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桑屿见老妪不顾一切冲过来,她握住阿白的手腕,将阿白往旁边猛地一推,冲他喊了一声,“呆在旁边,别过来。”
随即桑屿低头打开十方袋,迅速翻找,从里面掏出一张定身符。
在老妪距离她还有两步的时候,桑屿两指捏着符纸,大喝一声“定”,便将定身符甩出去,扔到老妪的脑门上。
可那定身符方才沾到老妪的皮肤,便轻飘飘地滑开,落了下去。
定身符是在百丈天上买的,质量比之下界的玄楼,那是好得没话说,只要她喊出“定”,再将符纸甩出去,符纸便会牢牢定住碰到的第一个人。
她以前用这个,从来都是十拿九稳,没有出过差错的。
所以在看到飘飘然下坠的符纸后面,老妪显露出来的凶戾目光,桑屿一下子傻了。
眼见高高举起的铁锹要砸到自己身上,桑屿倒吸一口气,在铁锹下挥的同时,身子奋力往旁边闪去。
铁锹贴着桑屿的耳边落地,桑屿后怕地将自己蜷起来,惊恐地望向面前的老妪。
说来也怪,这老妪怎么看,都是身子骨不太硬朗的模样。
初在村头老槐树下见面时,老妪的腿脚也并不麻利,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如今却像是吃了什么仙丹神药,老妪的身形灵敏了不少,一路逮着桑屿敲。
桑屿上一步还没站稳,老妪便调转了方向朝她那边砸去,铁锹尖利的部位,直冲桑屿脑门。
桑屿便又赶忙倒退着向另一边躲。
跑的同时,桑屿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回忆自己从前的光瀛币都用去换了什么,随身携带的十方袋里,还有什么宝贝能降住这老妪。
事实证明,一心二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桑屿一边跑一边低头在十方袋里翻宝贝……
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前头突起来的小雪包,桑屿严严实实被底下埋着的石头绊了一下。
十方袋的口大张着,随着桑屿前扑的动作,十方袋里的东西零零碎碎洒出来,在空中腾起。
桑屿两手前扑,重重落地,往前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眼前震出一片又黑又花的雾,她来不及矫情喊疼,两手撑起上半身回头望了一眼。
桑屿今天也是极其倒霉,就这么回头的一瞬间,脑门就被十方袋里掉出来的簪子给砸了一下,簪子尖利的部分在她脑门上划出一道口子,不一会便有鲜血从里面沁出来。
桑屿咬牙皱了皱眉,看着赶上来的老妪,还没等缓过劲来,头上又砸下来一捆绳子。
这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是能束缚妖魔手脚的捆妖索。
可这回,这捆妖索还没来及绑什么妖魔邪祟,倒是先将桑屿的视线摇花了。
粗糙的绳子掠过桑屿的眼皮,呲啦啦刮得疼极了。
桑屿痛苦地捂住眼睛,头向后仰去。
闭眼之前,桑屿眼中收入的最后一个画面实在叫人心惊。
老妪的面容可怖扭曲,手上举着的铁锹,距离她不过一步远,要是老妪果断点,且没有改变攻击方向,下一秒桑屿脑袋就能当场开花溅血。
桑屿心中哀嚎,捂着眼睛的手放下,两手并用着爬,因为捆妖索的那一番攻击,她的眼睛往外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跌跌撞撞爬了几步,桑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头顶身后似乎和平安宁了。
铁锹没有敲上任何地方。
正好眼睛能强撑着睁开了,桑屿向后看去,朦胧视线中,她看到老妪好像一口气上不来,憋在原地僵住了,只能原地小幅度摇摇铁锹。
桑屿一边继续往前爬着,一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回头确认。
只是视线还是模糊,老妪那身洗的泛白的贴身旧棉袄起了重影,晃来晃去的。
桑屿用力眨了两下眼。
再睁开眼,桑屿看清了老妪的姿态,她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见危机是暂时解除了,桑屿长长叹出一口气。
死里逃生的感觉冲上脑门,桑屿一下懈怠下来,可桑屿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懈怠,那老妪抬抬眉毛,她发现自己重新能动了,盯着桑屿的目光像是恶狼看到肉,抬高了手里的铁锹,撒开腿追过来。
桑屿正吸着气呢,见状吸气的动作一停,她即刻翻身爬起来,狼狈地向前跑。
桑屿边跑边在心里骂老妪,说她这个人阴晴不定,实力忽高忽低,一下子跑得像是要夺冠,一下子又停住不动,龟兔赛跑里的兔子都没她这么玩的,她要是真累了,直接歇下就算了呗,这么一惊一乍地发挥,真的叫人心脏受不了。
在桑屿又一次回头确认老妪的状态时,她慢慢放缓了脚步,再也不跑了。
这回老妪结结实实被捆妖索绑住了全身,彻底被裹成了一只毛毛虫,再也动不了了。
桑屿上前一小步试探,她冲老妪挥挥手,喊了一声,“喂?”
老妪被她激得想要跳着过来。
可捆妖索太过牢固,将她两条腿绑的紧紧的,这么一跳,她顿时摔了下去,扑在地上,再也拿桑屿没什么办法。
桑屿总算安了心,抬手捂住心口喘了口气。
缓过来一些,桑屿才上前查看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捆妖索这个东西,只对于妖魔管用,而瀛光仪没有在这里测到任何妖魔气息,而降魔符和定身符这些通通不管用,这便验证了,这个老妪分明不是妖魔邪祟,既然不是,为什么会被束缚住?
桑屿上前,在老妪身侧绕了一周。
最后在老妪右手边的绳索上发现了一团血渍,桑屿站住脚,摸摸自己的额头,手指抹下来一块红色的湿润,桑屿顿时明白了。
她自带神脉,血自然也不一般,附在一些法宝上,便有增强法宝功效的作用。
桑屿长长叹出一口气,她走到老妪面前蹲下,苦口婆心道:“婆婆,你这屋子里住的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一直乖乖站在一边没什么动静的阿白走了过来,停在桑屿身侧。
桑屿听到声音,余光扫过阿白,什么都没说,继续盯着老妪,等她的回答。
老妪眼神慌乱了一阵,她抬起眼盯着两人,扬高了声音问,“你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只是婆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已经被害成这样了,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将他交出来吧。”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老妪啐了一声,舔舔下嘴唇,又朝桑屿骂道:“你们有什么证据拿出来证明这些是我干的吗?”
“没有!没有那就不要空口白牙污蔑好人!”
桑屿见老妪这里是抠不出什么有用的了,她叹口气,直起身,冲危楼喊,“婆婆,那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既然敢来这里,就不可能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还有一腔鲁莽的热血,我可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要是动了真刀真枪,你可别怪我下手重。”
“你,你你你,你敢!”老妪吓得在地上扭动了一下。
“——呜。”
老妪的话音一落,危楼里传出哭嚎的声音。
危楼的门被用力推开,里面一个庞大的人形扭曲着从危楼里钻出来,先是眼睛,而后是如圆月的大嘴,再接着就是胳膊,大手。
最后剩了腿和脚的时候,那巨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盯着老妪,一边哭喊,一边用手将腿拔出来。
“——娘!”巨人一拔出腿,就向老妪爬来。
老妪的眼神瞬间变了,目光柔和起来,她尽力扭头看向巨人,不一会,眼里便噙满了泪。
可是在巨人爬到她身旁的时候,那老妪突然狠下心,用力伸腿踹了巨人一脚,冲他大喊,“滚回去!”
“我有没有说过,我没叫你,你就不许出来。”
“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我还要你这个儿子做什么!”
“滚!”
“滚远点!”
巨人有些有些不知所措,他坐在地上,听到老妪骂他,他再不敢看老妪的脸,只是不是地往老妪身上瞟几眼。
两只比人还大的手局促地端在身前,指尖抠着指头的肉,老妪稍微不注意,他就伸手去扯老妪身上的捆妖索,想要将它松开,让老妪轻松些。
老妪察觉到了巨人的小动作,用力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她用力咽了口唾沫,似乎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张嘴说话,她对桑屿说,“你将我捆去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害了一个村子的人,我也不忍心。”
“我知道的,害人就该偿命。”
“你将我的命拿去吧。”老妪声音颤抖着,“这件事跟别的人一点干系都没有。”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桑屿对上老妪的目光,“谁犯的错,就该谁来偿命。”
桑屿掏出瀛光纸,正要将那大块头的巨人收服,那老妪却突然奋力往前一扑,狠狠撞倒了桑屿,脖子卡在她的脚踝处,头歪斜着压住她的脚,叫桑屿行动不得。
她看向桑屿,龇起牙,眼睛用力瞪得老大,红血丝在她的眼珠上乱爬,“你有本事,有本事就将我收了去,你怎知这泼天大罪不是我犯下的,你胡乱指一个人边说她是恶人,你……你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