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包
昨夜,巫正贤歇在了巫学宫。
他的计划又一次失败。
密室进了人,他本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那人没有拿走逐日剑。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日子,他几乎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这会他倚在书房的矮榻上,撑首半阖着眼眸养神。
早膳他没用多少,他让关力续了盏浓茶吊着精神,琢磨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隐在暗处的人像在和他玩捉迷藏,眼睛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有周围的人突然都开始变得不可信。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令他坐卧不安,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弄不好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全盘皆输。
他知道这些人都和他有着一样的目的。
无非就是要得到太阿和宝藏图。
他又细想着昨夜的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脱,说明这人对巫学宫了如指掌。
熟悉巫学宫,本应是在巫学宫呆得久的人。
会是谁呢?
莫非是秀莲?
昨日他才查到,秀莲在扬州时竟然与大皇子萧策有交集,两人关系还很好。
他暗叹对于秀莲的身世,他之前真是疏忽了。
还有无故失踪的巫舞女依彤,值守宫卫在后门的竹林里发现了她的包袱。
可是宫卫搜遍了竹林以及皇城外破庙都没有发现依彤。
想到这儿,巫正贤不禁蹙起眉。
可为何今早锦衣卫却在破庙里发现依彤的尸首呢?
除非破庙不是依彤的死亡地点。
时间差?
巫正贤忽地睁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里怒气横生。
分明是有人在耍他。
他刚要喊关力,关力就敲门走了进来,还带着崔录。
“崔录见过宫主,”崔录声音里带着急切,“皇上让您即刻进宫。”
巫正贤眉峰一凛:“皇上这么急着让本宫进宫,可有说何事?”
崔录表情比哭还难看,吊着嗓子尽是无奈:“奴才只知朱指挥使带着仵作进了宫,仵作在依彤的身上发现了半截折叠的纸片,皇上看完后大发雷霆,要奴才来请您进宫,朱指挥使劝都劝不住呢!至于上面的内容奴才不知啊!”
巫正贤没再多说,换了衣裳随崔录进了宫。
一进乾清宫,巫正贤就见宣武帝冷着脸看着他。
巫正贤面无波澜地给宣武帝行礼:“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宣武帝倏地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把那一张纸片甩到他面前,“巫宫主自己看看吧,你做的好事!”
巫正贤抬眼,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看向宣武帝,淡定开口:“臣不知。”
心里却在琢磨这账页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出现在依彤身上?
一定是那人杀了依彤后,故意放在她身上的。
宣武帝深深看了巫正贤几息,看着他淡定的神色,心底闪过几分迟疑。
仅凭这一张来历不明的账页就定了巫正贤的罪名,实在是有点草率。
但看这纸张和墨迹的颜色,是有些年头了,不像有人刻意作假。
宣武帝冷静下来道:“朕也不愿相信是宫父所为,朕已命朱琪去了南家,这账页是真是假,找到南大人生前的手札对比一下字迹便知。”
巫正贤不急不缓道:“若是有人刻意构陷微臣,可能早算到了皇上会这么做,仿写南大人的字迹易如反掌,如今南大人已逝,死无对证,臣便是有口难辩。”
“哦?”宣武帝毕竟是年轻,那会他在气头上,压根没想到这些,他斜睨巫正贤,“那依宫主所言,构陷你的人,目的为何?”
巫正贤掀袍跪在地上,垂首道:“皇上,这分明是离间计,最近皇城屡现命案,重臣相继被害。臣觉得这不过是有人利用剑阁索仇来制造朝堂恐慌,现又制造假账单诬陷臣。皇上刚登基摄政不久,根基未稳,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离间臣和皇上的关系,借此斩断皇上的臂膀。还请皇上不要被表象迷惑,臣从来都是一心为皇上,一心辅佐皇上,绝无二心。”
宣武帝心头一热,巫正贤自幼教导他,可谓是他的半个老师。
这些年来巫正贤虽然野心不小,但他对自己也算是倾尽全力。
说起来让他对巫正贤产生嫌隙的,不过是那日在祈福寺时崔录的那句话,薄了他的面子。
想到这儿,宣武帝语气缓和下来:“那依宫主之见,现下当如何是好?”
巫正贤道:“皇上,依臣之见,如今雩祭是头等大事。皇上可以时间久远、南大人已亡,死无对证为由,暂将此事压下来,臣会命人暗查此事。”
宣武帝轻叹一声:“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剑阁索魂案迟迟没有线索,就难抚朝臣恐慌的情绪,宫主要快点才行。”
巫正贤道:“臣已有了线索,臣前夜回宫时也遇见了索魂鬼,正是大皇子萧策。”
宣武帝听完吓得一激灵:“真有此事?”
巫正贤点点头:“臣昨日查到秀莲在入宫之前曾在扬州与大皇子有过交集,两人关系甚好。之后大皇子回到洛京,两人便断了联系。再后来秀莲应招巫舞女进了巫学宫,成为巫舞女执事,这两年都相安无事。但如今秀莲失踪,臣怀疑她与最近发生的命案有关。”
“你的意思?她她想为大皇兄复仇?”
巫正贤没否认,他道:“姚钧离奇失踪,尸首被发现时是在城外破庙,而巫舞女依彤的尸首也是在破庙,这说明很可能系同一伙人所为。传闻中姚氏一族医术精湛,有肉白骨活死人的本事。”
“可,这些都跟秀莲有何关联?”
“臣怀疑是秀莲抓走了姚钧,她想利用姚钧复活大皇子,但姚钧拒绝同她合作,才被她杀害。而依彤逃跑是因为怕被秀莲的事牵连,只可惜她逃跑时遭到秀莲灭口。”
巫正贤顿了一下,看着宣武帝:“而这账页就是她想离间臣和皇上的关系,她必是想为大皇子复仇,觉得大皇子的死与臣脱不了关系。”
宣武帝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巫正贤道:“皇上命人去皇陵探一下便知,臣愿意亲自前往。”
戌时左右,燕王府。
姚叔的丧事已办妥,王府大院重新恢复平静。
萧绎这才得了闲,这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
这会他刚沐过浴,望宇帮他换了药,他倚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何靖敲门走了进来
望宇见他们要谈事情,就撤了出去。
何靖转身看着望宇离开的背影。
望宇不过十四岁,说来还不过是个孩子。
来王府这几日,他都不怎么说话。
何靖知道他很想念他姐姐。
他心口不禁一酸。
“怎么了?”萧绎起身看着何靖。
何靖整理好情绪,将宫里传来的消息和萧绎讲了一遍。
“你说巫正贤怀疑秀莲要复活大皇兄?”萧绎极为震惊,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忽然想到姚叔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他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来抓走姚叔的应该是秀莲的人,而秀莲不仅是风云汇小少主,还和东瀛人有关系。
东瀛人要炼制的还魂丹莫非是为了复活大皇兄?
巫正贤怀疑皇陵里面的大皇兄是假的?
萧绎神经忽地一跳,那晚在皇宫遇见黑衣人时的熟悉感觉,又让他心头狂颤。
这简直太荒唐了,萧绎觉得喉口堵得他要窒息。
若真是如此,秀莲是下了多大一盘棋。
他们所有人都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为了复活一人,不惜枉害他人性命。
阿婉去了祈福寺为姚叔祈福。
此刻,祈福殿里燃了一圈长明烛。
阿婉跪在蒲团上,心如乱麻。
这几天她都混混沌沌的,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她永远没了父亲。
她从小没有娘,是爹把她带大的。
父亲这一去,在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还失去了作为女子最宝贵的童贞。
一想到这儿,委屈、恨意翻上心头,她忍不住哭出声:“爹,为什么会这样,命运为何要这样对我?明明是我先遇到的燕王殿下,明明是我,我到底有什么错?呜呜啊啊我真的好恨啊!爹,现在连你也丢下了我,你要阿婉怎么活啊!啊啊啊”
阿婉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失控的开关,她崩溃地抱着头,随后开始撕扯着头发,直到发簪垂落,泪水如瀑滚落,濡湿了头发,紧贴在脸颊上让她看起来狼狈至极
忽地,殿门大开,四周的长明烛火焰不断拉长,最后全部熄灭。
阿婉停止哭泣,惊恐地直起身回头看去,见一道黑影手提长剑朝她走来。
阿婉惊恐起身往后退。
“你是何人?”
“找你偿命的人。”黑衣人冷冷道。
阿婉心一颤,她听出了是谁,她快速往后退,后背一下磕在香案上,她惊叫一声刚要往一侧跑,黑衣人的剑就落在了她脖颈上。
脖颈处顿时传来一阵凉意,阿婉惊叫着闭上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另一道气息携风而至,黑衣人的剑被迫从她颈上移开。
阿婉快速睁眼,见一白衣女子和黑衣人打斗在一起,白影冲她道:“还不快跑,愣着做什么?”
阿婉反应过来拔腿就朝殿外跑去。
跑到殿外,她才发现王府的守卫都受伤了,她顾不上想那么多,拼命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就被一人拦住去路。
“阿婉姑娘,干嘛跑这么快?”
阿婉一惊,停住脚步,借着月色她看清了眼前的人,讨厌的三角眼里漾着淫邪的笑意,在这暗夜里宛若吃人的恶鬼。
“滚!怎么是你?”阿婉咆哮出声,转身要跑,又被两人拦住去路。
“力哥,你这宝贝脖子流了好多血。怪招人心疼的。”
“呦,是吗?那我今晚得好好疼疼。”
阿婉脑袋嗡地一声,绝望至极,她哭着道:“求你们放过我,求”
她话没说完,后颈一阵钝痛,晕了过去。
萧绎从桌前起身,他准备进宫去找宗瑜婉。
这时,门被敲响。
何靖看了萧绎一眼,对外面道:“进来。”
话落,一护卫推门进来,着急地说:“王爷,何护卫,阿婉不见了。”
“怎么回事?”萧绎拧眉,“守着的护卫呢?”
护卫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我们的人全部受伤了。”护卫道。
萧绎心一颤,命令道:“再多派些人手,祈福寺周围都找找。”
那护卫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
萧绎问:“还有何事?”
护卫答:“还有,宫里传来消息,皇陵中大皇子萧策的尸首被人调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