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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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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军遇到官兵,正常情况下都会谨言慎行,隐秘行踪躲之不及,不幸被发现了,更是逃命不迭,但也有例外的 。

    这伙儿官兵更像朝不保夕无所依靠的叛军队伍,队形松垮,仪容不整,暑热天里衣衫半披,拖盔曵甲,有人甚至袒露半身。对面相遇,开口就要缴获项羽他们坐下马匹,身上钱财,理由是缉盗剿匪,官府办差,可我怎么看对方都像盗匪多一些。

    大秦境内硝烟四起,六国旧地蠢蠢欲动,连刘邦这样的市井混混都揭竿而起了,屋子四处漏风不假,可在这些官兵眼里,帝国依旧牢不可攻,还未亡国呢,除了部分被叛军占领的区域,天下疆土十之八九还在帝国版图之内,秦灭六国之后,官兵强横气焰嚣张到达顶点,对待六国落魄贵族尚且不假辞色,更不要说普通百姓,越是穷乡恶水越是官无法纪,官兵凶狠如盗匪大家司空见惯,敢怒不敢言。

    双方剑拔弩张,我事不关己偷眼打量敌对双方。

    项羽与众人一起下马,静立在路旁,冷眼旁观手下递交出入文谍,要不是身高鹤立鸡群了些,很难引人注意。

    这群名为兵实为匪的官兵确实也没注意到项羽这么一号人物,他们注意到的是站在我身旁的薄唇男,鲸首面刺字这在大秦不算大过,但是被鲸面的人就像被打上了低贱印记,常常会遭人歧视。

    一个山根半塌毛还没长齐的小兵指着薄唇男鄙视道“还说不是匪寇,这小子面上有字,贼眉鼠眼,明明就是犯过事儿的,一个罪犯,还骑马,呸。”  打定主意找茬想要私吞马匹,财物,十分不要脸的无事儿找事儿。

    我扯了扯嘴角,薄唇男面上有字不假,但是贼眉鼠眼从何说起哦,他明明算得两伙中面目最清秀的好吧!

    薄唇男眼中戾气突生,双拳紧握,冷漠抬头,面色看着也不那么善了,但是依旧和贼眉鼠眼几个字不搭边,英气冷峻,视线如刀。

    对面的小兵年龄小定力差了些,被薄唇男带着寒气的视线看的有些发毛,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说更难听的话。

    这让我有些失望,浑水摸鱼,水没搅浑我可怎么有机会脱离项羽这伙人?就算逃不出去,官兵发威,将我缴回去,落在这伙儿官兵手上也比被抓在项羽手中强吧。

    可是接下来官兵中有个油腻胖子一句话让我乐观不起来了“出门还带个小娘们儿,看样子怕不是哪里抢来的吧,等缴了你们,正好弄过来给咱们兄弟泻泻火。”

    开口的死胖子,裸露半身,膘肥体厚,正一脸□□的望向我,同时十分猥琐的舔了舔唇,面目可憎,让人作呕。

    他娘的,屁的官兵,我往薄唇男身边靠了靠,大秦铁骑,将勇兵横,勇我无幸得见,强横如盗匪今日被我撞见了一支,胖子不管这伙儿盗匪是否已经摄于淫威而屈服,端直朝我走来,

    只是他永远也走不过来了,刀光一闪,才走到一半便被这一抹刀光斩掉头颅,挥刀的正是项羽。

    我抬头看到一副诡异的景象,因为刀势太快那具肥硕身体还停留在原地,他身旁是举着血染霜刀如鬼刹的项羽,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骨碌碌滚到我脚面上,此情此景我竟还心存旖旎情思,想到那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句。

    只是下一秒恢复神志的我哇的一声惨叫朝着薄唇男扑过去,薄唇男力大无匹,将我一把又揭回原地,旋即抽刀加入战斗,可怜我在一推之下原路返回直接扑倒在一颗鲜红滴血的脑袋上,胆颤心寒。

    我被血肉横飞的场景震慑到手脚发软,这群毛子兵完全未料到贼寇会这么胆大包天,竟主动杀人,实力本就欠奉的乌合之众,毫无还手之力下却也不会束手就擒,终于打起精神开始应战,但是迟了,接连三五人一刀毙命后,有逃窜飞奔逃命,有躲避不及被利刃兜头劈开脑袋,有被砍断手臂的,虽然看起来敌众我寡,但是结局却是人多死的快,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遇到了项羽一伙,且还想打劫!

    不远处一大片芦苇荡,长势正茂,郁郁葱葱,密不透光因此看不到是否藏着河流,但是以我多年在河边闯荡的经验,有芦苇的地方怎会没有河流?

    我怔怔出神,忽觉耳畔生风,回头一把弯刀正向我的方向飞来,我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抱住脑袋寻找地面,一个士兵在我面前来不及感知到痛苦重重摔在地上,手中还保持正面朝我下劈的姿势,我后知后觉原来杀人刀已在头顶,我差点就被劈了。

    巨大惊吓后我反而镇静起来,那柄竖插在死去士兵头上的弯刀之前一直悬挂在薄唇男腰间,项羽杀人之后才出鞘。我不禁往薄唇男的方向看去,呈驱逐虐杀之势的薄唇男不知道从哪儿又摸了一把刀正将一名高瘦的士兵逼迫得踉跄后退。薄唇男虽然性子冷清,同乘一骑时对我态度恶劣,没想到还有些情谊,危难时刻看人品啊。

    看他并没有因为失了兵器而吃亏,我放下心来,靠近从头顶被竖劈而死的士兵尸首旁,好巧不巧正是刚才说薄唇男贼眉鼠眼的那位,死相凄惨,双目圆睁,很是死不瞑目,刀还未离手,他直愣愣的瞪着我,我忍着胃中翻滚犯呕的冲动,蹲在地上将手上的绳索在刀口上使劲摩挲,平时毫不费力就可以割断的绳子,此刻磨起来真要命,心中盼着那群孬兵能多抵挡项羽这伙人片刻,好为我多争取些时间。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抱着刀边走边磨,当绳子断开我差点喜极而泣,爬起来便往芦苇荡的方向狂奔,没跑上多远就觉得后面有人跟上来,听那尖细声音正是佯装女子埋汰我的瘦高个,这些天他们骑马我走路只歇了不到半日的功夫,我哪里跑得过瘦高个,我被拎着头发,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铁锤,荒地里灌木成丛,荆棘横生,我被这一圈直接打趴在地,模糊中那芦苇荡生生被这些杂陈荒草阻挡在视线外,触手可得,好不遗憾。

    我已经不抱能逃掉的希望了,但本能的还是朝着芦苇匍匐而去,瘦高个子这下是真的怒了,却明显不大乐意弯腰将我捞起来,只用脚踢打呵斥我自己起来。我都能摸到芦苇长叶了,心中不甘,身上被踢得生疼,还是直勾勾地瞅着那簇簇青翠,草丛簌簌而响,一条通体碧幽的小蛇昂首嘶嘶地吐信子,耀武扬威,色如青竹,管牙交错藏剧毒,我倒吸一口气,妈的,浅水游龙被人戏也就罢了,一条小青蛇也跑来欺负我,我心一横迅疾出手,一击成功捉住,然后迅速转身向后扔向瘦高个,口中不忘提醒他小心毒蛇,成功抓蛇袭击敌人让我士气大增,我半佝着身子往前穿行,遗憾的是瘦高个并未被毒蛇所伤,可他被毒蛇干扰慢了半拍,缓了几个身形,被我抢头了几个身形的瘦高个在芦苇地中气愤的破口大骂,我哪里有时间和心情跟他磨嘴皮子的,逃命尚且不暇。

    看到那望眼欲穿的水波时,所有的疼痛顿时烟消云散,当我像一条滑鱼一样扎入水中,天地寂静,我曾常年在大泽村打鱼水流边,曾带着彭憨憨为了省几文过路钱穿江过河,在水里常常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尾轻灵的鱼儿,比在陆地上行动更方便。

    日已西斜,湿漉漉地我坐在芦苇荡中,项羽他们一伙儿早就不知道在多少公里之外了。逃出生天后没有半分喜悦,满心寂寥在芦苇中穿行,是否继续找韩信?我第一次有了退缩心思,见到周家二十几口人死在项羽手上尚且不知道惧怕,这会儿项羽看起来和颜悦色被我遇见我倒是心里不安起来,毕竟远远望见和真正落入杀人魔手中不同,韩信如果在项家大本营,我在这样顽固一意孤行下去再次遇上项羽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这世间,除了韩信,能收留我的也只有刘家人了,不过再回沛县之前我打算先回一趟大泽乡,去看看彭憨憨是否真的如李婶子所说回了家,虽然按照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情形来说,彭憨憨真在大泽乡的希望很渺茫,可是不去看一样我心里放不下。

    就这样我折返我前往大泽乡,吃过一次苦头的我尽量改装易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假小子,折返的路线总算不再是逆流。

    夏日好过冬季,难民虽然流离失看着也不似那么凄惨,也有那天生乐观洒脱以及没心没肺的仍旧说说笑笑让队伍显得不那么孤清。不远处就有几个汉子撂下老婆孩子扎堆蹲在地上抽旱烟,聊起叛军的事儿好像亲眼见过,就像聊隔壁自家亲戚,什么陈大王虎头人身天上神兽下凡,刘邦斩白龙起义,是真武大帝转世,一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说他说的不对,他说你的就是放屁,说到酣处谁也不服,急赤白脸看似再不合便要开打的架势。

    谁不是放屁呢,我心想,不知道大泽村老槐树还在不在,村里的汉子还像这般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干架?人情变故在乡野间一直都比外面世道慢些,大泽村这些人大抵还是没啥变化的。

    其中一个佝偻老头话少烟圈吐得勤,不像青壮汉子那般血气方刚,只笑着看这群急赤白脸的汉子,好像自家娃儿闹别扭,吵吧打吧,谁还没年轻过,不过悠着点哈还有几十里路走呢,千万别真动手,别下死手,婆娘娃儿还等着你们抗包呢,就是吹个牛皮,当什么真?

    这群汉子被老人这么一搅合,心里总算记惦起自己还有一大家子在后面自己还是家里顶梁柱倒不得,骂骂咧咧的声音小了点。

    老人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儿不缓不慢道“你们说的那些啊,都是路上听人传了几百遍做不得真,我有一个远方亲戚那是真上过战场的,在巨鹿南岸偷偷修葺工事据说是为了运粮,这小子从小就容易与人自来熟,和一起修道的混瓷实之后才从那小子口中得知一个了不得消息。”

    说到这里老人故作玄虚又抽了一口旱烟,再吐了一个烟圈后,也不急着开口,这群汉子却急,脾气不好的便骂上了,老人也只是想吊一会儿“那小子说,这回朝廷可是出动了三十万大军要将西楚叛军一网打尽才作罢的架势,光是装粮食的仓库都修建了几十座,就在那雁引关里藏着呢,每日前往车辆不绝,光拉进去的粮食都是咱们村子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呢。”

    我从老头说到巨鹿二字便开始支棱起耳朵听,巨鹿之战这种鼎鼎大名的著名战役,难道已经打过了?我只想听一场精彩战事解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不过真假嘛,可能就只假不真了,这等机密军情从一个老头口中出来,不但是我,围在一旁的青壮汉子也没一个能信,刚才还说只是吹牛皮不能当真的老人却急了,吹牛老汉说这可千真万确,我那侄子在他入伍前一家子都商量好了,让他寻到机会就逃出去,全家人在他走后都搬了家,我

    那侄子也是因为没顾虑才在休息的时候偷偷孤身跑回家里,看到家里人真跑了,才放心亡命天涯去了。

    一群大老爷们儿对着和自己年龄相仿血气汉子的可以去挣扯几句,对一个半截土块埋到胸口的老爷子大家谁也不乐意去真计较,老头子吵吵小半会儿,看没人搭理自己也作罢,一个人郁闷地边上抽烟去了。

    这种途中的小插曲谁也不会当真,等歇够了,日头不那么杀人,也就再次挑起行囊继续往前走了。

    可就是这个小插曲日后却救了我的命,却也无意间让我推动项羽走上了本该属于他的历史轨道,多年以后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这天下午的这个插曲,项羽会不会采取那样决绝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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