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饼干
车子驶向高专。
虽然心中已有猜想，明日奈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向狗卷棘提及。
杀手从“努力教导的后辈”变成“努力教导的后辈的心上人”，似乎并不会好受多少。
考虑到咒术师简单至极的业余生活，这位“心上人”极有可能有着同样的高专背景。
真是棘手。
她宁愿同真正的杀手有来有回对战几次，总好过现在被迫研究小鬼头们诡异的爱情观。
后排传来熟悉的咔哧咔哧声。明日奈回头望望，发现薰正手捧漫画无忧无虑吃着小熊饼干。
一定是因为她总和薰待在一起，潜意识以为所有未成年都又笨又开朗又能吃，才会被井上和彦摆了一道。
看完一本，薰意犹未尽放下。注意到明日奈的目光，低头数数袋子里剩下的饼干：“你想吃吗？”
明日奈：“嗯。”
薰立刻举起袋子哗啦啦倒进嘴里嚼啊嚼，含混不清道：“但是已经没有了喔。”
——又笨又开朗又能吃，还会睁眼说瞎话。
这点倒是跟井上和彦很像。
狗卷棘一路都没有问过她什么，将车停在高专后，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引她向前走。
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扇厚重的门前。
他好像并不打算进去。
于是明日奈自己将门推开。
里面灯火通明。
满墙贴满符咒，屋内两人面对而坐，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背景映得一晃一晃。
有人进来，他们都像没看到一样保持沉默。并且看样子，他们已经这样沉默了很久。
这是她见过最简易的审讯室。
两个年代久远的板凳，井上和彦双目赤红地静坐，五条悟仰躺在靠背上抛接塑料球玩。
门重重关上。明日奈清清嗓子，给自己塑造一些存在感。
井上和彦像是终于发现她，僵硬地稍稍偏头，开口时嗓音沙哑：
“我已经说过，是我做的。”
明日奈暗暗叹气。菲涅斯说五条悟将人留在高专是为了护着他，这哪里有要护的样子。
扣押在总部的罪犯都会遵循八小时睡眠制的。希望这种熬鹰一样的行为不是他新想出的训练策略，如果不犯罪的代价这么大，那大家可能会想不如还是去犯罪吧。
五条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日奈也不方便请他出去，只好就在他的监视下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事到如今，也只是稍加确认罢了。
“射杀狗卷棘，是出于你的私人仇怨吗？是受人指使，还是你一个人的行为？”
“无人指使。对他动手……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五条悟抛球的动作停了半秒，复又接上。
明日奈继续问：“到狗卷棘家中探望，是为了查看子弹贯穿后的伤势吗？”
“对。”
五条悟又顿了半秒。
明日奈有些明显地叹了一声，状似无奈：“你还在包庇她。”
是陈述的语气。
井上和彦一愣，忽然盯紧了她。
相比之下，五条悟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淡定许多，又回到了固定的节奏。
三个问题足矣。
个人不可能有渠道获取奥他利非，背后一定有组织指派；杀手使用的是特制枪支特制子弹，狗卷棘根本没有什么“子弹贯穿伤”。
以及……
现场的确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真正接受组织命令，用奥他利非做弹药并扣动扳机的人。
井上和彦这么快地露出破绽，不知道是否也是六眼地策略。
“我问完了。”
明日奈保持了基本的礼数：“五条先生，距离约定期限还有最后一天。后天早上，我来接人。”
五条悟又淡漠地抛了几下球，终于停下攥在了手心。
良久扬起一个笑容：“好啊。”
明日奈不懂这个笑容的含义。看着不像是开心愉悦等等任何正面的情绪，倒像是挂出来敷衍展示的一张面具。
接下来是查那位神秘的女生。
明日奈有点头疼。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最喜欢暗恋，如果深刻到为心上人定罪却纯洁到没有一丝亲密交往的记录，难道她要一个一个查女性咒术师们的行动轨迹吗。
会被打的吧。
思索之际，眼前递过一张很大的合影。
中间是夜蛾校长，左右分别是身材壮硕但努力缩小自己的熊猫、资历最深却最专注做鬼脸的教师五条悟，再旁边是高专的监督和学生们……
这是一张全家福。
明日奈微讶，看向将它递过来的狗卷棘。
“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寻找另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她大概率同在高专？
你真的……
真的希望我找到她吗。
但最终她一个都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接过了照片。
与照片一同递到她手中的，还有一包小熊饼干。
狗卷棘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似乎不觉得“从身边找出杀手”和“送她儿童饼干”有什么冲突。
明日奈一时五味杂陈。
狗卷棘在拿她当爱吃零食的小孩哄，但真正的小孩……
马上就要由她亲手送进监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