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萧绎回房换了件衣裳,就和何靖出去了。
宗瑜婉去了晴苑,巧玉正指挥下人在门廊下挂灯笼。
宗瑜婉在院中扫了一圈,眼前不禁一亮,看得出院子是精心布置过的,除了院中原有的腊梅树,在廊下还摆上了盛放的鹤望兰和白玉兰盆栽,竞相争妍的芬芳霎时驱散了凛冬的萧寒沉闷。
宗瑜婉犹爱花,尤喜花形奇特的鹤望兰,花色艳丽,张扬热烈。
她不禁想起在剑阁的院子,里面也养了很多花卉,其中就有鹤望兰。
但她比较懒,这些花草都是师姐们替她打理,她只管欣赏。
想到这儿,宗瑜婉眼眶一涩,心头徒增伤感。
她别开视线,正巧对上巧玉紧张的神色。
“澜月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不喜欢这院中布置吗?王爷吩咐过,您若是不喜欢,就按照您喜欢的样子重新布置。”
宗瑜婉心头一暖,她笑着道:“不用,很好。”
巧玉莞尔,过来拉着她走进房间:“姑娘的东西,奴婢都收拾过来了,您看看可还有什么落在王爷屋的?”
宗瑜婉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随身包裹。
她扫过桌上的东西,除了她的包裹还放着几托盘新衣裳,桌正中还摆着个偌大的紫檀木匣子。
巧玉手指拂过那些新衣,羡慕地说:“这些都是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包括衣料甚至花色都是殿下亲自过目挑选的,奴婢在王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王爷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巧玉又抚着旁边那个紫檀木匣子,瞄着宗瑜婉的脸色道,“听何护卫说,这木匣子是宸妃娘娘生前留给王爷的,王爷一直珍藏着,从未拿出来过。”
宗瑜婉走上前,手刚覆上那个木匣子,阿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婉看着她行了个礼,笑着道:“澜月姐姐,刚才阿婉还未来得及同你打招呼,你便离开了。”
阿婉笑靥如花,完全没了那会在萧绎面前我见犹怜的怯意。
阿婉说完,视线不经意扫过桌上的东西,又垂下眼。
宗瑜婉从阿婉身上收回视线,心说这争宠的女人,手段都是惊人的相似,只可惜她已不再是刚入巫学宫,未经世事的懵懂丫头。
她笑着道:“阿婉姑娘客气了,但姐姐不敢当。”
巧玉看了阿婉一眼,默默抱起桌上的紫檀木匣子往内室走去,说不上为什么,初次见面,她就不喜欢这个阿婉姑娘。
阿婉道:“姐姐谦虚了,王爷这般爱惜姑娘,阿婉唤一声姐姐是应该的。”
宗瑜婉本想否认,但看着阿婉的样子,她突然不想否认了。
她温柔地说:“阿婉姑娘喜欢就好。”
阿婉闻言脸色变了变,她强撑着笑意扫了房内一圈,又转身看着屋外道:“姐姐这院子收拾得可真是漂亮,这么冷的天还养着这么娇的花,就是不知这娇花耐不耐寒?”
宗瑜婉轻笑:“阿婉说笑了,能在这凛冬开的花,哪算什么娇花?自然是命硬极耐寒的。”
阿婉汗颜,她不懂花,本想借此嘲讽一番,不想却出了糗。
上次乌蒙村一见,看着宗瑜婉柔婉内敛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好说话的,没想到这般伶牙俐齿。
“姐姐这院子比我和父亲住的兰苑好多了,阿婉初入王府,也不认识什么人,以后阿婉常来找姐姐聊天,姐姐不会嫌弃阿婉吧?”
晴苑就在燕王寝院的左侧,是离燕王寝院最近的院子。
而兰苑则在王府中后排的客院中。
所谓客院,一般都是达官贵人府中,给门客居住的院子。
但燕王并无门客,姚叔还是头一位。
“当然不会。”宗瑜婉道。
这时,巧玉从内室出来,瞥了阿婉一眼,又抱起衣服的托盘走了进去。
“姐姐才搬进来,阿婉就先不打扰姐姐了,改日阿婉再来看姐姐,”阿婉说完,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这是阿婉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宗瑜婉不想收,但直接拒绝又不好,她只能道:“多谢阿婉姑娘。”
阿婉离开后,巧玉从内室出来,气呼呼道:“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摆起主子的架势了,我觉得王爷并不待见她,不然又怎会让她住在兰苑?”
“巧玉休要胡说,”宗瑜婉在桌前坐下来,她盯着那个盒子没碰,“姚叔是杏林高手,王爷以待客之道将他安排在兰苑,阿婉是他女儿,这么做也不失礼节。”
巧玉不满道:“巧玉知道了,巧玉多嘴,巧玉只是看不惯她阴阳怪气的模样,什么娇花不耐寒?摆明着就是嫉妒心作祟,这些花可都是前些日子殿下亲自去选的,奴婢们都小心照顾着哩!”
宗瑜婉微怔,她看着巧玉问:“你是说这些花早就养在晴苑了?是王爷亲自挑选的”
巧玉道:“对啊!殿下早就命人收拾晴苑了,看这窗户,都是新换的。”
宗瑜婉漫不经心地问:“殿下命人精心收拾这晴苑,该不是本来要给阿婉姑娘住的吧?”
“才不是哩!”巧玉心直口快,“当初收拾晴苑的时候,殿下就说过这是给姑娘准备的,还说将来让我伺候姑娘。”
宗瑜婉心跳加速,她没再说话。
翌日,萧绎去上了早朝。
自打那日后,萧绎再也没入过宫。
他刚回洛京那会,宣武帝当着朝臣的面,体恤他在渝地生活习惯了,免他不用日日上朝。
在朝臣眼里,新皇对这个皇弟包容爱护。
但萧绎明白,宣武帝不过是防着他,担心他久居朝堂,会私植党羽。
不上早朝,才符合他这个纨绔王爷的身份,于是他欣然承了宣武帝这份情,对于上早朝全凭心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此刻还不到四更天,文武百官已列队候在午门外,等待四更时鸣钟鼓进入。
何靖提着灯笼照了一圈,萧绎眼尖地寻到了刑部尚书王谦,他正和槐长安站在一起说话。
萧绎信步走了过去,王谦一偏头看见他,忙行礼:“燕王殿下,今儿怎么来早朝了?”
槐长安也笑着和他行礼。
“王尚书,槐侍郎早啊!”萧绎嘴角噙着笑意,“说来惭愧,本王这两日睡得不安,但昨夜做了一美梦,美梦惊醒后,便睡不着了,干脆就来上早朝了。”
槐长安眯着眼淡笑,心说燕王行事越发乖张荒唐。
但他面上不显,玩笑道:“呵,看来殿下这美梦实在是美哉!”
“还是槐侍郎懂本王!”萧绎桃花眼一眯,语气张狂,他眸底掠过意犹未尽的亮色,“着实美哉,引得本王这一路上还在回味。”
“究竟是何美梦,让王爷如此兴致?”王谦忍不住好奇地问。
萧绎嘴角笑意更盛,他偏头看了一下两边,抬手凑到王谦耳边低语一番。
“哦?”王谦面露错愕和惊艳,“当真如此?洛京城还有这等绝色?”
“王尚书若是不信,可亲自去看看。”
“真行?”
“那还有假?王尚书还不相信本王的眼光?”
“当然相信,”王谦犹豫道,“只不过那是王爷心头好,下官怎可夺王爷所爱。”
“诶,那有什么,不过是一舞姬而已,本王哪有那么小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王最近刚好闷得慌,正想找个人喝酒,王尚书若是不介意,今晚去碧月轩小聚,陪本王喝几杯如何?”
“当然不介意。”王谦面露欣喜,“王爷盛邀,王谦荣幸之至。”
萧绎又转向槐长安:“槐侍郎,要不要一起?”
槐长安则委婉道:“今晚长安还有事,就不陪殿下和王尚书了。”
萧绎笑道:“无妨,那就下次。”
他话刚落,文武群臣纷纷让开道路,只听人群中有人道:“巫宫主来了。”
萧绎抬眸看去,正见巫正贤举步走来。
巫正贤目光扫过人群,正和萧绎对上视线,萧绎却像没看见一样避开视线,伸手揽了揽王谦的肩膀:“王尚书,今日酉时半,本王在碧月轩备上好酒好菜等着你,不见不散。”
“好,好。”王谦应道。
恰在这时,巫正贤走到他们身边,萧绎把手臂从王谦肩上收回,看着巫正贤不动声色道:“巫宫主,有日子未见了。”
巫正贤凤目微眯,视线从王谦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萧绎左肩上:“是有些日子不见了,这些日子殿下都不去巫学宫走动了,可是因为肩上的伤?”
萧绎道:“正是,本王最近这身子弱得很,这箭伤倒也顽固,那可恶的凶徒险些要了本王的命。”
巫正贤道:“殿下莫气,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追查,只可惜那些凶徒实在狡猾,暂时还没有线索。”
萧绎笑着道:“劳烦宫主为这事费心了,本王倒无所谓,就是担心这些大胆凶徒在皇城滥杀无辜,”他说着看向王谦和槐长安,“王尚书和槐侍郎也要万分小心,天黑了定要关好门窗防刺客。”
两人同时道:“多谢王爷提醒。”
这时,五凤楼上响了三通鼓,左右阙门开,禁军旗校次第入,几人忙告辞寻找队伍。
萧绎自何靖手中接过灯笼,敛起脸上的笑容:“快去办吧!”
待鸣钟之后,他随着文武百官进了皇宫。
那日早朝后,宣武帝像无事发生一样,邀他一同去慈宁宫陪皇祖母用午膳。
萧绎欣然前往,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同来的还有熹嫔和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