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灰13
秋凉来的很快，秉烛中学在十月有游学，为期三天，正好是s市桂花开的时候。按照校长的话来说，这叫：“不负好花时。”
上次的打架事件后，学校发了声明为谢胜昔证了清白，要求学生间不传谣、不信谣，整顿校内谣言。再者学生群体里他和郑玉妃的恋爱关系已经传开并且稳定下来，谢胜昔过上了一阵没有流言蜚语干扰的清净日子。
他跟郑玉妃约好每周末去图书馆，别的情侣可能是为了约会，他们只有学习，单纯的可怕。
秋游前一天正好是周六，俩人并排坐在图书馆写题，谢怀柯突然给谢胜昔拨了钱，让他给自己买点吃的秋游时带上。
安静的图书馆内，俩人对视一眼小声交谈起来。
郑玉妃偏过头表情复杂：“谢女士还管你这个？”她的零花钱都用不完，直接给她放卡里她随便刷。
谢胜昔组织了一下语言，迟疑开口：“可能因为……我没有要过零花钱？”
郑玉妃：？
你可是谢家，谢家！谢家家主的继承人啊！你家二房谢怀志家大女儿谢述芸可是天天在外边大手大脚花钱买东西不眨眼啊！你连个零花钱都没有的吗？
“我平时不太用的上。”谢胜昔解释，“所以就没要过。”
“行吧。”郑玉妃没有纠结，“既然谢阿姨都这么说了，那等下咱就去逛逛街。”
她看了眼写差不多的卷子，一手麻利开始收拾，一手拽上谢胜昔：“走！”
街上已经有了桂花的香味，丝丝缕缕勾着人鼻尖，带着点凉意，削减夏暑、沁人心脾。
建筑里难飘进这股自然的香味，百利商厦便特地在大厅里用盆栽挪了几株小巧可人的金桂，金桂下还有某个奢侈品牌产的桂花香水的试喷装，郑玉妃捏起来闻了闻，惊讶地发现竟然味道大差不大。
香水瓶身上烫金浅色磨砂质感的“override”让郑玉妃皱了皱眉——她没听过这个品牌。
她一边看说明配料一边说：“百利是被谁收购了吗？”之前虽说是远近闻名的商厦，但实在不是这个奢侈架势。
谢胜昔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桂花味的香水……
“味道怎么样？”他上前去问郑玉妃。
郑玉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仔细品味了一阵，给了肯定的答复：“好闻。质量很不错，前调味道不浓烈，很舒服。目前看至少能跟圣蒂雅兰的唤灵系列相比。我得喷一些看看中后调和持香。”
桂花味喷撒在郑玉妃的手腕上，少女伸出手腕朝他摆摆：“要不你自己闻闻？”
谢胜昔点点头，抬手拖住她的袖子，非常礼貌地俯身闻了闻。
郑玉妃另一只垂着的手轻轻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确实很好闻。”谢胜昔眼睛微亮，偏过脸对着阵玉妃笑了一下，“厉害……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从小就开始接触各种高定奢侈品的郑家小姐！
郑玉妃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可她突然语塞，刚喷的香水貌似蔓延到她喉咙里了，痒痒的，她只能颇为苦恼的眨眨眼睛侧开视线，缓解一瞬间心头的意动。
谢胜昔的赞扬发自内心，为了自己的朋友。
郑玉妃落后他了一步，看着他向前的背影，心想。
可她不想只当朋友……
……
东西买的七七八八，俩人提着两大袋东西凯旋，谢胜昔把她送回去后拿上自己的那部分回了家。
时间还早，正为房子扫灰的宋管家将鸡毛掸子优雅别在臂弯间，给小少爷开门进屋。
“今天买了好多东西呀。”宋管家接过小少爷手中的袋子，安置在玄关。
“嗯，母亲说多带一点去秋游……”他勾手换鞋，脚踩在软和的凉拖鞋上，有种解脱的凉爽。
宋管家把鸡毛掸像高价工艺品一样挂好，就看到自家小少爷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了。
他压根没拿他带回家的东西。
“少爷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宋管家和蔼的笑带了点调侃，他年纪大了，总不自觉想逗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玩。
谢胜昔蜷起小指刮了刮侧脸：“没什么……”
“真的？”
谢胜昔停滞了一会儿：“宋爷爷，母亲有偏爱的香味吗？”
家主？
“嗯……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宋管家眉心的皱纹折起来，“让我想想。”
思索了片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老管家摇了摇花白的头：“家主以前喜欢玫瑰香，我记得有一款很有攻击性的香味她很喜欢，后来有一天突然不用了，再之后就没看到家主用过香——她说过不喜欢味道重的，家里的香氛也换成了很淡的竹香。”
那股竹味几乎淡到闻不见，只有宋管家刚刚薰过后会留点，开窗通风半分钟内味道散光，雁过无痕。
“母亲以前喜欢玫瑰花吗？”谢胜昔惊讶，“我还以为……”她会喜欢淡雅一些的花。
他知道谢怀柯不喜欢用香水，这些年来他很少闻见谢怀柯身上有香味，但他不知道谢怀柯以前喜欢过玫瑰味。
想到年轻的谢怀柯会用代表热烈和美丽的玫瑰味香水，或是在花店里挑选玫瑰花，对比她现在多看几眼就显而易见的漠然，谢胜昔就难以控制的想笑。
“是。”宋管家慈祥的端给他一杯水，老顽童一样模仿小少爷脸上的讶异，“有些违和不是吗？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这种惊讶的表情。”
谢胜昔乖巧的接过杯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表示赞同。
原来那种冷水一样的人也会喜欢玫瑰。
跟宋管家打了个招呼，他回到二楼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精巧的盒子，上边纹有烫金浅色磨砂质感的字样。
少年纤长的手指勾划过盒上的漂亮字样，垂着眼睫很小声的叹了口气。
这真是个坏消息。
……
什么坏来什么，明明前几天拒绝许清淮的时候，谢怀柯还想着幸好原主的几段感情都断的比较干净，不用她来处理后事，今天后事就找上门了。
先是中午午休的时候，元秘书给她发消息说楼下收到了一大束送给谢总的金玫瑰，没有署名，留言只有文气绉绉的一句“见花如晤”。
紧接着午休结束，一通电话就打到了谢怀柯私人号码上。私人号码是她接手后重新办的，基本没存几个联系人。可打来的号码她认识，或者说，在原主记忆里它赫然在目——是原主的初恋，小她五岁的季家小少爷季盏笙。
简单来说，那是一个女商人诱骗单纯小男生成功，在对方想跟自己心爱的姐姐定终生时，告诉他你年纪太小不成熟的be小故事。季盏笙那年才刚成年，单纯青涩还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立马出国进修去了。
他似乎是想给原主一个学成后大变样的惊喜，一直憋着没来找原主，估计在听到原主身边有了新人后也心碎了不少次。
原主的心防当时还不重，作为第一个恋人，季盏笙知道很多原主的小习惯。
比如——原主以前喜欢玫瑰。
这么说起来，金色的玫瑰花真是一件非常符合原主心意的讨好小手段。可惜，漂亮的玫瑰给她带了了一个坏消息……或许也不算坏。
“姐姐？”电话那头的季盏笙声音干净，“好久不见，花收到了吗？”
谢怀柯衡量着他的重要性，顿了一下后平淡接话：“花很漂亮。”
“那就好！”季盏笙松了一口气，语气亲昵，“幸好姐姐还喜欢，要不我都不知道该给姐姐准备什么见面礼了。”
谢怀柯脑子一转：“你回国了？”
季盏笙低低笑了一声：“嗯。”
在国外的这十几年他学了太多东西，兜兜转转不再青涩，也明白了当年谢怀柯提分手的真正原因，却还是会在午夜落雨的时刻想起年少的爱人。
“姐姐，有时间赏脸谈一下l国的跨国生意吗？”
……
近几年谢怀柯回来的时间固定在七点半，偶尔有事会迟一些，她中午不回来，午饭和晚饭都是专门有人做好了给她送去。
往常到了时候门口停的都是家里早几年就有的迈巴赫，今天停着的却是一辆新款的幻影。
极其亮眼的蓝紫配色，一看就不是谢怀柯的风格。
从谢胜昔房间的窗户看，是看不见那车的前车门的，但谢怀柯从后座下车了，为她开门的人身型修长，一身价格不菲的正装，绝对不是苏师傅。
他立马丢了笔站起来。
是谁？别是许清淮？
谢胜昔用窗帘遮住自己，鬼鬼祟祟把头探出窗外试图张望——什么也没看见，给自己整气笑了。
十分担心母亲被“黄毛”拐走，谢胜昔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心态假装出门拿水喝。
从二楼拾梯而下，谢胜昔特地矮了点腰去看。
谢怀柯在换鞋，送她回来的人没有进屋，甚至没有跟她多交谈几句。
她视线扫过玄关放着的购物袋，听到声音抬头看向谢胜昔。
视线交错的瞬间，谢胜昔无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了，所有心思她都看见了。
可这不可能。谢胜昔神色自若的露出笑容：“母亲您回来了。晚上好。”然后走向茶水台倒水。
“晚上好。”谢怀柯好整以暇，看见他手中半满的玻璃杯。
把杯中半凉的水倒掉一些，添进壶里保温的热水，轻轻靠唇试温，再添倒。谢胜昔没有多往外边看哪怕一眼。
他快速做完一切，对坐在沙发上的谢怀柯的背影笑：“母亲，我先回房间了。”
谢怀柯没有回头：“嗯。”
谢胜昔速度很快，回到房间后他放下水杯，眉目露出一点迷茫——玄关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大束漂亮的金色玫瑰。
窗户外，蓝紫色的幻影正出大门向外驶离，留下两行车辙和翻起的空气。
楼下，谢怀柯捏了捏眉心。
02好奇她想怎么处理，在她脑子里说话：【哇哦，刺激。宿主你真要拓展这个业务吗？】
谢怀柯没理它：“宋叔，把花插客厅花瓶里就行。”
宋叔应是，迫不及待展现自己年轻时候学的高超管家插花技术，兴冲冲去插花瓶了。
02坚持不懈：【宿主，你真要跟初恋哥合作？】
谢怀柯踏上二楼，随口胡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02：【……道理我懂，但你没有耽于情爱的想法对吧？】
【你还管这个？】
【这倒不是啦，你不耽误任务，就是包一公交车男模、跟天王老子谈对象我都不拦你，但谢胜昔永远是你要考虑的第一位……】
打开书房的门前，视线在谢胜昔的门上，顿了片刻，又收回目光，拉开书房门把手。
02探查出了她这一点不一样，堆着笑脸关心道：【宿主，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
【没什么。】谢怀柯关上房门，把那一点点的桂花香味关在门外，【今年桂花还不错。】
02回想回来一路盛开的桂花：【是很好，香飘十里，连屋子里都有一点香味。】
坐在电脑前办公了一会儿，谢怀柯第三次添水的时候冷不丁说：【我猜谢小孩应该在偷偷谈恋爱。】
02：？
02：【啊？！】
原著里谢胜昔一直单身，还因为女主陈韵对男主任今宸的浓烈感情，对陈韵有非常朦胧的好感。这也是谢胜昔被判定成大反派的重要可行原因——他想要抢走女主对男主的情感，他渴望这些。
故事开始在他们上了大学成了同学兼友人，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谢胜昔理应没有任何爱慕对象才对。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02立马联网去找他能调取的监控，一边焦虑地问宿主：【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
谢怀柯淡定的审核她的文件：【走廊里的味道是香水味。】
【？】02发来一个问号，【所以？】
【今天我给他打了十万，明天的秋游的食物被丢在了玄关，而香水他却随身带着到了房间，非常明显的区别对待。】
02停下了查找的动作，它不可置信：【就凭这个？】
滑动浏览的声音没有停下：【差不多，人类有心事的时候状态是不对的，他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大区别，反而有一种刻意——或许是怕被家长抓到早恋心虚。】
02被她说的焦头烂额，数据飞速划过今天谢胜昔走过的路上的监控，很快它就在百利商厦找到了少年少女的身影。
俩人站在室内盆栽的桂花树下，在一排新品香水前试香，郎才女貌看起来登对的很。
02：【……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它把监控找到的东西导在电脑上给谢怀柯看，谢怀柯很想让它滚开别打扰她审核几百万的文件，可这系统看起来马上就要在她脑子里碎掉了。
气若游丝的02缓慢又痛苦地给谢怀柯科普它从资料库里找到的信息：【旁边的小女孩叫郑玉妃，是小谢的同学……】
镜头里，少女笑着扬起手腕，谢胜昔小心触碰了少女的手腕，羞怯地凑过去闻了闻她手腕上喷的香水。少女旁侧悄悄攥起的手和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当然没能逃过监控的探查，在自己暗恋少年的家长面前暴露无遗。
02的资料已经收集完毕：【他们手上拿的这一款就是桂花味的……】
监控里，俩人走出了商厦，过了一段时间，谢胜昔独自折返，买下了那瓶香水。
【还挺浪漫，知道瞒着买给对方制造惊喜。】谢怀柯噙着笑意评价。
02想的却不是这件事：【宿主，这，这，你棒打一下鸳鸯吧要不？谢胜昔不对女主产生好感的话我们的路就又少一条啊！】
【没关系，小孩谈对象就谈吧，不碍事。】谢怀柯抿了一口茶，淡定的好像里边早恋的不是她家的孩子。
那么02绝对是那种更年期遇上青春期的家长：【啊啊啊啊！这哪里不碍事了！非常碍事好吧！你是怎么当家长的！】
谢怀柯的眼前被茶水的水汽笼罩，镜片很快被水汽占据，她有点看不清前面的东西：【嗯……他正青春期，这时候拆散他们很容易适得其反，到时候更麻烦。】
她闭眼打算休息一会：【他把握住分寸就行，我没有禁止他早恋，他不跟我说这事，说明这段感情他自己并不确定。】
【真的没事？】02将信将疑。
【没事，现在不打紧。】谢怀柯伸手去书桌旁放的眼睛盒，把鼻梁上架着的半框金丝眼睛取下放好。
02长长叹了一口气，仍然焦虑的不行，嘴里念叨着：【怎么就谈对象了……】看起来有点恍惚。
谢怀柯看他这个信仰崩塌的样子，心中好笑。
看来今天金色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