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等宗瑜婉回过神,萧绎已在廊下桌前坐下来,他坐姿散漫随意,一身浪荡气显露无疑,一点没有王宫贵胄该有的矜贵。
何靖则恭敬地立于萧绎身侧,一副温和内敛的模样,和他的主子截然相反。
直到集训结束,萧绎也没离开。
秀莲和几个巫舞女围了过去同萧绎说话。
有胆大的巫舞女甚至和他调侃说笑,其中便包括灵玉。
这会灵玉正和萧绎说着,这几年洛京城又多了哪些好玩的地方,甚至大胆邀他同玩,萧绎竟也没拒绝。
宗瑜婉见此景不禁蹙了眉,萧绎生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再加上骨子里的风流劲,想必这便是他的生活日常。
宗瑜婉打心底里厌恶排斥,不愿同这样的萧绎有过多瓜葛,但燕王屡次为她解围,她又不得不承这份情。
她欲打算就昨晚的事情当面和萧绎表示谢意,但现在看他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就对望婵道:“我们先回去。”
望婵看了何靖一眼,恋恋不舍道:“好。”
两人转身朝院外走去。
宗瑜婉看着望婵紧锁的眉头,瞧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逗她:“在看何护卫?”
望婵害羞地垂下头:“澜月,休要乱说,我才没有。”
但泛红的耳尖却藏不住她的心思。
宗瑜婉没再逗她,两人说笑着往外走。
没走出多远,就听萧绎在后面唤她:“澜月姑娘,请留步!”
宗瑜婉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见燕王萧绎已经从人群中走出,快步朝她走来,何靖紧随身侧。
宗瑜婉拉着望婵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不必拘礼!”萧绎携一袭清风在她面前站定,同时追随他而来的齐刷刷的视线,是毫不掩饰的妒忌。
宗瑜婉不动声色的又对燕王行了一礼:“昨夜之事,多谢燕王解围,澜月感激不尽。”
萧绎这次却没打算放过她,笑着道:“这么敷衍?本王若是没记错,这已经是本王第三次替澜月姑娘解围了,澜月姑娘就打算这么打发本王,也太没诚意了吧?”
宗瑜婉抬眸,正望进萧绎潋满笑意的眸光里,轻佻撩人。
她心想,抛开燕王这些年的风流传说不论,单凭这双眼就足以谱写众多风流佳话。
宗瑜婉垂首:“那依殿下的意思?”
萧绎沉默地看了她一息,突然倾身靠近她耳侧低语:“本王昨日并没有拾到宫牌。”
萧绎的语气轻如鸿羽,却像一记闷雷炸在她耳畔。
宗瑜婉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抬眸看向萧绎。
萧绎眸底的笑意不减,他悠哉地捏着折扇,笑意盈盈地迎着她的视线。
须臾,萧绎又道:“这样,暂且先记着,容本王好好想想,再向澜月姑娘讨谢如何?”
宗瑜婉快速掩饰掉眸底的情绪,淡声道:“那便依了殿下的。”
“爽快!”萧绎手一动,折扇“唰”地展开,那扇叶的风拂过宗瑜婉耳侧,又带起一阵痒意。
萧绎含笑的眼眸又看了她两息,便招呼正和望婵说话的何靖一起离开。
望婵红着脸走过来拉着她,嘴角还抿着笑意:“澜月。”
宗瑜婉还在品着刚才萧绎话里的意思,她随口问道:“同何护卫聊了什么?看把你开心的。”
望婵脸更红了,也不隐瞒:“何护卫问我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还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宗瑜婉敛了嘴角笑意:“你怎么说?”
“我说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还能怎么说?”
宗瑜婉敷衍地笑笑未语。
心中却想燕王屡次为她解围的目的怕是没那么单纯,她又想起那晚在剑阁救他的男子,那个大胆的想法似乎得到印证。
燕王怕是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
“对了澜月,我发现燕王待你不大一样,他该不是看上你了吧?”望婵并未察觉到宗瑜婉神色有异,开玩笑道。
宗瑜婉忙道:“莫要乱说,我不想招惹是非。”
。。。。。。
今儿巫正贤休沐没入宫,用过早膳便来了鹤园。
这会他正在逗鹤,统领朱琪匆匆来报:“禀宫主,燕王萧绎一直待在舞苑,这会儿才走。”
巫正贤直起身,看着朱琪:“他在舞苑做什么?”
“说是闲来无事,看姑娘们跳舞。”
巫正贤沉默须臾突然大笑出声:“这么喜欢看,就让他天天去看,命人在舞苑设一琴室,正好借机把他设在本宫院中的琴室搬出去,”巫正贤负手冷哼一声,眸底氲上危险的光,“想想若是大卫明年春季的雩祭,有燕王抚琴助兴,该是什么样的盛景?”
朱琪深深看着巫正贤,并不接话,只是道:“卑职这就去办。”
朱琪这人和王琛、薛城不同,他内敛且进退有度,三个统领中巫正贤最喜他。
朱琪转身刚要走,又被巫正贤叫住:“等等。”
“宫主。”
“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卑职认为,纵火者定还有同党。”
“嗯,”巫正贤将钵中的沙蚕一股脑倒入笼中,“你暗中去查,不要知会王琛和薛城,要快!”
“卑职遵命。”
“还有,昨晚丢失宫牌那丫头,查她的身世是否属实,同燕王究竟什么关系。”巫正贤将空钵置于一旁石桌上,脸色沉肃道。
“是,宫主,卑职这就去办。”
宗瑜婉和望婵回到房间时,见静姝独自躺在榻位上。
“澜月,我去浣洗衣裳,把你的给我我一起洗了去。”望婵道。
“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你这几日不方便,莫要贪凉。”望婵说着从她手里拿过衣裳转身出了去。
宗瑜婉整理了一下床榻,正欲出去找望婵,在路过静姝榻位时,见她睁了眼,脸上有明显泪痕。
她停下脚步,正犹豫着开口时,静姝又闭上眼翻了个身。
宗瑜婉只好作罢,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灵玉,我就说你这个套路不管用,燕王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看澜月,不声不响的,愣是让燕王上赶着追上去,这就叫手段,叫什么来着,对,欲擒故纵。”
说话间,门帘打开,一行人簇拥着灵玉站在门外,和宗瑜婉打了个照面。
刚说话的那人尴尬地闭了嘴巴。
灵玉脸色极差,和那会在舞苑时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到宗瑜婉,灵玉脸色更差了,完全没有那会对她的热络劲。
“灵玉。”宗瑜婉道。
灵玉双臂交拢在胸前,走进来站她面前。
后面围着的人看了宗瑜婉一眼,识趣地散开。
灵玉扬起下巴,气势凌人:“想不到啊!澜月,你这么有心机,亏我还把你当成好姐妹!说吧!你早知道燕王借用宫主的琴室,所以才故意和我换的吧?就是为了偶遇燕王?”
宗瑜婉对这些争风吃醋的桥段不感兴趣,她道:“我不知道。”
宗瑜婉说完就想从灵玉身边借过,却被灵玉一把扯住胳膊:“不知道?不知道你为何那么好心同我换?还连银子都不收?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若是能把燕王这条大鱼钓到手,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会在意我这点银钱?”
金喜见状,忙规劝:“灵玉,你可能误会了,澜月不是那种人。”
灵玉骄纵惯了,一把推开金喜:“假惺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凭你,也想攀上燕王?”
金喜也怒了:“呵,凭我?你有能耐就让燕王喜欢你自己啊?在这里耍什么横?”
“你你算什么东西?”灵玉气得脸涨红,她扬手就朝金喜脸上扇去。
宗瑜婉忙抬手握住灵玉手腕:“够了!”
灵玉见状更来劲了:“好啊,合伙欺负我是吧?”她说着挣开宗瑜婉的手就朝她脸上招呼。
宗瑜婉刚要抬手,有人比她更快抓住灵玉手腕,将灵玉用力往后一甩:“吵什么吵?烦不烦?”
宗瑜婉一怔,见是静姝。
“静姝?”灵玉已经气红了眼,“关你什么事?”
“你吵到我休息了,就关我的事,”静姝冷漠地白了灵玉一眼,“想男人想疯了吧?看谁都是情敌?”
灵玉见她们都护着宗瑜婉,不甘地压下火气不再叫嚷。
静姝冷哼一声,用力撞了下灵玉肩膀从她身侧走了出去。
宗瑜婉看着灵玉道:“我没想钓什么鱼,你若觉得吃亏,我们换回来就是了。”
“哼,换就换。”灵玉仰着下巴,依旧盛势凌人。
宗瑜婉没再理她,从她身侧出了房间。
宗瑜婉看着走在前面的静姝,没想到静姝会帮她解围,她犹豫一下几步追上去,看着静姝冷漠的脸道:“静姝,多谢你为我解围。”
静姝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她:“我是为我自己,你不用自作多情。还有别以为自己是万人迷,燕王那样的风流浪子,不会对谁真的动心。”
她说完没等宗瑜婉开口就快步走开。
宗瑜婉睨着静姝的背影,心说这人还真是个怪人。
这时,金喜追上来问:“澜月,你去哪里?”
“我去浣衣坊找望婵。”
“我同你一起去,”金喜拉着她手臂向前走,“澜月,别和灵玉一般见识,她的话你别放心上。”
宗瑜婉笑笑:“我没事,不会放在心上。”
“那你和燕王?”
宗瑜婉想到萧绎的试探,心里顿时对他生了几分怨,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她道:“我和燕王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也无意,至于他帮我解围,我想可能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这么做吧!”
金喜羞怯地笑了:“澜月,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说我的心事?”
“可以。”
刚出巫学宫,萧绎上了早候在外面的马车。
何靖左右看了一圈,也跟着坐上了马车。
萧绎斜倚在车座上,修长手指虚虚抵在额间,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他没看何靖,沉声问道:“可探出了什么?”
“禀告王爷,依望婵所言,和卑职所查一致。”
萧绎抬了抬眼,眸底不现一丝笑意,他看着何靖问:“被蛇咬伤命悬一线,半个月后奇迹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