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我在这边有点工作要处理,正好你说你也在这边,所以我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有工作是假的,想来看许攸宁倒是真的。
许攸宁笑了笑,她看上去是真的很疲惫,让人心疼。
“季老师,您有工作就先去忙吧,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谢谢您。”
季云舟还想要说什么,他忽然觉得是不应该心急,短时间里让许攸宁接受他确确实实是件难事。
许攸宁转身就要离开,季云舟拉住她:“许攸宁,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你可以不要一个人抗,你可以告诉我。”
许攸宁看着他,没说话,眼前的这个人,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了。
“我也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们也没多熟,确实也没有熟到能把所有事情坦诚相待,但是我希望你能看看我,看到我对你的真心,也给我一个机会。”他很认真地跟她说,他想要许攸宁看看他,哪怕只看那么一眼。
可是她没法看别人,她满心满意就只有陆憬琛,就算陆憬琛不喜欢她了,她也还是没法忘记他,她也不愿意忘记他,毕竟十年,这么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她推开季云舟的手,依旧对他笑着:“谢谢你季老师,可是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过去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没有什么所谓的闪光点,也没有任何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她没有任何东西,她只有一个人,和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她没法放下过去的这十多年去爱别人,真的太难了。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其他的什么,你优秀也好,不优秀也好,都没关系,我都觉得你很完美,我想至少试一试,你也试一试,好吗?”
许攸宁摇了摇头,她眼里满是泪水:“季老师,我们就只当朋友好吗,我没法跟你一起试一试,我也……试不起。”
她花了十年去爱一个人,她又还有多少个十年去试着爱另一个人呢,这是很不负责的决定,她想她不该如此,她清醒地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她转身离开,却早已泪流满面,失去爱人和亲人的双重痛苦,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许攸宁打车回去,回到了姑姑的病房,病房里却没有人。
宋怀时告诉她,姑姑在见姑父最后一面,她跑过去,空旷的房间里,许茉趴在自己丈夫宋锦天旁边嚎啕大哭。
宋锦天去世的那一刻开始,属于许茉的光亮彻底熄灭了,她的半边天塌了下来。
许茉哭到最后,哭的喘不上气,她跪坐在地上,宋怀时去扶她,她捂着脸哭的那样绝望,她问天问地,问为什么,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她,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也没有人能救她。
许攸宁背靠着外面的墙,她感知着里面的一切,那哭声似刀片一样钻进许攸宁的耳朵里,将她心再次四分五裂。
她又想起外婆去世的那个夜晚,家中一个人都没有,她一个人守在家里,周围漆黑一片,她抱着腿坐着地上抽泣着,那个时候,看什么都感到绝望,她脚底下突然空了,她开始恐惧,绝望。
亦如现在,她看着医院的墙壁,忽然觉得有些麻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了。
半个小时过去,她和宋怀时一起将姑姑送回了病房,让姑姑睡下了。
宋怀时递了一张湿巾给许攸宁:“擦擦吧。”
许攸宁接过,用湿巾轻轻擦了一遍脸,擦去脸上的泪痕,抬头对宋怀时笑了笑。
德国,病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张洛闻声,跑了进去,将一旁的水递给陆憬琛。
“谢谢。”陆憬琛接过杯子,道了谢。
她昨晚接到王阿姨的电话说陆憬琛晕倒了,吓个半死,连忙赶到了德国。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陆憬琛:“憬琛,你是不是病了?”
她指的不是身体上的病。
陆憬琛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有,就是这两天降温的厉害,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
张洛自然是不会信他说的鬼话的。
“小琛,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你在陪着爷爷的同时,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张洛轻声道。
陆憬琛喝了口水,点头答应:“我知道了,你肯定还有工作要忙,赶紧回去吧,以后不用为这些小事跑来跑去了,怪累的。”
张洛叹了口气:“好,我让王阿姨好好照顾你,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整个人看上去满是病态,他的唇没有一点血色,脸色也很不好,在灯光下显得各外苍白,下巴上是许久没刮的胡茬,头发也比之前要长了不少。
张洛走后,他掀开被子下床,只觉得一阵头晕,他伸手扶住床边的桌子,手和腿控制不住的发抖,眼花缭乱,他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喘着气,他现在虚弱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好像真的病了,在离开许攸宁的第十多天,他病到连站起来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陆憬琛低头笑了笑,他怎么会活的这么狼狈,他心理的病好像到今天这一刻终于压的他快不行了。
他缓了很久,起身换了衣服,要求出院。
王阿姨拗不过他,只好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他开车回了趟家,将自己整理了一遍,他不能让爷爷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爷爷会担心的,他不能再让爷爷再分神去担心他。
他洗漱了一遍,换了身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他肉眼可见的消瘦,爷爷的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他瘦了好多。
“是吗?爷爷,我早就想再瘦一点,说不定会更帅。”陆憬琛含泪笑着说。
“傻孩子,你已经很瘦了,不需要再瘦了,你长的这么帅,哪里需要瘦下来才帅啊。”爷爷被他逗笑了。
“爷爷,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好不好?”
爷爷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到时候爷爷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陆憬琛握住爷爷的手:“我都这么大了,您还给我红包啊?”
爷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哪里大了?你就是一百岁了,在爷爷这,也还是那个毛头小子,爷爷也照样年年包压岁钱给你。”
陆憬琛笑了,点点头:“好,爷爷说什么都好。”
他拉住爷爷的手,那双手很是粗糙,却又宽大,托起了他整个人生,可是他自己不争气,他很没用,他如果再坚强一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生病,就不会那么脆弱。
从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为了什么开始,他就带着一身的伤痛,可是他从来没有怪过谁,也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
因为他遇见了许攸宁,所以他见到了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忽然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没那么糟糕了。
爷爷的病到了后面已经开始出现疼痛难忍的情况,虽然用药物控制,可是爷爷无法承受手术,药物到最后的情况就是没有作用了,便开始发了疯的疼。
陆憬琛不敢看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还是害怕,他见不得爷爷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替爷爷承受。
主治医生加大了药物的用量,爷爷才稍微好受些,不至于痛的睡不着。
可药物用的多,身体也就会吃不消,主治医生找陆憬琛谈了爷爷的病情,可能不到一个月了。
陆憬琛点点头,回到爷爷的病房,爷爷还在睡着,他第一次在爷爷床前哭了,他抓着爷爷的手,他不敢哭出声,怕被爷爷发现,却也哭的浑身颤抖。
爷爷这最后的几十天,将意味着爷爷活着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而这会化为利刃,刺中陆憬琛的心。
许攸宁穿着长风衣从医院出来,外面忽然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有人惊叹这初雪这样漂亮,路灯下,纷纷扬扬。
没一会儿,一片片雪花落在许攸宁的头发上,她像一瞬间白了头,她抬头伸出手,一片雪花飘在她的手心上,又迅速融化了。
她握住手心那雪花化开的一小滩水,凛冽的寒风刺的眼眶泛红,她闭上眼睛,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任风扫乱她的鬓角,她看上去破碎又绝望。
心中已经没有了别的情绪,她哭了好多天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接憧而来。
下了初雪,意味着马上要过年了,这一年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也一事无成,就挣了些钱,足够自己的所有开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他们都是有目的地的,而许攸宁没有,她没有归处,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等姑父下了葬,她应该还会回到江城,后面呢,她应该做些什么,就这样一个人在江城度过一年又一年吗?
总感觉又不该这样,可是她又没有旁的东西要去做了。
想着想着,眼眶开始湿润,到最后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