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冬运会·观赛
叶绍瑶没想到,这一通电话给她不小的打击。
晚上她想着容翡的话辗转反侧,一直到体育馆都还心不在焉。
她拎着冰鞋,直接到副馆热身训练。
此时正是冰舞短舞蹈项目的比赛争夺,穆百川果不其然又在副馆发火。
“你起跳前的下蹲呢?这么着急进入跳跃,是怕转不够三圈吗?”
定睛一看,挨训的人居然是季林越。
真是风水轮流转,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教练早!”她上赶着报道。
“你今天来干什么?”
“备赛呀。”
“俱乐部的冰场不够你滑?”穆百川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带着些情绪。
还好叶绍瑶的脑子还能转,她突然想起赛程,今天可没有女单比赛。
但她现在已经换上冰鞋,颇有和比赛选手争场地的气势。
“我这不是需要您高明的指点嘛。”这回是骑虎难下了。
小姑娘油嘴滑舌,三句两句把穆百川逗得不行,勉强让她在眼皮底下陆训。
“季林越,好久不见!”
小学毕业后,他们升入不同的中学。
季林越因为数学竞赛被挑走,去了全市最好的学校。
叶绍瑶呢,去体校的成绩差了点,不过她的毕业考试也不错,最后去了h大附中,两所学校隔了老远。
“欢迎你回来。”他说。
也是,她这两年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训练,已经好久没有在冰场见到他。
难怪他不知道她比赛的消息。
“我昨天短节目排名第七哦,准备接招吧,我要继续向你宣战。”她斗志昂扬。
不说最初那场明星杯,后来叶绍瑶每次都对他这么说,但一次没有赢过。
这次季林越也答应了。
叶绍瑶补充条件:“要是我赢了,以前打的赌都不作数。”
他们每次都赌了些什么,比如一包辣条,一次作业。
但叶绍瑶从来都耍赖,一直到今天,她已经欠了三包辣条和两次作业。
“那我赢了呢?”
“就再帮你写一次作业呗。”她现在根本不怕附加条件,都可以加,随便加。
“你一次都没有履行过。”
“等着吧,总会有一次全部抵消的。”
不拖到她名次翻身的那一天,可就亏大发了。
穆教练总是喜欢煞风景:“等会儿就是男单比赛,你的后外结环纠正了吗?”
其实季林越的三周跳本来没有问题,他从小学,基本功又扎实。
但市队教练和穆百川的理论不同,他给每个教练都分一只耳朵听,久而久之就练迷糊了。
市队教练说他三周跳缺,要早些起跳,穆百川说他起跳太急,根本没有准备好。
“你按照自己的跳跃习惯来。”叶绍瑶告诉他。
但他不太擅长中庸之道,上场全靠肌肉记忆随意发挥,跳跃质量时好时坏。
工作人员来副馆提醒运动员候场,清退无关人员,叶绍瑶作为无关人员之一被请了出去。
她向他做出口型:“我去观众席等你。”
叶绍瑶随身带着参赛人员证,出入观众席没有限制,但如果遇到熟人,就很难解释过去。
比如她居然在入场口看见了亲爹亲妈。
虽然今天有双人滑明星选手出场,入座率比昨天好上太多,但从人群中认出自己的女儿,对夫妻俩来说没什么难度。
只是很奇怪,“瑶瑶,你不是和聂心去肯德基吗?”
叶绍瑶为了今早能溜出门,特意收买了聂心,串通口供说周末约在肯德基补习。
“季林越说他今天有比赛,我学了习就来看他比赛了。”虽然来不及编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但把锅推给赛场上的倒霉鬼准没错。
毕竟季林越是她最信任的伙伴,从小有事就拉他一起瞒着。
邵女士将信将疑。
“宛郦。”
从场内出来接人的是温女士和季先生,看来两家在这里有个聚会。
还好她刚才嫌手累,把冰鞋放在了季林越的鞋包里。
叶绍瑶怕被看破心事,有些心虚地垂着脑袋,跟在大人们的身后进去。
赛场上正在进行清冰工作,室内黑暗一片,两家男人是老冰迷,从阚玉那批光辉一代侃到现在的新生力量。
“去年小季不是还拿了夏令营的优秀营员?”
“那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参加夏令营的学员就数他年龄最大。”
这话叶绍瑶不爱听,什么时候年龄也成了一个扣分项?她有必要告诉季先生关于季林越的光辉事迹:“他拿过俱乐部里的第一哦,还有岸北几个俱乐部的友谊赛,也是第一。”
这些比赛都有实打实的奖牌,她曾看见那一串奖牌挂在书柜里,羡慕不来。
季先生却没把这些当回事:“这些都是唬人的,俱乐部才多少人,含金量还没这个省冬会高呢。”
才不是。
叶绍瑶腹诽,虽然最近几年有很多新俱乐部冒头,但星未来俱乐部的教练组和配套设施始终是行业里的第一梯队,它的名字就是一张金字招牌。
何况她在俱乐部的女单选手里也没有多靠前,更不能允许别人这样贬低。
因为季林越有近两个赛季国内积分的加持,被安排在倒数第二组出场,叶绍瑶不想再听季先生好为人师的教诲,在场外兜了好大一圈。
回场就座时,广播刚好提到季林越的名字。
倒数第二组选手入场六分钟练习。
和其他选手大红大黑的考斯滕不同,他的表演服是灰色针织衫,没有特别的设计巧思,被她辣评很像秋衣。
不过把他放在选手堆里很好辨认,那浅浅的一道影子,临比赛还在死磕他的后外结环跳。
摔倒的跳跃数量很壮观。
“请所有选手退场。下面登场的选手是季林越,来自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
出乎叶绍瑶的意料,观众席居然有不小的欢呼声。
观众基数是一个因素。但她昨天上场时一点动静都没听着,这小子在本土未免也太有人气了吧。
“为什么感觉有很多人认识季林越?”
只是比了几年的全国赛而已,不至于吧。
“林越在学校就很出名,书包经常会被塞情书。”温女士偷偷告诉她。
“啊?”
叶绍瑶更一头雾水,他这么受欢迎了?以前小学的时候也不见得啊。
她想不通,抱着手臂怪声怪气:“那我还是不给他加油好了。”
自己都还没有收到过情书呢。
没有她出风头给家长们讲解每一个技术动作,自然会有其他人接下这一棒,季先生看孩子在冰上滑行,给予了半专业的介绍。
“这是阿克塞尔三周跳,最难突破的跳跃,落冰还行。”
“这是内勾步、乔克塔加转三的定级步法,滑行很流畅,拿到三级没问题。”
让叶绍瑶眼前一亮的是他屡战屡败的3lo,虽然在赛前不知摔了多少次,但在正式比赛里居然稳稳站住了。
遗憾的是他的贝尔曼,因为他的身体变化,柔韧性不及小时候,这是他这么多年首次把贝尔曼旋转丢出节目,而选择较为简单的圈手躬身转。
长大都是有代价的。
音乐在盛大的合奏中收尾。
“没有摔倒,是不是表现得还不错?”温女士问丈夫。
叶绍瑶抢先说:“我觉得他可以拿奖牌。”
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后悔,没事儿和他打赌干什么,季林越什么水平他不是不知道,就算摔了那一个跳跃,难度和分数也依旧能打。
当然,她每次都会经历这样的心路历程,但说起好朋友能在比赛中有不错的表现,她肯定也会因此骄傲的。
“岸北市冰上运动管理中心季林越,技术分3199分,艺术表现分2961分,总分6160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两个妈妈虽然都是门外汉,但看了孩子们这么多年的比赛,也察觉出端倪。
“温纯,这分数是不是比林越上一场摔倒的短节目还低?”邵女士问。
温女士认同:“我记得也是。”
叶绍瑶见怪不怪:“正常,我的分数也很低啦。”
选手的技术分和艺术表现分均由裁判席的五位裁判定夺,多少都会有各种因素的影响,尤其是标准灵活的艺术分,主观性很强。
“你的分数也很低?”邵女士警觉。
在看比赛出奇的时候,难免会说错话,叶绍瑶赶紧找补道:“我以前的比赛分数难道还不低吗?”
“这不是你的能力问题吗?”她收获了一句反问。
她虽然得承认,从小练到大的季林越确实比她优秀些许,但自己如果不是处处都拿他做参照,根本也不差!
她多想趁着赛场热烈的氛围,向爸爸妈妈提出复出的决定,甚至更想直接挑明:“我已经拿到短节目第七名了,现在你们谁也阻挡不了我参加比赛了。”
但她承担不起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后果,只能咬碎牙把所有秘密往心里吞。
有时候她真羡慕季林越,虽然最初学习滑冰是家长逼迫的,但他争气,现在也乐在其中,还源源不断得到了好的结果。
而自己每天都在东窗事发的边缘试探,出门比赛就像在打游击战。
膝盖呀膝盖,你快快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