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
沈冀脑袋很晕,很疼,好像梦到了贺诗曰,又好像没有。
记得自己被自己的妈妈一刀一刀捅下去,最后流血而亡。
被拉入了一个黑暗空间,周围无声无息也没有光,他同暗黑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分别。
在那里他好像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颜色。
再后来他学会了操纵这个黑暗空间,让它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一天他被一股重力拖拽而出。
又再一次死亡,来到黑暗空间,操纵空间,如此往复,没有记忆一般的轮回。
沈冀脑海中对此也很混沌,唯记得刀入血肉的钝痛感,血汩汩流淌,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体里面消失殆尽。
心也抽痛着。
直到睁眼看见房间里面不认识的女人,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一句也没有听清。
见到沈冀睁眼的一瞬间,乔依就赶紧上前查看,“你,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头痛吗?没事妈妈叫医生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脸色上的迫不及待,对上沈冀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乔依直到自己太过着急了。
医生很快过来,给沈冀一顿检查。
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沈冀还是漠然的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男女。
男的一身正气,眼睛深邃,脸型消瘦,嘴边的甚至已经长出了胡须。
这两天沈盼来不及捯饬自己,也就导致自己在儿子眼中看起来像个流浪的丑男人。
女的脸色苍白,一股病态,身体削弱仿佛风一吹人便会随风而去。
唯有那一双眼睛坚韧。
乔依温柔询问,“阿冀是不是饿了?阿姨给你准备了粥。”
将粥递给沈冀,再不敢上前一步。
阿冀?
沈冀皱眉,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太过亲密了。
乔依察言观色意识到沈冀不喜,不安地道歉,“对不起阿姨不该这么喊你,我……”
“没有,谢谢阿姨,粥很好喝。”沈冀摇头,喝着粥。
看着沈冀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粥,手臂上都是被纱布缠绕的伤口,内心的悲伤抑制不住,竟捂着嘴,压抑的抽泣起来。
头埋在自己的丈夫的肩上,努力的克制住自己。
那是她找了十七年的孩子,现在就在眼前,却害怕相认,只怪自己做的太不够好了。
乔白白去找贺诗曰了。
正好和贺诗曰来到病房便看见自己妈妈在捂脸哭泣。
小步跑过去,焦急地问,“妈妈怎么了?”
乔依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擦干自己的眼泪,对着自己的女儿笑脸相迎,蹲下身,“妈妈没事啊。”
沈冀却在见到贺诗曰那一刻眼睛就亮了,可是她看起来也不好,两只手被白纱布缠满,白皙的脸上烫伤异常明显,尤其是泛红的边缘。
让沈冀心头难过,又是因为自己,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察觉到沈冀自责的心情,贺诗曰对着他微微一笑。
乔白白走到沈冀旁边,明亮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不是喜欢叫我大哥哥吗?”沈冀问。
“可是你是我的哥哥啊,亲的哦!”
沈冀混沌的大脑不解,求助似的看着贺诗曰,再看见陌生男女一脸忐忑和希冀的目光。
以及刚刚来到门口的沈煜,他还输着液。
“贺诗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他在求助。
她赶紧上前抱着沈冀,头靠在她的肚子上面。
沈冀却像得到了一个氧气瓶一样,紧紧的束缚住她,抱住她的腰身不断地收紧。
“是真的沈冀?”贺诗曰沉静地告诉他这个答案。
真的?呵!真的?
所以他应该开心吗?
可是怎么开心?
怎么开心啊?他都已经认了啊!
他认了!
他想或许他本来就是灾星,所以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而自己的外婆也离他而去。
所以那些人总是欺负他,他也觉得是对的,毕竟连一个母亲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那只能说明他确实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面。
他想自己的出生一定让他的母亲觉得很恶心,很讨厌很厌烦,所以她才会那么讨厌自己,恨不得让他去死。
他也期盼过一个宠爱我的母亲,换来的却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暴力。
迎接他的是死亡窒息。
后来他也妥协了,他想着不喜欢就不喜欢,确实如母亲所说,像一条阴沟里面的鱼,死了,还要惹得人一身腥。
甚至他想着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本来就是他母亲所希望的,便如她所愿。
可是后来贺诗曰来拯救他了,她是自己的神明,一次一次拉回他,一次一次拯救他。
后来他不在期盼亲情,他遇见了自己的爱情,不管何时他的一切便是为了她。
为了那个奋不顾身朝着自己而来的她。
可现在他们却告诉他,他本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他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疼爱他的爸妈,也有每天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的弟弟妹妹。
那他之前所承受的那一切又算什么呢?
那些本不该他来承受的所有一切的伤害又怎么能清算呢?明明他都已经认了呀。
现在又能告诉他一切的苦难,他本就不用经历。
可是他经历了,也相信了,相信自己是一个垃圾一般的死鱼。
他又能怪谁呢,谁都不能怪。
我只有你——贺诗曰。
你抱抱我。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眼泪从他泛红的眼眶夺目而出,染湿了贺诗曰的衣服。
他低声细语,语气带了恳求,“贺诗曰,我只要你。”不要别人,就算是亲的爸妈也不想要。
只要你。
贺诗曰拥他更紧,给予他回应。
“哼!”乔白白眼里面蓄满了泪水,夺门而出。
大哥哥真讨厌,他根本就不想认爸爸妈妈,二哥和自己。
真讨厌!
“白白,你不能怪大哥哥的。”沈煜过来坐在她身旁。
“我没有才没有,只是生气!”
“嗯,大哥哥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病房里面沈盼和乔依手足无措,只能呆呆地望着沈冀。
“阿姨叔叔,您们先回去休息,瞧您们都累的不行,沈冀会愧疚的!”
沈冀身体一震,完全不敢动了,头垂着不敢抬头。
“诗曰,阿冀他……”
“没事的阿姨,我舅舅还在呢,回去好好休息哦,要让沈冀见到最好看的妈妈,最帅气的爸爸。”
“嗯。”乔依笑着和贺诗曰道别。
走的时候乔依还依依不舍的看着沈冀。
顿时房间里面只剩下了贺诗曰和沈冀。
“贺诗曰,我只是……”很难过,不是不想认他们的。
“我知道啊!”不用给我解释。
“定然很痛吧!都怪我不好,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沈冀轻抚上贺诗曰的脸,摩擦着,很轻。
生怕弄疼了她。
反倒是因为沈冀的摩擦,让贺诗曰伤口边缘处有点痒,她忍不住就要上手去扣。
“不可以!”沈冀严厉又温柔的阻止她,拉着她裹成粽子的手。
“你饿了吗?”沈冀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一句话。
她才刚吃了饭,现在一点都不饿,非常诚实的摇头。
啊~不饿吗?
好可惜。
想喂她。
沈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满眼都是遗憾。
干嘛呢!不就是不饿吗?用得着这么遗憾吗?等几个小时不就饿了!
“沈冀,叔叔阿姨找了你好久好久,他们很爱你的。”
“嗯我知道。”
“叮!剥离进度已达百分九十九。”小黑的声音传来。
平静外表下,贺诗曰的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表情木讷。
“贺贺,请随时做好回去的准备。”
那一瞬间沈冀便已经察觉到贺诗曰脑中之人又在和她对话。
是谁?
是什么?
还是到了她应该离开的时候!
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
贺诗曰心中百感交集,好像突然之间她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一瞬间便要达成。
可是这里有她爱的人,也有她的好朋友,也有她的“亲人”。
不舍的情绪蔓延到全身。
脸上出现忧愁,这秋为何都悲伤了些许。
连沈冀都没有出声呼喊。
直到她脸上出现忧愁和纠结的表情,所以你真的要离开了,是吗,贺诗曰?
沉默的白如同沉默对视着的两人,不知所言。
沈冀却轻轻捏着贺诗曰的下巴,吻了上去,浅尝辄止。
贺诗曰直愣愣地并不躲避,面对着她直视的目光,倒让先行动的沈冀起了羞色。
时间还很长,缺又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