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今日一大早,何靖便回了皇城。
南柳两家相继出了命案,他不放心燕王府。
入了皇城,快到承安大街时,何靖突然勒住马缰绳原地打了个转,对跟着的随从道:“你们先回王府知会王爷一声,我晚些就回去。”
“是,何护卫。”
待随从离开后,何靖策马去了巫学宫。
他已有四日没见到望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何靖疲倦的眼中有了光亮,他用力夹紧马腹,甩动缰绳,“驾驾”
马蹄加速踏地的声音,宛若他此刻的心跳。
何靖到舞苑时,见望婵正和几个巫舞女在院中的梅树下煮茶。
望婵没看见何靖进来,她正望着桌上快煮沸的茶炉发着呆。
这几日她睡得不好,总是凌晨醒来,噩梦缠身,整个人显得有点精神不济。
直到秀莲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一转头就看见何靖正站在舞苑的垂花门处。
她和何靖的事不是秘密,巫学宫人多眼杂,再说女人都是精怪,这种事想藏也藏不住。
望婵也不想藏,她对何靖有情,何靖亦对她有意,他们是两厢情愿,光明正大。
何靖说,待雩祭过后,燕王殿下就会为他们做主定下婚事。
“呦,刚刚还蔫答答的,这会立马精神了,原来是何护卫来了。”依彤娇笑着,用手肘抵了望婵一下打趣道。
望婵转回头没说话,脸上氲起的绯色已漫至脖颈。
秀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冲着她扬了扬下巴:“喏,还不快过去?”
望婵娇羞一抿唇,起身朝何靖走去。
何靖没动,站在那看着望婵走过来。
秀莲的目光跟了过去,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望婵几步走到何靖面前,看着他一身风尘的模样,几日不见,下颌处泛起一层青茬。
“望婵。”何靖笑着唤了声,他不善表达,一时没了话。
望婵轻笑,抬眸望他:“嗯。”
倦怠乌眸里重新有了生气,亮得有点灼人,耳珠上的红宝石耳坠轻晃,宛若蝴蝶振翅,衬得她白皙的面容更明媚动人。
何靖不禁晃了神。
“发什么愣?”望婵脸颊一热别开视线,脊背起了一层薄汗,心跳也跟着加速。
“啊,”何靖微囧,随后从身前拿出一个精致长木盒,递给望婵,“路过陈记,感觉这发簪和耳坠很配,就买了。”
望婵笑着接过木盒,垂眼道:“多谢。”
两人出了舞苑,穿过甬道,走到前面的假山前。
“这几日出去了?”望婵问。
这几日何靖没来巫学宫,她就猜到他定是有了重要差事脱不开身。
“嗯,才回来。”何靖言简意赅。
望婵也不多问,她看着何靖,这几日萦在心头的话她还是没说出口。
何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望婵慌乱别开视线,否认道:“没有。”
何靖微蹙了眉:“不信我?”
“不是,”望婵蓦地抬头,正撞进何靖滚烫的目光里,心里莫名发慌,手心也沁了汗,她强作镇静道,“这两日能陪我回一趟辛口村吗?我想回去看看我弟弟。”
何靖松了眉心,伸手按在她肩上道:“这两日怕是不行,不过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何靖抬手轻抚她的发,指腹擦过她颈侧,“抱歉,这两日公务繁忙,实在走不开。”
望婵也听说了南柳两府的事,她道:“没关系,你让马车送我就行。”
“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何靖道:“我该回去了,殿下还等着我。”
望婵伸手为何靖抚平衣襟处的褶皱,何靖趁势抓住她的手,快速在她指间吻了一下:“明日我让马车来接你。”
“嗯。”望婵娇羞地抽回手,垂眼应道。
何靖笑了笑,转身就走,刚走一步,他又回身:“明天把这个也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望婵弯了唇角:“看我心情。”
何靖笑着挠了挠头:“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望婵又急唤了声:“何靖!”
何靖又停住转身:“嗯?”
望婵快步跑过去,没等何靖反应,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即退后一步:“办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何靖抿了下唇,想去摸脸颊的手抬起又顿住,他滑动了一下喉结,道:“我会的。”
“走吧!”望婵道。
“嗯。”
看着何靖离开,望婵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晴苑
外面天寒,这花终是娇贵,不耐寒风。
宗瑜婉命人将花搬进了寝房隔壁的屋子。
以后她就打算把这间屋子作为花房。
这会,她正看着那些盛放的鹤望兰发呆。
巧玉侍弄的仔细,这花开得格外精神。
她不禁又想起剑阁的日子,眼眶跟着泛起热意。
这时,巧玉推门走进来,声音脆亮:“姑娘,该用午膳了。”
宗瑜婉收回思绪,问了句:“几时了?”
巧玉走过来:“午时过半了。”
宗瑜婉算计着时辰,按说这个时辰萧绎上朝该回来了。
这几日他总是找借口留在晴苑用膳,她竟也习惯了。
“再等等,我还不饿。”宗瑜婉道。
巧玉嘴角漾起笑意,打趣道:“姑娘是在等王爷吧?”
宗瑜婉脸颊一热,也不看巧玉:“休要胡说!”
“呵,王爷早回来了,这会在书房,”巧玉噘起嘴巴欲言又止,她睨着宗瑜婉脸色又道,“何护卫回来了,王爷怕是一时半会来不了啦。”
何靖回来了?
宗瑜婉心思一沉,不知城外情况如何。
巧玉又道:“姑娘要不要先用膳?万一王爷今儿不过来了呢?”
宗瑜婉想了一下:“好。”
“奴婢这就去准备。”巧玉转身往外走。
宗瑜婉又独自坐了一会,才起身出了花房。
她回屋时,巧玉已将午膳备好,她进里面换了件衣裳刚掀帘出来,便听巧玉道:“王爷,您来了,澜月姑娘正等着您一起用午膳呢!”
宗瑜婉一抬眼和萧绎的视线对个正着,那人冲她眨了下眼,语气轻佻:“哦?是吗?”
宗瑜婉移开视线,警告地看向巧玉。
“嗯。”巧玉现在跟她熟稔,越发没规矩,笑着无视她的目光,麻利地出屋带上了门。
这时,头顶覆下来一道阴影,寒凉的气息裹挟着檀香味道袭面而来。
“等我呢?”萧绎温柔的声音忽地在耳旁炸开。
宗瑜婉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一步,淡声道:“没有,巧玉乱说的,王爷既然没吃,便一起吧!”
萧绎眯眼扫了一眼她泛红的耳尖,也不揭穿她。
他拿起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坐下来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王早就饿了。”
宗瑜婉在萧绎对面坐下,才发现这人还穿着官服,上朝回来连衣裳都没换。
“不用偷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萧绎头也没抬,将一块去好鱼骨的鱼肉放在她面前盘中道。
自打那晚后,萧绎的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
他觉得这女人就是嘴硬,心里并没那么排斥他,兴许他还有机会。
宗瑜婉垂下头没说话。
那晚过后,她的心又松动了几分。
见她不语,萧绎不再逗她,把今日早朝的事讲给她听。
宗瑜婉听完,略感惊讶,她想过王谦会拉拢名单上的人,却没想到他会拉拢温执。
“这次王谦是真急了,他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南晔或者柳城。”萧绎道。
“那温大人作何打算?”
“跟他合作,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保住那些孩子。”
宗瑜婉思忖片刻:“那王爷”
萧绎笑了笑:“放心,用不着我,有云家呢。”
“南柳两家的法事,有办法吗?”
“放心,我来安排。”
用过午膳,萧绎叮嘱宗瑜婉不要再一个人去巫学宫才离开。
阿婉看到萧绎从晴苑出来回了寝院,忙去伙房端起热了两次的药出了门。
萧绎回房换了身衣裳,就招呼何靖出门。
两人刚走出寝院,就见阿婉端着药走过来。
萧绎蹙起眉,敛起眼角的笑意。
何靖瞥了萧绎一眼,留下一句“王爷,我先去备马车”就飞快走开了。
阿婉端着药上前一步:“王爷才回来,这是又要出去吗?”阿婉把药往前送了送,“这药阿婉都热了两次,王爷”
“以后不用准备了。”萧绎打断她的话,没接药碗。
阿婉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委屈地垂下头。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急,萧绎无奈放缓声音:“阿婉,别在本王身上费力气了。过些日子,本王会和姚叔商议,为你寻一个好人家。”
阿婉对他有救命之恩,太凉薄的话他终是不忍出口,他顿了一下又斟酌道,“到时本王会以妹妹的礼制,送你风风光光出嫁,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阿婉蓦地抬头,她端着药碗的手颤个不停,看着萧绎一言不发。
萧绎没再多说,擦过她身侧快步离开了。
阿婉站在那里,委屈地泪水再也控制地顺着眼眶涌出,她想不明白,燕王不想和她成婚又为何接她来洛京?
很快,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都是澜月……都是因为澜月的出现。
想到这,阿婉的手一松,药碗“啪”地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一块碎石上。
药碗摔得粉碎,溅起的碗碴在她手背上划出两道殷红的血道
那日萧绎出去后,直到晚上戌时还没有回府。
宗瑜婉坐在桌前,有点心神不宁。
“姑娘,早点歇吧!这几日你都睡得不安。”巧玉劝道。
宗瑜婉揉着眉心起身:“嗯。”
巧玉伺候她更了衣就退了出去。
宗瑜婉熄了烛火刚躺下,便见窗外晃过一道影。
她敏锐起身拔出剑,快步走了出去。
窗外人影一晃,随即门被推开,宗瑜婉快速用剑抵住来人喉口,厉声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