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
宗瑜婉后退一步,垂首施礼:“殿下说笑了,殿下身份尊贵,未来的燕王妃定是金枝玉叶,天资国色,”宗瑜婉抬了抬眼,“才配与王爷共结连理,澜月不过是粗鄙女子,出身卑微,不配与王爷举案齐眉。”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绎敛了笑,低声道:“出身卑微?不配?姑娘的武功不在本王之下,敢问师从何门?”
宗瑜婉眸光微动没回答,她没在萧绎面前藏锋,是因为萧绎早看破她的身手,不然昨夜在皇城下,萧绎根本不会问她。
“好了,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萧绎脸上重现笑意,略弯的眼尾勾得眼底的笑意淡而迷离,“走吧!本王送你回巫学宫。”
宗瑜婉不动声色道:“多谢王爷。”
这一夜,巫学宫又起了风雨。
昨夜宫内闹贼,据说那贼潜入宫主的书房盗走了一幅画,这幅画乃是先皇所赐,巫宫主宝贝着呢!
因为此事,巫正贤昨夜从别院匆忙回了巫学宫。
那贼人实在狡猾,引着宫卫在宫内转了几圈,最后窜入巫舞女的寝院,竟消失不见。
巫正贤大怒,一气之下下令封了皇城,最终还是让那贼人给跑掉了。
赶巧的是,贼人没抓到,却意外查到有两个巫舞女,夜间都出了门,一个私会宫卫长,一个私会燕王。
因为此事,今日舞苑的集训都停了,所有的巫舞女都被禁足在房中不准出门。
私会宫卫长的巫舞女静姝被关进了北苑的监狱,宫卫长朱琪也被撤了腰牌。
此刻巫学宫议事堂外的院中,跪满了宫卫婢女。
巫正贤坐在堂中主位,撑首倚在桌上凤目微阖,面色阴沉,跪在堂下的薛城和王琛大气不敢出。
关力站在巫正贤身侧,卖力的为他按着头。
最近关力愈发得势,因擅巧言令色,颇对巫正贤的心思。
巫正贤近些日子待在别院,都带着他在身侧伺候。
薛城抬头朝他递了个眼色,关力手指稍稍缓了点力,轻声道:“宫主可觉得好些了?”
巫正贤没睁眼,“嗯”了一声。
关力斟酌着低声道:“宫主,要说澜月那丫头,出身卑贱眼皮子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打王二虎那事后,还真搭上了燕王殿下。不过话说回来,她不过是一个待选秀舞的丫头,她哪能做得了燕王的主,燕王让她做什么,她哪有不从的道理。”
巫正贤不语。
“这殿下本就是爱折腾的性子,难免会失了分寸。”关力说着瞄着巫正贤,又压低声音,“奴才担心万一这丫头,日后真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燕王妃”
“哦?”巫正贤睁了眼,偏头睨着他,眼底闪过几分不屑。
关力忙垂了首:“奴才多嘴。”
巫正贤却笑了:“你说得不无道理。”
巫正贤说完,扫了一眼跪在堂下的两人,开口道:“薛城,昨夜宫内你当值,你当真看清是燕王的马车接走了澜月那丫头?是在几时左右?”
薛城道:“禀宫主,是卑职亲眼所见,大概是亥时六刻,是何护卫亲自来接的,持的是燕王的腰牌。离开时子时刚过,因为卑职在这之前刚好听到三更的梆声。”
“那你可见马车去了哪里?”
“卑职多了个心眼,特命人悄悄跟着,见马车出了皇城,去了碧月轩。”
跪在薛城身侧的王琛,偏头看了薛城一眼。
王琛心道,薛城兵不血刃拿了朱琪,这又挨上了燕王。
巫正贤半阖着眼,半晌不说话,片刻后又问王琛:“王琛,昨夜你守皇城,可见燕王的马车是几时出去的?”
王琛气促,心里快速思索着如何应对,昨夜何靖的话虽有不满,但也有拉拢之意,若是此时得罪了燕王,估计下一刻薛城对付的就是自己。
他想了想道:“燕王的马车是在亥时过半进了皇城,子时二刻又出了城,待再次回时是丑时左右,这时辰和薛长卫所说基本吻合。”
巫正贤盯了两人几息没说话。
薛城抵在地上的额头微微渗了汗,他用眼角余光看向王琛,王琛却不看他。
半晌,巫正贤才道:“罢了,澜月那丫头这个时辰还未回?这燕王也真是”
“本王怎么了?”萧绎大步自外走进来,打断巫正贤的话,脸上的笑容张扬肆意。
巫正贤抬眼看去,萧绎眼底笑意更盛,还氲着几分嚣张:“刚刚听到宫主念叨本王,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
萧绎说完径自在巫正贤左侧位置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膝盖上,举止散漫没规矩。
一旁的人正要行礼,萧绎潇洒一摆手:“免礼。”
巫正贤缓缓笑起来:“本宫刚念叨殿下,是因殿下把澜月姑娘拐走一晚,本宫正担心呢!”
萧绎笑着道:“本来是想和宫主知会一声,奈何宫主最近都在别院,本王也不好为此等小事去扰了宫主兴致,昨日因兰卿新谱的曲甚是动听,本王就多饮了两杯,情不自禁想到了澜月,于是一时兴起,便叫何靖来接了,还临时麻烦了秀莲。”
“本宫听说了,这不昨夜赶巧又闹了贼,后来听王琛报,因此惊动了殿下,本宫也是一时心急,那幅画还是本宫去年生辰时,先皇赐予的,”巫正贤说着竟有些悲伤,他轻叹了口气,“如今,却连这份念想也没了。”
萧绎敛了笑,巫正贤这个理由真是妙,借着先皇的幌子打了你一巴掌,让你道不出个苦来,否则就是大不敬。
萧绎故作遗憾道:“原来如此,这可恨的贼人,不过本王觉得这贼人未必识货,最后这画估计也是换了银子流落民间,本王让人去坊间走一走,看能不能帮宫主找回来。”
巫正贤客气道:“多谢殿下。”
“宫主不用客气,要说感谢,本王还要感谢宫主成全之意。”
萧绎说着,对外招了招手,何靖带着宗瑜婉走了进来。
巫正贤看过去,盯着走进来的人微微皱了眉,那熟悉的目光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在他梦里萦缠不去。
仅仅在那一瞬间,他就决定,这丫头留不得。
宗瑜婉迎着巫正贤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走到堂中对着他拜了拜:“宫主。”
巫正贤回过神,笑着道:“回来就好。”
萧绎道:“澜月,来本王这里。”
宗瑜婉看了萧绎一眼,便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何靖往后让了让。
她刚站定,萧绎就拉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缩了一下,却被萧绎握得更紧。
宗瑜婉正要再动,看见巫正贤正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时,她放弃了挣脱。
萧绎温热宽大的掌心将她的手包了个严实。
宗瑜婉的心柔软地颤了颤。
只听萧绎对巫正贤道:“因为本王引起巫舞女之间矛盾,本王实在汗颜,因此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澜月已不便再与其他巫舞女同住,但现在还不适合住在王府。”
“这好办,回头让秀莲安排人,把舞苑前院的正房收拾出来,给澜月丫头住,”巫正贤说着笑了笑,“殿下觉得如何?”
萧绎心说巫正贤真是狡猾,虽是正房,但也是舞苑,他刻意压低澜月的身份,分明就是踩他的脸,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笑着道:“便听宫主安排。”
萧绎说完,松开宗瑜婉的手:“澜月,先让何靖带你回去收拾衣裳,等一下本王去舞苑等你。”
宗瑜婉颔首退下。
宗瑜婉和何靖一起回了寝院。
路上,何靖道:“恕卑职多嘴,若是姑娘不想住在巫学宫,我想王爷他”
宗瑜婉明白何靖的意思,但她不能离开巫学宫,更不会住进燕王府。
她道:“何护卫多虑了,澜月还是要住在巫学宫。”
何靖识趣地没再说话。
他看得出来,澜月姑娘冷情,怕是他们主子的一颗真心被扔进了湖里,连个水花都没泛。
回到寝院,宗瑜婉刚进房间,正说话的巫舞女都愣住了,她面无波澜,平静地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静姝。
看来静姝真的被抓起来了。
望婵看见她忙跑过来:“澜月,你没事吧?”
澜月抓着她的手:“我没事,你们这是?”
“拜你所赐,我的好姐姐,”灵玉笑着走过来,似是无心之言,“昨晚巫学宫又招了贼,宫主丢了先皇赐的画,偏偏静姝又出了事,你又夜不归宿,宫主这会正气着呢,我们也跟着受了罚,今日集训都停了。”
宗瑜婉抓住道关键词:“静姝怎么了?”
“好事,”灵玉笑着,“缠上了朱护卫,这干柴烈火的,忍不了呗!宫主一气之下把她关起来了,连累朱护卫也被撤了腰牌,真没想到,表面上看着正经的一个人,实际上不过是个狐媚子。”
宗瑜婉眸色一凛,很快又恢复平静。
灵玉上下打量她,又道:“哎呦,这衣裳,殿下送的?”
宗瑜婉看着灵玉,目光平静:“是。”
闹腾了一晚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昨晚去了燕王府,甚至还宿在了燕王的寝房。
其他巫舞女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澜月,你真是好命,听说燕王都带你回了王府,你是不是要离开巫学宫去做燕王妃了?”
始终站在后面的金喜,看着她道:“澜月,你回来了。”
宗瑜婉笑笑点头。
自从那天的事后,金喜和她疏远了很多。
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女人都是敏感的,宗瑜婉能感觉出来。
她避开众人覆在她袖口上的手,并没有解释她和燕王的关系,只是道:“我不离开巫学宫。”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现在也不想和她们同住,趁着这个机会搬出去,以后行事也方便。
见她收拾东西,众人都闪到一旁闭了嘴巴,只有金喜开口问:“你要搬出去?”
要是搁以前,她可能会和金喜解释一下,但她往后的处境可能越来越麻烦,离她太近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她只淡淡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