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明
回巫学宫的路上,巫舞女们又开始八卦。
一巫舞女凑近灵玉道:“澜月还真是有本事,让燕王对她念念不忘。这下好了,之前说两人闹崩的传言不攻自破,都说酒醉后最能验证一个男人的真心,看来燕王待澜月还真是同旁的女子不同。”
另一巫舞女道:“谁说不是,燕王酒醉后第一个想找的人就是澜月。”
“说不定这次澜月很快就会成为燕王妃了。”
“静姝,你当时也在,你说是不是?”
走在一侧的静姝无故被牵扯进来,她看着八卦的两人翻了个白眼,一点不留情面:“我不知。”
说完,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心说好事的女人就是喜欢煽风点火。
两个巫舞女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开始拉着灵玉说起来。
灵玉一直没说话,她目光怨毒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宗瑜婉。
在祈福寺时,秀莲和她说过的话,让她胆战心惊了好些时日,直到听说金喜并没得宠,她才踏实下来。
后来又听说燕王和澜月闹崩了,她就重燃了希望,可惜这些日子燕王都不去巫学宫,她一直没机会接近他。
本来想趁着今日大宴找机会接近燕王,不成想又被澜月这死丫头抢了风头,俩人还阴差阳错的和好了。
灵玉觉得澜月的运气还真是好,每次遇到麻烦事总能化险为夷。
就连今天这种荒唐事,也有孝仁太皇太后帮她说话。
良久,灵玉不服气地冷笑一声:“话不要说得太早,没有得到皇上的钦定,她想做燕王妃是做梦。”
说话的两个巫舞女识趣地闭了嘴。
走在前面的宗瑜婉将几人的对话,尽数听进耳中,她面无表情,仿若没听见,心里却起了一丝波澜。
回到巫学宫时,已经亥时过半。
黑暗中,宗瑜婉毫无睡意,她撑首坐在桌前,回想着那会在武英殿时的情景。
她和萧绎一同从房里出来时,正看到金喜被小太监带走。
金喜看见她时表情先是错愕,随即变成哀怨、仇恨
金喜定是觉得今日之事,同她脱不了干系。
没一会,响起敲门声:“澜月,睡了吗?”
宗瑜婉回过神,是静姝。
她忙起身去打开门,静姝左右看了一眼,才走进来把门关好。
“怎么不燃烛?”静姝走到桌前点燃火烛,她自幼最怕黑,不然上一次也不会失手点燃柴房。
“忘了。”宗瑜婉道。
两人在桌前坐下来,静姝给自己倒了杯茶,几口喝了下去,道:“这次金喜惨了,不过她这次定恨透了你,你看她那眼神,她一定以为今日之事是你设的圈套,是你因为舞衣的事伺机报复她。”
宗瑜婉没否认,她点了点头。
其实她知道舞衣不是金喜毁坏的,金喜没那个胆量。
金喜虽然被感情蒙了心,但她并不傻。
金喜一定能想到毁坏舞衣之后,以燕王的性子肯定会彻查到底。
若是她没猜错,这事应该灵玉做的,然后嫁祸给金喜,目的是让她怨恨金喜。
到时在面对皇上和太后询问时,自己一定会说出实情。
皇上定会派人彻查此事,但舞衣本就属礼部负责,到时负责彻查此事的一定是槐长安。
槐长安早和巫正贤沆瀣一气,有取代温执成为礼部尚书,并将温执驱逐出内阁的野心。
灵玉是徐长福的女儿,徐长福和槐长安私交甚笃,
就算槐长安查出这事是灵玉做的,他也会为了自己想方设法保住灵玉。
那么最合适不过的替死鬼就是金喜,到时金喜必死无疑。
可是灵玉没想到她会在太后面前把这事压下来。
她当时正是猜到不是金喜,才压下此事。
因为就算查出是灵玉,最后顶罪的也只能是金喜。
她虽身负剑阁血仇,却没有泯灭良心,不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她之所以不和金喜解释,也是想趁此让金喜疏远自己,万一以后自己身份暴露也不至于牵连于她。
只可惜,这些都因为金喜被宣武帝临幸而改变,她们之间的误会注定再也解释不清。
萧绎回了燕王府,命秦管家即刻准备沐浴的水,就径直回了寝房。
他吩咐何靖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许进来。
萧绎进屋后没有燃烛,他踉跄着转入屏风在榻前坐下来。
清心丸的药效已过,他闭上眼睛,脑子里自动晃过宗瑜婉那双眼。
那双眼看着他时,眸光惊闪间澄澈如流泉,干净得让人觉得直视便是亵渎,仿若能净化这世间的一切肮脏与罪恶
萧绎呼吸微滞,他觉得自己正被架在火中炙烤,他克制地咬紧牙关,压抑地声音还是自齿间流出
萧绎沐浴后去了书房。
何靖进来时,正看见萧绎穿着月白中衣坐在书案前,他一头墨发散落在肩上。
萤黄火烛下,那过分好看的眉眼,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工笔画,褪去了往日的轻浮浪荡气,倒显出几分矜贵儒雅来。
燕王的善变,有时连跟在身边的自己,都难辨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何靖看着萧绎不禁愣了神,直到萧绎看着他问:“怎么样?”
何靖回过神,道:“巫正贤和槐长安一起出宫后就分开了,巫正贤去了别馆,槐长安去了醉仙楼。”
萧绎默了两息道:“这几日派人盯紧槐长安,记下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见过的每个人。”
“是,卑职知道了。”
“郭青那边有多少人?”
“大概四十余人,看那形貌,像是传闻中风云汇的人。”
风云汇是隐匿于世的神秘杀手组织,传说高手如云,专门从事暗杀行动。
萧绎并不惊讶,这就验证了他的判断。
翌日一大早,舞苑便开始忙了起来。
现在巫舞女已经不用每日集训,但还有不到两月就到了雩祭的日子,她们要协助秀莲一起做雩祭前的准备。
理应礼部来准备的祭祀用品,今年全部下派给了巫学宫。
巫正贤因为别院那边有了喜,便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将这些事全权交给朱琪和秀莲负责,他派关力和他们对接。
事情繁杂,需要张罗采买的事情秀莲和静姝忙不过来,于是宗瑜婉向巫正贤自荐,做了秀莲的助手,这样她就有机会自由出入巫学宫。
宗瑜婉以为巫正贤多疑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很爽快就答应了。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槐长安另有重任,所以准备祭祀用品的事由燕王萧绎协助巫学宫负责。
本来这种事情萧绎可以派给手下的人协助秀莲去做就行,但是萧绎为了她亲自出了马。
这日晌午,萧绎来了巫学宫,他径直去舞苑找宗瑜婉,没有任何顾忌。
昨日大宴之后,谁都知道孝仁太皇太后护着他。
两人在武英殿做了荒唐事,孝仁太皇太后都明着不追究,连宣武帝都不敢再提及此事,朝臣更是无人敢议。
见他走进来,众巫舞女都自动从宗瑜婉身边让开。
燕王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弯起招人的桃花眼同每个人笑着打招呼,身上还带着那股风月浪荡气。
宗瑜婉也不在意,她知道发生了昨晚的事,她和萧绎的关系再也撇不清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和萧绎一起回了前院。
两人进了房间,何靖守在外面。
萧绎开门见山道:“郭青找了风云汇的杀手。”
宗瑜婉没说话,她从身前拿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萧绎接过帕子怔了一瞬,若是他没记错,这还是上次进密室时他借给宗瑜婉的帕子。
萧绎眯起眼看着宗瑜婉,语气不羁:“居然还留着本王的帕子,你该不是对本王余情未了吧?”
宗瑜婉看着人,看来昨晚的尴尬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宗瑜婉不理萧绎的调侃,径自道:“这是我默背下来的名单。”
萧绎捏着手帕的指尖一顿,他沉默看了宗瑜婉几息,从她的眼中看不见一丝留恋。
他觉得这个女人,根本没把昨晚在武英殿发生的当回事。
萧绎眸底漫过一丝幽怨委屈,但转瞬而逝,他笑了笑:“辛苦澜月姑娘了。”
萧绎将名单收好,又倾身贴近宗瑜婉耳侧低声问:“不过本王有些好奇,澜月姑娘是如何识得父皇的右护卫郭青的?”
宗瑜婉站着没动,耳旁传来的热意让她心跳加速,但她面上不显,她既然告诉萧绎就没打算再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低声道:“那晚,在剑阁,寻找宝藏图的人,是殿下吧?”
萧绎表情微滞,他缓慢转头看着宗瑜婉的侧颜,见她面色无波,那双眼更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她说这话时,仿佛像问你吃午膳了吗
一样随意自然。
萧绎心头腾起一丝雀跃,这丫头算是相信他了吗?
萧绎又笑了,他没否认,轻声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哪!原来本王那夜救下的人就是澜月姑娘。”
宗瑜婉也笑了,她转头和萧绎对视:“所以,燕王殿下,是愿意同澜月合作吗?”
萧绎目光灼灼,声音有点哑:“荣幸之至。”
宗瑜婉眨了下眼:“殿下,我们的时间不多,我想知道那些人为何出现在名单上。”
萧绎唇角笑意未敛,他道:“放心,这事交给本王,本王一定给澜月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说着朝宗瑜婉抛了个媚眼,“以报澜月姑娘昨日牺牲清誉的救命之恩。”
宗瑜婉晃了一下神,看着萧绎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