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

    明日奈不那么确定，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在几乎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她慢慢伸手，触到了他嘴角的咒印。

    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明日奈注意到，第一时间用食指压在他的唇上。

    好……好软。

    明日奈犹豫着放轻些，好在他没有再动。

    谢天谢地。

    比咒言师更可怕的，是喝醉的咒言师。真担心他会忘记自己的能力，毫无征兆地使出“明日奈是小狗”这种极有可能会生效的术式。

    难以想象他平时睡觉要怎么控制自己不说梦话。还是说就连做梦，也只会说“鲑鱼”这样的限定词？

    明明可以发声，许多话却不能说出口，会痛苦吗？

    狗卷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指尖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长而柔软的睫毛一下一下，格外撩人。

    ……格外撩她。

    “镇压”之下，狗卷棘已经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他刚刚想说的话，明日奈也无从得知。

    但她没有将手移开。

    从前，她只知道五条悟的眼睛很特殊，可以轻而易举看穿所有人。

    狗卷棘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

    但在被他注视着的当下，明日奈却第一次感到无处遁形。

    所有热烈的，隐秘的，甚至阴暗的，好像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虽然他现在，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那又未尝不是件好事。

    烛光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明日奈几乎靠在他的耳边，小声道：

    “那天……第一次说‘想亲你’的那天，我是认真的。”

    “现在也是。”

    明日奈与他的距离这样近，近到额头若即若离挨在他的耳垂。从远处看，他们大抵像一对交颈而卧的恋人。

    但她其实什么也不敢。

    ——现在也是。

    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不过是仗着他暂时听不清，醒来会忘记。

    不过是说来过过瘾。

    明日奈轻叹一声，不无遗憾地道：“可惜偷亲咒术师会被抓走关小黑屋。我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不想回去了。”

    在他嘴角的圆纹那里戳了戳，同不省人事的狗卷棘打着商量：“抱歉，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差。我把你的枕头和被子拿过来，今晚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然后她守在旁边，防止他发出虚空诅咒。

    明日奈本想轻轻戳几下就起身，并没有想真的做什么。但不知是被她戳得有些痒，还是想靠近些听她说话，总之狗卷棘枕在靠垫上转了一下头。

    她只感觉到很轻很柔很短暂的，片刻温暖。

    先前抚着他咒印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他好像刚刚注意到她在搞的小动作，慢慢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明日奈以为接下来会被甩到一边，毕竟醉酒最容易头痛，头痛的人最容易动怒了。

    狗卷棘在她的腕骨自然地摩挲两下，然后勾着她的手指，安抚式地握在了掌心。

    像一同沉沦的两尾小鱼。

    明日奈默默过了一遍辅助监督守则，发现好像并没有记录“被咒术师偷亲不能亲回去”这种细节。

    没有说不能，那就是可以。

    迅速得出简明易懂的结论。

    明日奈俯身，甚至无暇关注他的反应，很轻很轻地在他唇角贴了贴。

    狗卷棘的目光不含杂质，似乎并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又或者，并不在意她在做什么。

    于是明日奈放纵自己，小心翼翼地含了含他的唇珠。

    这就是她认知里，最亲密的亲吻了。

    再超过……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一定会被抓起来。

    明日奈十分满意，这回真的准备站起来，猝不及防被捉着手指拖了回去——

    应该是被拖回去的吧，还是她有这么不满足，表面说着可以足够到此为止，内心竟然是想继续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坐在熟悉的蒲团上。

    狗卷棘用右手抚在她后颈，每次想要后退时，都会被他略施巧力压向自己。

    明日奈有限的经验不足以帮她判断正在发生什么。只有凌乱的呼吸，和他温暖的唇舌。

    终于获得空气，是因为他正沿着锁骨逡巡向下。睡裙外面，明日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开衫，这会正将褪未褪地挂在臂弯。

    电光火石，明日奈突然就清醒了。一把将狗卷棘按回沙发上，语无伦次地“你你你”半天，皱眉将外套穿好：

    “你现在不清醒，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

    说完立刻跳起来去他的卧室，因为太急，并没能注意到狗卷棘的目光带着点无奈。

    趁她不在，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很晚了。

    他对自己说。

    很晚了，该放她去睡觉。

    将手机放回原位，明日奈还没有回来。只是枕头和薄被，按理说并不需要很久。

    希望她只是在借机冷静，而不是在借机逃避他。

    狗卷棘若有所思，视线落在矮桌的玻璃杯上。

    她是不是从没喝过真正的酒，才会没发现这只是……

    这只是苹果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