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岁枣枣回到班上, 老师已经在教室里。
她打了声“报告”，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五十多双眼睛盯着，即便是心理素质较好的岁枣枣, 也难免有些头皮发麻。
万幸班主任脾气比较好, 叮嘱一句“下次别迟到”，很快把人放进教室。
黑板上是老马龙飞凤舞的字迹，这节课讲的是古诗词赏析类题目的做法。
岁枣枣穿过讲台, 快步朝位置走去。
她位置靠墙，要进去必然需要经过同桌的让位。
许知月纹丝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目光紧锁黑板，仿佛全神贯注地听讲，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
岁枣枣嘴巴动了动, 见许知月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只能对后排的同学小声道：“ 不好意思, 能不能拜托你往后挪一点, 一点点就好。”
后桌的女生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前桌许知月的背影, 慢慢地将课桌往后拉了一小段距离。
岁枣枣吸着气，垫起脚, 细腰一扭, 走过窄小的空隙，回到座位。
注意到这边情形，目睹这一幕的另一个后桌妹子，用笔戳了戳刚落座的岁枣枣背。
岁枣枣转过头，神情疑惑。
齐刘海双马尾的妹子小声道：“你腰好细哦，你多少斤呀？”
岁枣枣笑了笑，正要说话, 老马在讲台上咳嗽两声，问道：“这首诗的感情特别丰富，我来请一位同学结合相关诗句分析分析。”
岁枣枣赶紧把头转回来，再看其他同学，大多静若寒蝉，唯有自己的同桌，高高地举起手来。
老马上完课，留了五分钟简单地讲了下班上的事务，“自主招生和保送相关报名表家长会已经发下去，你们填完的赶紧交上来，明天截止。新一期的黑板报……文艺委员辛苦一点。还有教室的卫生问题，你们课间少吃垃圾食品，后面的垃圾桶都不够给你们装的……”
班主任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听到下课铃响，教案一盖，把人放了。
课间繁忙，各学科代表催促着同学们交作业，教室里卷子作业本乱飞。
下节是英语课，按照老规矩，英语老师上课时都有听写默写和背诵环节，荒于背记的学生纷纷拿起课本，翻到最后几页单词列表，开启临阵磨□□式。
岁枣枣从小被母亲培养出良好的学习习惯，并不忌惮即将到来的英语课，可班上同学们的氛围，让她也忍不住提前翻开英语课本。
也算是多一重保险。
比起英语老师的余威，岁枣枣现在更关注同桌的情况。
许知月原本正坐在位置上默背着英语小短文，似乎察觉到旁边人视线，她拿起课本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跑。
一直到打上课铃，许知月才回来。
英语课就在两人没有任何交谈中结束。
下课前，英语老师抱着先交上来的听写本，站在讲台上俯瞰着班里某些还在摇着笔杆子疯狂修改或跟前后左右窃窃私语的学生，又好笑又好气：“周末都玩疯了啊，这才几个单词，再不交剩下的我都不收了，瞧瞧你们一个两个现在的德行。”
英语老师转头看了眼某处，说道：“你们就该跟许知月和岁枣枣同学学习，听写的时候自觉把桌子给拉开，都不受对方影响，这才能检测到你们真实的水平。”
英语老师提着一小摞作业本离开，被点名表扬的许知月和岁枣枣却没有应有的高兴。
相反，许知月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老师一走她就拽着梁莹跑出教室。
岁枣枣坐在位置上，叹气不止。
这是个大课间，还要出操。
《运动员进行曲》又一次响起来，岁枣枣打开水壶喝了口水。
站起来时，后排的双马尾女生又戳了戳她。
两人结伴走出教室。
“你是不是跟许知月闹矛盾了？”唐莜莜问她。
岁枣枣点了点头，没说为什么。
“她脾气就是这样，过一阵就好了，别担心。”
“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面对安慰，，岁枣枣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那个……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忙，但见对方如此，岁枣枣不忍心拒绝，应下来。
“太好了！”唐莜莜高兴地把人抱住，忙说，“虽然我是文艺委员，可我板报画得不太好，以前都是孙晴帮我一起……我看过你的字，感觉你的字写得特别好，也瞅见过你有素描本，你是不是也会画画？你会的吧会的吧会的吧？！”
“会一些。”岁枣枣点点头。
“太棒了，那我们班的黑板报后继有人了！”唐莜莜拉着岁枣枣的手，摇晃着，“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们一起加油。”岁枣枣比了个fighting。
新收获的友谊，让岁枣枣暂时忘记了被许知月冷落的失落。
可她依然没忘记向对方道歉一事。
中午，她去学校门口奶茶店买了杯草莓果果。
同时，她还不死心地在许愿墙上找了找，确认不是自己记忆出现问题，之前的便利贴果然不再。
回到教室，岁枣枣将奶茶放到许知月桌子上，上面还贴着一张她画着卡通鞠躬小人的便签纸。
做完这些后，她又开始回忆她弄丢的心愿贴上的内容，尝试了好几张纸，才大致拼凑出原本的内容。
岁枣枣又拿了一张新的便利贴，上面写道：“不知名的小姐姐，对不起，上次我去奶茶店时，你的心愿贴不小心掉到桌子上，我试图贴回去时，纸没有了粘性。原本想着下一次再来时用胶水替你粘回去，就顺手把心愿贴拿走，可因为我的粗心，不小心弄丢了。我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弥补。如果你看到依然生气，可以联系我。”
岁枣枣在便利贴最下面，写上了自己企鹅号联系方式。
她将写好两张便利贴字迹吹干，中途又跑了一趟奶茶店，将它们连在一起，贴在心愿墙上。
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在这一来一回间，偷偷溜走。
下午，许知月依然没有理岁枣枣，但她也不着急，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静等对方愿意给她开口的机会。
星期一下午最后一节课考了数学小测。
数学老师把试卷收走后，教室里一片哀嚎。
这次小测内容多，题量大，虽然大部分是选择填空，大题只有两道，可依然让同学们苦不堪言。
周围对答案的声音很多，尤其是选择题后五道的答案，起码有七八种排列组合。
“你最后一道大题结果是……”许知月扭头下意识地说了个开头，又记起跟岁枣枣的矛盾，把头硬是扭回去。
岁枣枣都替她脖子疼，她忍住笑，说了声：“根号2。”
“……”
许知月似乎是觉得自己起了头，人又回答了，自己再无视，有点不太好，瓮声瓮气：“我算的是2。”
“额……”
“小莹算得也是2。”
“……那可能是我算错了？”
许知月撂下一句含含糊糊“那就不知道”，埋头收拾书包，弄完后催促着梁莹，拽着人胳膊又跑了。
岁枣枣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在日程本上记着今天的课后作业。
过了一会儿，唐莜莜捧着一盒彩色粉笔一盒白色粉笔站到她面前。
“枣枣，我们要准备开工啦。”
岁枣枣快速收拾着文具袋，“就来。”
两个女生站在后排黑板面前。
黑板已经擦干净，上面还有没干的水迹。
“我已经拜托于昊帮忙把后面的黑板擦干净了。”唐莜莜说，“幸好我们文科班还有个高个子男生，不然……够呛。”
“哈哈，好像是这样，理科班可能就没有这种困扰。”
“是吧是吧。”
动工之前，要设计方案。
“这估计是我们整个高中最后一期黑板报了。”唐莜莜撸起袖子，“主题是，高考倒计时。”
主题确定，然后是版面。
“板块划分和构图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岁枣枣想了想，拿起素描本，在白纸上简单地画了几笔：“这种看起来简洁明了一些，这一种则稍微复杂点，配行楷会很漂亮。”
唐莜莜惊叹于岁枣枣设计和绘图功力，“我喜欢后一种，好像水墨画，又像是古代进京赶考的学子。”
“画的话，交给我可以，但我书法水平一般，粉笔字可能不太行。”岁枣枣实话道，她的字体偏向小楷，秀气有余，笔锋不足，如果是用并不熟悉的粉笔来写，她也不确定会写成什么样。
“我相信你！”唐莜莜倒对她十分有信心，她跑回位置上，抱了一叠报纸和杂志，“等会儿我们从里面选一两篇文章抄上去就好。”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岁枣枣也没有异议，她拿着粉笔，在黑板干了的角落里尝试着用粉笔画了朵玫瑰，适应手感。
唐莜莜给她递干燥的报纸，说：“你用报纸擦一擦，水干得更快，等会儿也更好画画。”
岁枣枣接过，踩在搬来的椅子上，擦黑板，开始作画。
教室里的人几乎走空，只剩值日生。
过了一会儿，值日生完成工作，走过来跟唐莜莜说了几句，将锁教室的任务交接后，也走了。
外边的天空暗下来，显得教学楼里的灯更为亮眼。
今天理科班放学稍晚，有理综测试。
沈觉负责班级值日，比其他同学走得更晚一点。
锁完教室门，他没急着回家，上了三楼，见十一班教室还亮着灯，顺路走过去看了眼。
就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后排凳子上站着一个女生，一手扶着黑板，一手作画。全神贯注，不为外物所扰。
她穿着夏秋校服，白衬衫百褶裙，纤细的腰身，裙摆轻轻摇晃。
一双笔直的长腿站在高处，又白又细，惹人侧目。
而沈觉心里只有担忧：站那么高，摔倒怎么办？
他快步走过去，走近，才看到被墙挡住的另一边，还有个双马尾女生帮她扶着椅子。
唐莜莜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间，说：“枣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要去上补习班。”
“啊？”岁枣枣转过身，没听清，下意识转头去看她。
可她忘了这是在半空作画，身形微晃。
岁枣枣吓得赶紧扶住黑板边框，而另一个人已经冲到她身边，双手抱住她腰肢，将人从凳子上摘下来。
“谢谢谢谢谢。”岁枣枣忙不迭道谢，看到是沈觉后，脸上笑意更深，“哎呀，你怎么来了？”
沈觉脸色黑黑的，抱着她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唐莜莜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脸上充满了八卦和暧昧：“咳咳，你们……嗯？”
面上，唐莜莜还算矜持。
心里，她已经开始狂啸：啊啊啊，竟然是沈觉啊！天啊，她竟然离大神这么近，而且好像还撞破了大神跟班上新转来同学的奸情！
岁枣枣这才意识到自己跟沈觉的姿势有些不对，她轻轻推了推他肩膀，脸蛋红扑扑的，反问唐莜莜：“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上补习班了……”唐莜莜朝岁枣枣眨了眨眼睛，又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我这就走，这里……就交给你啦。”
说完，她拍了拍岁枣枣的肩膀，体贴地把整个教室留给他们。
岁枣枣不明白她懂了什么，可见到沈觉她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开心。
“你来真是太好了！”
沈觉见她如此，亦十分愉悦，嘴角勾起来，甚至都不忍心责怪她一开始的不小心。
“见到我这么高兴？”
“我在光荣榜上看过你的作文，你的字简直不能更配我的画啦！”
“……”沈觉的笑卡住了，“你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岁枣枣侧目去看他。
沈觉亦回眸看她。
秋日的天，黑得很快，墙上的挂钟，时针走过了“6”这个数字。
夜幕缓缓而至，夜色却无法蔓延到灯明透亮的教室之中。
耀眼炫目的白炽灯下，男生的眸光被映衬得热烈而深邃。
两人不过一尺的距离，周遭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岁枣枣一时间，竟被看得晃了神，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她才回过神。
再望过去，那个清俊干净的男生，已经握着白色的粉笔。
白衬衫的袖口挽至手肘，露出小半截劲瘦白皙的手臂。
只见他偶尔低头翻阅着做好标签杂志上的内容，另一只手，在漆黑的黑板上，字迹飞舞。
粉笔灰簌簌地落到地上。
却好像也在旁观者的心田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漂亮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