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灰1
［你谁？］冷质的声线说。
［您好，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再标志不过的机械音回答道。
［系统？］雌雄莫辨的人坐于长椅上，［编号多少。］
［宿主，我是02。］系统中规中矩地回道。
长椅边的花草茂密，迎春花的黄色点缀的这一片格外温暖，宿主伸手摘了一朵，掂在手里掷来掷去
［找我什么事。］
［给您安排了任务。］系统说。
［什么任务需要找我。］宿主语气平淡。
［这个任务很重要，也是宿主改过自新的机会。］系统说，［宿主也不想一直待在牢里吧。］
［改过自新？］宿主瘫着一张脸重复了一遍系统的关键词，［你说说看是什么任务。］
［很抱歉，该任务有关核心，必须先签订协议，我才有权限告知您任务。］系统公事公办地回道，［您要进行协议签订吗？］
宿主没有讲话，小黄花被人折磨的蔫搭着，小小一方天地陷入段截的沉默。
半晌，系统扯着它没什么生气的机械音打破沉默：［您考虑好了吗？］
宿主搓捻手中的小花，可怜的小花立马被指尖碾成一团：［行。］
［已为您签订协议。］或许是顺利签订了协议，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有了那么点生气，［请您过目协议内容。］
一张羊皮纸像是凭空被数据捏造出来，由上纷飞着，下飘到宿主手上。
【反派养成协议
本该成为反派的角色选择了与主角和解，有违原定的世界轨迹，亟须处理。
考虑到反派角色的特殊性，特准征用无质空间罪犯。
参与罪犯须听从安排，在目标世界纠正反派路线，使故事顺利进行。每成功帮助一个反派走上歧途，将给予任务者减刑奖励。
改协议一经签署，不做更改。
甲方：主神
乙方：怀柯（无质空间罪犯）】
怀柯看着甲乙方行列那几个字，诡异地沉吟了片刻。
［感谢您的理解。］系统接收了协议成功后的法则力量，［宿主，您是想先做一下心理准备，还是直接进入任务世界？］
怀柯手上的羊皮纸化作粉末，从指尖开始，像攀爬一样附着在怀柯的右手臂上，瞬息之间渗入皮肤。
［给我任务世界信息。］怀柯转动着右手。
系统突然发出机器卡壳时才有的沙沙声：［嗞——正在——搜集信息——呲——］
怀柯偏了偏头，双眼半瞌，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系统在抽什么风。
［呲——喳喳——收集——完毕——咔，咔——正在传输——哔——］
信息争先恐后涌入怀柯的大脑，或许是无质空间的干扰严重影响了怀柯的接受能力，也可能是垃圾系统处理信息的方式不合格，信息接收的过程痛苦异常，这种疼痛剧烈且持久，像三棱刺扎入脑壳搅和脑组织，剐蹭脑粘膜。疼痛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刺激着人的神经，又强迫人保持着清醒。
怀柯口中溢出鲜血，眼角也淌下血泪。
片刻之后，系统不急不缓出声解释道：［宿主，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接收世界信息，考虑到您的人身安全，下次请从系统给出的选项中做出选择。］
怀柯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浑身卸力倚在长椅上，低低喘着气。
刚才突然的信息接收是由于那句指令式的信息索要。系统迟来的解释不但毫无诚意，听起来似乎还有丝丝缕缕的嘲讽和明目张胆的警示。在有些人类世界中，这种行为被称为下马威。
这大概是对待罪之人的警告。
尊重与平等不属于有罪犯之名的人——至少不属于无质空间的罪犯们。
怀柯没有出声询问缘由，也没傻到斥责系统的不公正待遇，只一边抬手处理由于载入过量而溢出的血液，一边在脑海中复盘刚刚接收的信息。
第一个任务世界是极为正常的人类世界。人类依靠科技完成了三次工业革命，目前数字信息化遍布全球，世界经济迎来一个机遇与风险齐头并进、井喷发展的年代。
故事发生在一个凭借贸易发家的沿海国家——今国。
主人公任今宸是个商人。他热爱贸易和商业，在大学着手创办自己的公司，从女人小孩入手，靠着灵敏的商业嗅觉，很快在消费市场的大河里摸到了鱼。
原本任今宸小日子越过越好，某天声称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找上门来说想让他认祖归宗、继承家业。
这看起来像传销组织的招揽模式让他感到离奇，但是好友谢胜昔的坦白却给了任今宸当头棒喝。
谢胜昔是谢家现任家主谢怀柯的养子，这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谢家主一心扑在事业上，除此之外的目标就是为家族培养一个继承人，原本的继承人是她的侄子，也就是谢家主的哥哥的儿子，但是这个孩子在多年前走失，再没找见影踪。不得已，谢怀柯在孤儿院领养了谢胜昔，当做继承人培养。
至于为什么谢家主不自己生，她是个不婚主义者，据说很厌男，又觉得怀孕浪费时间且伤害身体。
如今，谢家因为谢胜昔的关系了解到了这位“养子的同学兼好友”任今宸，惊觉他样貌肖似谢家人，托关系验了dna——任今宸确为谢家当年丢失的孩子。
任今宸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妈亲生的，养父母很爱他，他也从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如别的孩子。再说，考虑到自己的好友谢胜昔的状态，他不想回什么“本家”，也不想和好友陷入什么家庭商战。
计划赶不上变化，任今宸的女友陈韵被人控制，情急之下，他向有权有势的谢家请求帮助。作为代价，他回到了谢家。
接下来本来该是好友成表兄弟，表兄弟为家产反目的情节。俩人斗智斗勇，商战了八百来回，最终反派谢胜昔棋差一步，惜败于任今宸，任今宸登上谢家家主的位子，在商场上掀起另一个时代的风云。
但是，原本该因为嫉妒和功利黑化的谢胜昔，在好友选择回到谢家的时候主动放弃了谢家财产的继承权，甚至在后期成了男主手下的一员。
［宿主的任务就是使反派走上反派之路，完成他本来该做的。］系统补充道。
［……知道了］怀柯盘了盘脑子里的资料，［我的角色是谢怀柯？］
［是的。为了使宿主更有动力，不忘本心，所有您扮演的角色都和您同一个名字。］
［不忘本心可不是这么用的。］
［宿主意会即可，不必纠结于系统的措辞。］系统并不在意罪犯的挑衅。
［行，传送有什么注意事项吗。］下马威受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违反什么莫名的系统规则白受些苦。
［宿主放心，已为您调整传送过程中的痛觉绝对阈限值］系统热情解答。
［行，我准备好了。］
［正在传送——已完成传送——］
［祝您工作顺利——］
怀柯再次睁眼时，那片虚无的花园变成了一间性冷淡风的办公室，坐下从长椅变成了皮质老板椅。
——谢怀柯的办公室。
怀柯翻阅脑中跳出信息。
熟练地检索了一遍记忆，将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记录了下来后，怀柯抬手捏了捏眉心。
目前，谢胜昔已经被原主从孤儿院接了回来有一年，正在接受原主为他制定的学习任务。
原主制定的学习任务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为难。但在看了原主记忆后，怀柯短暂理解了原主的眼高于顶。
要一个天才理解普通人的难处，这确实有点困难，谢怀柯就是那个没法理解别人为什么不行的天才。
难怪谢老爷子会越过谢家两个年长的男丁，将继承权交给幺女。
话虽如此，谢怀柯这一套对于小朋友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
培养一只狼崽需要残忍的磨炼，可是不是这样个残忍法，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谢怀柯闭了闭眼，拿起旁边的笔，默写出原主养娃计划的梗概，开始唰唰修改。
————
下午五点，公司下班时间。
总裁特助李助理没有着急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正准备看看有什么通知消息，不经意暼进了公司的一个非实名私聊群。
林雨隙间：“焯！各位！今天谢总竟然没有批斗我！”
挽照：“？谢总没有指着你鼻子骂你废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新人，请问前辈们谢总这么恐怖吗？（慌张jpg）”
下次一定：“安啦，谢总只是很能数落人罢了，工作做好就不会挨骂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好的好的，谢谢前辈！”
林雨隙间：“我说真的！她之前叫我改一个数据，我对照花了一个小时，结果她说，你就不能填个删选程序吗？给我问傻了，我就是个普通社畜罢了，干什么为难我（流泪猫猫头）”
下次一定：“不过是想水时间的社畜罢了……”
挽照：“哈哈哈哈哈哈惨（”
林雨隙间：“可是！她今天！竟然！没有说我步骤繁琐乱花时间！”
瘦二十斤改网名：“我也是，死去的共情能力重生在她身上了吗？”
名字好烦123：“哈哈哈！神踏马死去的共情能力。”
挽照：“她终于开始吃人吃的东西了吗？”
下次一定：“这个梗过不去了吗，笑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
瘦二十斤改网名：“跟我们不一样的nb＝仙＝不食人间烟火＝不吃人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特助激动的马上开始啪啪打字。
脆桃两元一斤：“今天谢总超级——稳定！”
下边的人立马开始展示人类本质：
“今天谢总超级——稳定！”
“今天谢总超级——稳定！”
……
很好，公司足足有百来个多复读机。
李特助偷瞄了一眼谢总的办公室，脸上挂着惊疑不定的喜悦。
今天谢总没有用“这点事需要这么多时间”的目光看自己，很好，感觉特别棒，希望谢总继续保持，虽然谢总染着薄怒的状态也很赏心悦目，但是果然还是面无表情让人心安。
一旁刚入职不久的元继昕小心看了看挂在前面墙上的钟，又看了看没有收拾东西的李特助，左右思索了会儿凑过去悄悄咪咪：“老师，咱们今天这是……”
李特助马上举起一根手指在嘴前示意自己的小徒弟安静：“这话可不到咱说，你得看谢总到时间下没下班——去看我给你的那份子公司基本信息。”
元继昕抿唇，快速点头：“好的好的。”
李特助点头示意小徒弟回自己的工位上去，自己拿起桌上一份文件开始看下边人给交上的策划案。
晚上七点，谢怀柯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外边总裁助理班子三人和几个学徒同时抬起头，十几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对她行注目礼。
主要负责对接各项工作的江特助站起来，快速拍拍裙摆，小跑到自家这位今天有点反常的总裁面前，拿出了十二万分认真的工作态度：“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端茶送文件什么的，谢总在里边按个铃他们就知道了，这个可能性被大家排除，所以上前询问的不是后勤助理于特助。
谢怀柯视线扫过几人，脑海中加载出了几人的身份信息。
谢怀柯一手培养出来的特助班子，为了便利谢怀柯做决定前后的任何一个可能程序需要他们，他们被要求一起加班，通常九点左右大家集体下班。
“没什么事，你们也下班吧。”
江特助表情疑惑，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旁边墙上挂钟：“啊？”
公司加班补贴还不错，大家对加班这件事的态度也不算排斥，谢总的特助班子又本来就有随叫随到的要求，
可她的谢总今天貌似格外心不在焉。
“可以下班了。”壳子底下换了人的谢怀柯镇定自若，她微微颔首时左眉微挑，示意自己要离开，然后头也不回往电梯走去——这是原本那个谢怀柯会有的行为习惯。
电梯门缓缓合上，下行键闪烁，楼层数逐减。小办公室的一伙人面面相觑，谢总稳定的情绪和过早下班的行为貌似预示着一些变化……
“谢总这是……”于特助面色凝重，“这是谈恋爱了？”
“什么？！”江特助立马不接受，“我们谢总不着急吧？这才大好时光——”
“可是到时候了难免会想结婚吧。”
“可是——为什么不能是家里有事呢？”
“哎呦我的小江哟，知道你把谢总当偶像，偶像谈恋爱你接受不了很正常。”
“……”
李特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公司的匿名群聊。
他有预感，今天群里高低得就这件事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