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萧绎走到殿中,看到宣武帝搭在宗瑜婉腕间的手,心底陡然一凉。
但面上却镇定自若,他朝宣武帝行了礼:“皇兄也在。”
随后又看向宗瑜婉,温和地说:“澜月,本王来接你了。”
宗瑜婉没看萧绎,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宣武帝握得更紧。
她犹豫一下道:“谢燕王殿下,澜月以后就打算住在祈福寺。”
萧绎脸色骤变,声音也跟着有点颤:“澜月,别闹,跟本王回去。”
“王爷,澜月已经决定了。”宗瑜婉决绝道。
“澜月,你”
“既然澜月姑娘不愿意再回燕王府,皇弟又何必为难?”宣武帝打断萧绎。
萧绎掩掉眸底情绪,看着宣武帝:“皇兄可能不知,澜月只是和臣弟闹了点误会。”
“误会?”宣武帝松开宗瑜婉,走到他面前,“朕听说,皇弟近几日都歇在碧月轩,夜夜笙箫,若不是因姚叔回来,怕是还不想回府吧?看来朕平日对你还是纵容了些。”
宣武帝的语气少有的和煦,却句句戳着钢针。
萧绎面无波澜,心说真有你的。
他没辩驳,谦恭道:“皇兄提醒的是,臣弟知错。”他说着看向宗瑜婉,“臣弟来接澜月,就是想诚意和她道歉。”
“王爷不必道歉,澜月受之有愧。澜月只是想留在祈福寺,心意已决,还请王爷成全。”
萧绎险些绷不住,着急道:“澜月,我们单独谈谈。”
“抱歉王爷,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王爷请回吧!”
宗瑜婉朝着萧绎行了个礼,又对宣武帝道:“皇上,澜月身子不适,想回房歇了,就先退下了。”
她说完就朝着后面殿门走去。
“澜月!”萧绎彻底慌了,他正要追上去,却被宣武帝握住手腕:“皇弟,澜月已经说了不想跟你回去,你又何必强求?”
萧绎压下慌乱:“皇兄此言差矣,女人嘛,都是喜欢耍耍小性子,哄哄就好了。”
宣武帝轻笑,眉间却笼了几分冷意:“皇弟,上次朕给了你机会,澜月选择跟你走,朕无话可说,但这一次”宣武帝停顿一下,刻意加重语气,“她没有选择你,所以朕不会再让你带走她。”
宣武帝说完,冷眼睨了他几息,也朝后面殿门走去。
萧绎眼睁睁看着宗瑜婉转出殿后面的长廊,胸口一紧,微微皱了下眉。
何靖担忧地问:“王爷,您没事吧?”
萧绎喉结轻滚,抬手不动声色地道:“没事,回府。”
说完,他转身出了祈福殿。
殿外的锦衣卫和禁军纷纷撤开,萧绎急步走到马车前,掀帘坐了上去,一股腥咸登时涌上喉口,汩出嘴角。
跟着上来的何靖见状,一脸惊惶:“殿下!”
“别吵,不要声张。”萧绎抬手阻止何靖,随后无力仰靠在车座上,抚着心口痛苦闭上眼。
他觉得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无法言喻的痛感几乎让他窒息。
胸口的剑伤更是雪上加霜,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犹如他刚到渝地时,被群狼围袭时的绝望。
何靖快速清理了血迹,对他道:“王爷,不然去碧月轩吧,让兰卿姑娘为你上药,你的伤”
“不行,”萧绎摆了摆手,“回府。”
洛京城的人都知兰卿姑娘琴画双绝,却无人知晓她精通医术。
现在京城到处都是耳目,兰卿的身份不能暴露。
宗瑜婉回到房间,本已麻木的痛感令她头重脚轻,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澜月!”
宣武帝急步上前扶住人:“澜月,澜月。”
看着怀里昏过去的人,宣武帝焦急地对跟在身旁的崔录道:“快,宣陈太医,快!”
“诶,”崔录还是头一次见皇上这副紧张样,忙转身走了出去。
宣武帝这次出宫不仅命锦衣卫和禁军精卫随行护驾,还带上了陈太医。
他惜命得很,担心万一出现意外。
没一会儿,崔录就领着陈太医过来了。
陈太医进到里面,宣武帝和崔录等在屏风外。
陈太医隔着绢帕刚把手搭在宗瑜婉的腕上,宗瑜婉就睁开了眼。
她刚刚只是晕倒,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
陈太医一怔,刚要开口。
宗瑜婉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她拿出萧绎的玉佩。
陈太医立马心领神会,他默不作声点点头。
诊疗结束,陈太医转出屏风。
“怎么样?”宣武帝着急地问。
“禀皇上,澜月姑娘只是染了风寒,再加上身体虚弱,并无大碍。”
宣武帝松了口气。
陈太医又道:“只不过,臣根据澜月姑娘脉象判断,服用的方子有问题。”
“方子?”
“是,澜月姑娘服用的是群方之首的“桂枝汤”,本是治疗风寒虚症的标准方剂,只是桂枝的含量被加大了三倍,而澜月姑娘因长期情志郁结,体内气机运行不畅,出现了血热妄行的情况,服用过量的桂枝便加重了症状。不过皇上不要担忧,只需改用清热凉血的方剂便可缓解,只是澜月姑娘的身子过于虚弱,还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朕知道了,回宫后你亲自负责澜月姑娘的用药,”宣武帝皱眉说完,又对崔录吩咐,“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带澜月姑娘回宫调养。”
崔录闻言一惊:“皇上这”
“嗯?”宣武帝睨着崔录。
崔录忙躬身道:“奴才的意思,皇上是不是要和巫宫主商量一下?”
宣武帝冷眉微挑,头一次感觉圣威被冒犯:“朕是皇上,还是巫宫主是皇上?”
崔录慌张跪地,头用力磕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僭越了。”
“哼!”宣武帝拂袖转入屏风。
崔录连滚带爬起来出去准备了。
陈太医看了眼屏风,也跟着退下了。
巫正贤很快收到了消息。
听关力说完,巫正贤没说话,他也曾试探过澜月,她的确不会武功,再加上陈太医的诊断应该不会有错。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冷眼看着关力:“皇上要带澜月回宫,崔录就没阻止吗?”
关力忙道:“阻止了,可是皇上”关力额间冒了汗,他说不出来。
“皇上说什么?”
关力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将宣武帝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巫正贤冷着脸道:“去备马车,本宫要进宫。”
关力忙起身下去准备了。
萧绎回府后,直接去了晴苑。
巧玉正在屋子里哭,见他回来,忙迎了出来,朝他身后望了眼:“王爷,澜月姑娘呢?”
萧绎没作声,径直走进了屋里。
巧玉愣了一下,随即问何靖:“何护卫,姑娘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何靖看着萧绎走进房内,沉声道:“澜月姑娘住在祈福寺,暂时不会回王府了。”
他还要去兰苑那边料理姚叔的丧事,就又对巧玉道:“王爷心情不好,不要再提澜月姑娘,你和凝嫣好好守着。”
“知道了。”巧玉应。
萧绎走进内室,见房内收拾的干净整洁,仿佛从没住过人。
萧绎看着宗瑜婉平日用的铜镜愣了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他在铜镜前坐下,看着铜镜呆坐了片刻,又把目光移向桌面。
一眼看到他当初送给宗瑜婉的木匣子。
萧绎打开木匣,见里面的首饰摆放得和最初一样,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萧绎心头一酸,心想她可能都没打开过。
也许从她住进来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打算留下来。
终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木匣“啪”地合上,萧绎站起身,身子一晃撞上桌角。
桌子震动,铜镜倒了下来,他慌乱伸手扶住,赫然发现镜子后面滑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
萧绎微愣,随后拿起木盒打开,见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乌木簪子,簪子上并列着两朵洁白的玉兰花,清雅别致。
“巧玉,巧玉。”萧绎拿着簪子朝屋外喊道。
巧玉闻声赶紧跑了进来。
“王爷,您叫我?”
萧绎举起手里的簪子问:“这是澜月姑娘的?”
巧玉仔细看了眼,道:“奴婢未曾见姑娘戴过。”
萧绎沮丧地垂下手臂,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这一看就是定情信物。
他小心将簪子放回木盒中,扣好盒子放回原处,朝巧玉摆了摆手:“知道了。”
巧玉担忧地瘪了瘪嘴,想起刚才何护卫的话,没敢多嘴转身出去了。
她从没见过那簪子,一时没想明白姑娘是何时有的。
宗瑜婉随宣武帝回了宫,宣武帝没有子嗣,还未立后。
于是依宣武帝的意思,想让她暂居坤宁宫。
宗瑜婉拒绝了。
宣武帝便让她住在长乐宫。
东西六宫以东为尊,以离乾清宫最近为尊1。
但东面离乾清宫最近的景仁宫已赐给了金喜,因为金喜是最早怀上龙嗣的。
权衡之下,宣武帝才将她安排在了长乐宫。
长乐宫是西六宫之一,离乾清宫和养心殿都近。
“澜月,你暂住在这里,有何要求都可以和朕提,只要你想要的,朕都能满足你。”
“多谢皇上,澜月住在这长乐宫,便已是僭越了。皇上不该带澜月回宫,这会引起众臣非议的,澜月实在是惭愧。”
“有朕在,谁敢非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