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男子折身走回桌前坐下,面容更冷淡薄凉,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澜月姑娘,我希望你离开燕王,我们拥有同样的命运,才是最合适的搭档,我们可以共谋复仇计划。”
宗瑜婉已从震惊中微微回过神,她看着男子道:“安你为何不找燕王,而是找我”
男子倏地转头看她,目光又沉冷几分:“你不该将他牵扯进来”男子沉默地盯了她几息,垂下眼又道,“我会助你还剑阁清白,但决不允你毁了大卫。”
“毁了大卫?何出此言?”
男子沉声道:“现在除了巫正贤和风云汇,参与进来的还有东瀛人,而东瀛人的目的不止是要重锻太阿,他们还要统驭中原”男子又抬眼看向她,“若不是因为你,东瀛人就不会盯上燕王府,”男子喉结轻滚,顿了一下,语气放缓几分,“希望小少主能够思量权衡,不要以一己私仇毁掉整个大卫江山,相信若是宗阁主在世,也不决允许大卫江山易主东瀛,还有,一旦我们计划失败,燕王也不会被牵连。”
宗瑜婉冷笑出声,她觉得自己是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一己私仇?毁了大卫?我不过区区一弱女子,没本事毁了大卫,更不要扯上剑阁。剑阁世代忠君护主,从未逾矩,而现在却被你说成是一己私仇。大卫江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皆是皇室昏庸无能,朝纲腐败,宠溺奸宦毁掉大卫的人不会是我,更不是剑阁,而是”宗瑜婉气得两颊红涨,但是更大逆不道的话她终是没说出口,她缓了下情绪又道,“这世上已再无剑阁,更没有小少主,毁掉大卫的罪名我宗瑜婉决不会担。”
男子震惊看向宗瑜婉,这女子似乎和他查探中的柔婉软弱不同,她骨子里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坚韧。
宗瑜婉漠视男子的目光,转身从窗户离开。
翌日,宣武帝心急,直接下了手谕命朱琪挂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暂理北镇抚司事务。
为方便办案,朱琪要搬离巫学宫,住到北镇抚司衙署。
离开前,他去了舞苑。
一见他进来,秀莲和依彤,还有几个巫舞女就围了上来。
“朱护卫不,现在应该叫朱指挥使才对,”秀莲上下打量着朱琪,半开玩笑道,“如今朱指挥使也算是平步青云,以后可不能忘了秀莲。”
朱琪本就不善言辞,他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面无波澜的静姝,漫不经心道:“定然不会。”
秀莲嘴角挂着浅笑,瞥了一眼静姝又看向依彤,依彤顿时心领神会,脚下一个不稳,“哎呦”一声,身子故意往朱琪身前靠了过去。
朱琪敏锐后退一步,掌心轻抵依彤后背:“当心!”
依彤含羞带怯,看着朱琪道:“刚刚头晕了一下,多谢朱指挥使。”
朱琪沉默颔首未语。
坐在静姝身侧的另一巫舞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凑近静姝小声道:“这个小妖精,这人没落时无人正眼瞧,这一旦发达了都贴上去了,”那巫舞女怼了静姝一下,“也亏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静姝头也没抬,从桌前起身,淡声说:“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
说完,在众人诧异地目光中离开了舞苑。
朱琪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追了上去,他对秀莲道:“秀莲姑姑,朱琪有事先走了。”
“好。”秀莲瞟着静姝离开的背影,笑着应。
朱琪不顾众人如炬的目光,快速跟上了静姝。
静姝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刚走进去,就被一股巨力带进怀里随后抵在门板上,坚硬的棱角硌得她脊梁骨疼。
她诧异抬眼就看见了朱琪冷沉如墨的脸色。
她用力挣扎想推开朱琪:“朱琪,你干什么?放开我。”
朱琪冷脸看着她,用力握住她手腕将她手臂抬起至头顶,声音出奇地冷:“现在让我放开你,当初你主动招惹我的时候想什么了?”
静姝瞪大眼睛看着朱琪,一时无言。
“为了陈凡,”朱琪自嘲地勾起嘴角,“那你不介意再为他一次吧?”
说完,不待静姝回答他就吻了下去。
静姝身子一颤,用力在朱琪嘴角咬了一下,朱琪松开她,她刚要躲开,脚下忽地悬空,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
很快,衣裳纠缠着零落满地,一室旖旎。
朱琪走的时候,静姝没有起身。
整个过程中,她也没有反抗。
朱琪说得不错,从一开始都是她先招惹了朱琪。
她躺在榻上,任凭泪水从两颊滚落。
她这一生,做错了太多选择。
当初她不该选择让陈凡陪着她复仇,更不该为了要回陈凡的尸首选择和朱琪。
一步错,步步错,
最不该的是她还居然无耻的动了心。
她恨自己,也为陈凡感到不值。
她什么都没有了,能还给陈凡的,就只有这条烂命。
宗瑜婉带望婵去了乌蒙山。
哑婆在这里被照顾的很好,她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专门有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哑婆的病全好了,人也胖了一些。
她还在给宗瑜婉绣嫁衣,还差一对荷花就绣好了。
看着那红嫁衣,望婵一脸羡慕,对着哑婆打手势:“阿娘,澜月若是穿上这红嫁衣,一定好看极了。”
哑婆眼里都是笑意,笑得满脸的疤痕像是盛开的花,她拿起衣裳在宗瑜婉身前来回比划着。
宗瑜婉耳尖一热,同时心里一酸。
望婵看着宗瑜婉有点走神,见哑婆这么开心,她心底也不禁漫上一阵酸意。
两人一直陪着哑婆睡着,才出了门。
乌蒙山的夜色很美,望婵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们经常在院子里看星星。
宗瑜婉转头看着望婵,心口发涩。
望婵突然问:“哑婆知道吗?”
宗瑜婉愣了一瞬,很快明白望婵是指什么,她不答反问:“你都知道了?”
“嗯,”望婵哽咽了一下,她仰头看着夜空,“你说她会是哪一颗星星呢?我现在只希望她的灵魂在天上能幸福,再也不用受苦。”
宗瑜婉没说话,她也抬眼看着夜空,她也希望父亲,还有师兄师姐们在天上能够幸福。
须臾,望婵转过身,拉起她的手,道:“澜月,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不能放弃希望,不管发生何事,我们都是好姐妹,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活下去。”
宗瑜婉眼眶一热,她很庆幸重活这一世,遇见了哑婆和望婵。
她回握望婵的手:“我会的,我们都会。”
望婵用力点点头。
。。。。。。
安王府。
房内烛火昏黄,白衣女子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打盹。
忽地,桌上烛火开始摇曳。
女子敏锐睁眼起身,在看清走进来的黑衣女子时,忙行礼道:“小少主。”
黑衣女子应了一声,在桌前坐下:“怎么样?”
白衣女子给黑衣女子倒了盏茶,道:“禀少主,今日阿婉已同意合作,但是她爹不同意交出制毒秘法。”
黑衣女子抿着了口茶:“不急,先稳住那老头。现在首要的是,要澜月离开燕王府。”
白衣女子有些不解:“樱瑶想不通,我们直接杀了澜月那丫头便是,为何要大费周折?”
黑衣女子解释道:“我要让宣武帝和燕王互相争斗,让大卫的朝堂不得安宁。”
白衣女子笑了笑:“少主高明。”
黑衣女子很快离开了安王府。
男子从黑暗中转出来,看着黑衣女子遁去的方向,是巫学宫。
一旁的青衣女子提醒道:“少庄主,天寒,我们回吧。”
男子收回视线,目若寒潭,掩唇轻咳一声:“回去。”
翌日天未亮,宗瑜婉她们就离开了乌蒙村。
回到京城时,已近午时。
何靖要带望婵去新宅院看看,宗瑜婉随萧绎回燕王府。
回府路上,萧绎状若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何靖会在本王前面娶亲。”
宗瑜婉笑笑:“望婵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何护卫有福气。”
萧绎轻哼:“你明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他看向宗瑜婉,目光有点灼人,“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赶在他们前面。”
宗瑜婉心一慌,不禁想起那夜男子说的话。
她斟酌了一下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她话刚落,手腕就被萧绎握住,她没等反应,整个人就被萧绎扯进怀里:“有何不一样?只要你愿意,本王即刻进宫,求皇祖母做主,娶你做燕王妃。”萧绎语气有点激动,用力把她的手抵在心口,“本王的心意,你还感受不到吗?”
宗瑜婉气息微乱,她感受着萧绎有力的心跳,仿若随时都会蹦出胸腔,她有点恍惚,但很快男子的话又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缩了缩手道:“殿下,何靖心中只有望婵,望婵心中也只有何靖。”宗瑜婉抬眼看着萧绎,问,“但是殿下呢?”
萧绎愣了一瞬,当即明白了宗瑜婉的意思。
宗瑜婉顺势推开萧绎,不待他解释,垂眸狠了狠心又道:“更何况澜月对殿下的心思,同望婵对何靖的心思不同。王爷怕是忘了澜月说过的话,澜月喜欢自由,更不会同旁的女人共侍一夫。王爷金尊玉贵,只有温瑾瑶这样的名门贵女才配得起燕王妃的身份。”
“本王不会娶温瑾瑶,本王只喜欢你,”萧绎重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回怀里,紧张地解释道,“如果本王说,从未对别的女人动过心,那不过是本王自保的手段,逢场作戏罢了,你信吗?”
宗瑜婉又用力推开他:“谁不知,燕王殿下少年风流,名满洛京,你让澜月如何相信?”
萧绎眉心紧蹙,双手用力按在她肩头,眸光有些卑微:“告诉本王,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本王不信你从未对本王动过心。”
宗瑜婉被盯得心发慌,她别开视线狠心道:“从未。”
萧绎缓缓松开她,语气可怜:“澜月,本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
宗瑜婉生生压下喉口的涩意没说话。
接下来一直到王府,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宗瑜婉掀帘下了马车,她没等萧绎下车,独自朝晴苑走去。
凝嫣快步跟上去,觑着她的脸色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敢问。
宗瑜婉刚走进晴苑,就见巧玉站在廊下哭。
见她进来,巧玉抹了两下眼泪跑过来:“澜月姑娘,都是巧玉不好。”
宗瑜婉问:“发生了何事?”
巧玉哭得更凶,指着花房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宗瑜婉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到花房门前,当她看见里面的场景时,脚步一僵。
花房内原本盛放的鹤望兰全都败了。
宗瑜婉心一凉,看来她是时候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