副模样之前都找不到我。”
大纲纸仙看着桑屿的眼睛,笑了一下,喉中“嗯”了一声,移开眼,而后垂下手。
桑屿扶着大纲纸仙的肩膀站起身,摇了摇手腕,吸了吸鼻子,嗅闻他的气息,嘟囔两声,“也没喝酒啊,怎么这么不清醒。”
大纲纸仙将桑屿的话听了去,没说话,只是再次望向她的眼神中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能叫人看清他眼底神色的光尽数被桑屿遮挡了去,一切的不同寻常都隐藏在了晦暗之下。
“我走了。”由着那点晦暗桑屿并没有发觉什么,又道。
大纲纸仙再次抬手拉住她,握住她的手腕。
桑屿转过身,“又怎么了?”
大纲纸仙:“你不好奇为什么自己突然能使出术法了吗?”
桑屿对此有些兴趣,她转过身,“为什么?”
大纲纸仙不正面回答,“你从前使出来的有哪些,是怎么使出来的,同我说说。”
桑屿想了想,“就……跟百里寂复习了一下,他大概从头到尾将术法教了我一遍,而后我就学会了。现在我会的……就是驱火术这类简单的术法,再稍微难一点的,就是束缚阵了。”
大纲纸仙抿了抿唇,语声沉了下去,“你要不再试试别的术法,那些,更难一点的术法。”
“譬如月辛剑道。”
听到这个,桑屿眼睛都瞪大了,十分不可思议地看向大纲纸仙,“你认真的吗?”
大纲纸仙:“你看我像在同你开玩笑吗?”
桑屿扫过他的表情。
确实不太像。
“那我试试?”桑屿问。
大纲纸仙点头。
桑屿有些忐忑地站远了些,摆好架势,回忆着招式,在心中默默念诀。
话音方落,桑屿觉着经脉里头暖呼呼的,一股气在体内乖顺地流窜,平稳缓和。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正感慨着,桑屿手中有光芒凝聚,汇成一把白色的利剑。
桑屿下意识地一抬手,抬手朝前面划去。
不远处花盆里的一朵花拦腰折断。
!
桑屿一惊,看着斜落在地面的黄花,半晌回不过神。
她抬起手,惊诧地看了几眼。
但这样舒心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桑屿便咳嗽起来,抬起手捂住嘴,感觉到内里方才温顺的气也急躁了起来,到处乱窜,有些疼。
大纲纸仙在旁边盯着,察觉情况不妙,立马起身快步走来,拉住桑屿的手,搭上她的脉,朝里头注气安抚。
随着一股厚重和煦的气息进入脉中,桑屿急躁的气很快被抚平,桑屿觉着舒服了不少,她抬眼,看着大纲之仙距离自己极近的面庞,发觉他眼里专注而又紧张小心的情绪,愣了愣。
桑屿:“喂,你今日怎么了。”
“怎么好像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