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杯”·开赛在即
“明星杯”的规模不大,是由市体育局主办的一场商业赛,参赛的运动员都是本土的,偶尔有国内知名的运动员受邀来分一杯羹。
“季林越,下楼了!”叶绍瑶早早在季家楼下蹲点,时不时喊一声,“太阳晒屁股啦!”
早上有场地适应训练,虽然不是强制参加,但为了能在正赛里有良好的发挥,选手们都会自觉前往。
邵女士在暑期被学校安排了进修培训,如今人不在岸北,叶先生的工作更不必提,除了晚上,她这几天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提到出远门,她尤其想先找个伴。
“季林越——”
推开窗户的是楼上的邻居,肩上挂着宽松的吊带,显然是刚睡醒:“大清早吵吵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吓得噤声,心里却嚷嚷:“九点钟,也不早了。”
她可是天刚亮就被闹钟拉起来晨跑呢。
三楼的花格窗帘终于被拉开,季林越扒上窗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他挥动手臂摆出一个造型,似乎是在传达什么意思,但她没看明白。
总之人是醒了,她只需要一屁股坐在车棚里,等他下楼就好。
又半刻钟,目标人物出现,季林越跟着季先生和温女士下楼,手里还抱着一个牛奶瓶。
“你也太不迅速了。”叶绍瑶抱着手臂忿忿不平。
“我之前一直在跟着市队在比赛场馆训练,没什么可提前适应的,”季林越晃浪晃浪玻璃瓶,瓶里的液体撞击着瓶壁,“但是你大清早就在等我。”
所以他也勉为其难早去一趟。
叶绍瑶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身上还是挂着书包、鞋包和水杯老三样,装备齐全。
“那我们走吧。”她熟稔地拉起季林越的手腕。
季林越任她牵着,眼前有些恍惚,仿佛目的地不是什么体育馆,而是在某个普通的周末,即将前往平日训练的冰场。
“咳,闺女,你季叔有车。”
温女士叫住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朋友,在后面打趣:“咱们哪能让公主王子亲自走过去。”
“是哦。”小姑娘调转脚步,自然地迈向那辆红得扎眼的桑塔纳。
这辆代步车很少被使用,叶绍瑶每每来找季林越,它都停在不远处,藏在枝桠草地里,任谁路过都会不自觉多看几眼这一抹红色。
私家车的底盘比公车要低很多,这对很久没有坐小车出门的叶绍瑶是一种常坐常新的体验。
像在贴着马路飞。
“瑶瑶今天来得好早。”
温女士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腕表,车辆已经奔驰在宽敞的马路上,现在也不过才早晨九点半。
第一场女单比赛在下午两点钟才开始。
两个小孩在后座分享早餐,叶绍瑶吮着指头回答:“这不是太久没见,想叔叔阿姨了嘛。”
于无声处,有一个小朋友撤回了手里将递未递的小面包。
汽车刚驶进体育馆的大门,车窗已经遮挡不住喧嚣,叶绍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儿童节的游乐场。
“嚯,真热闹,”季先生在停车场附近调整方向盘,也不由被童声吸引,“你俩待会儿可得跟紧,别走丢了。”
季林越噎住,默默回应:“我们不是小孩子。”
小朋友似乎都不会乐意承认自己还是小孩子。
阖上车门,没有外物阻挡,视线骤然宽阔起来。
速滑馆的长阶外挂着许多横幅,像是打广告来的,再外侧是印满“明星杯”的宣传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
季林越东张西望,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叶绍瑶:“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你的好朋友。”
至于叫什么,他暂时记不起来。
“琴琴姐姐?还是聂心?”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但只看到一些无关的家长与小孩。
她在期末和聂心提过这事,但聂心显然对滑冰没什么兴趣,不大可能来。
向琴琴虽然同是滑冰课的学员,但家长并没有放她来参加商业比赛的打算,估计也不会到场。
那会是谁呢?
看她思考了很久,季林越不禁问:“你有这么多好朋友?”
“你没有吗?”叶绍瑶反问。
不过想想,除了偶尔会冲动地兴奋或哭鼻子,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像在装酷,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朋友。
“没关系,我永远当你的好朋友。”
此刻,她多像善解人意的姐姐,但弟弟却没买账,自顾自翻着脑海里的回忆:“好像是容翡。”
“什么容翡?”好跳跃的回答,她一时没法反应,原来他还在执着那个一晃而过的背影,“怎么可能。”
新赛季马上就要开始,容翡指不定在首都的哪个冰场训练呢,怎么会跑到岸北来,参加一个没有任何裨益的小比赛。
她压根就没把他说的话当真。
来到副馆,场上已经有不少人。
季先生就近找到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这形势,看来顺一遍音乐也够呛。”
温女士一掌拍上他的肩:“孩子们都在,说话注意些。”
已经错过男单的公开练习时间,叶绍瑶只能一个人拎起鞋包:“叔叔姨姨,那我去训练啦。”
温女士替她梳好三股辫,用迷你发卡别住额头上的碎刘海,露出圆嫩嫩一张脸。
“林越,你陪着瑶瑶一块去。”
叶绍瑶在冰场上做了几个步法,时不时就要滑到边问场外小指导的意见。
季林越坐在围挡外的高凳上,嘴里说着“可以”或“继续”。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她扒在围挡另一边,撅嘴吐槽:“你刚才的语气好像穆教练。”连严肃的表情都有些相似,让她心里毛毛的。
但季林越只关心她的进展:“你的旋转和跳跃还没练呢。”
不愧是穆教练的得意弟子,她收起磨洋工的心思,在季指导的监督下抓紧时间练习。
饭后转移阵地,主场馆里面已经布置妥当,后场开放运动员进入,选手们各自奔向换衣间。
拉上门帘,叶绍瑶换上比赛套装,内衬、裤袜,到扣上表演服时,她无力地憋气。
“裙子有些紧。”她站在穿衣镜前打量,应该是长高了。
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自己有底气给妈妈说买新裙子的事情。
后场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手里的对讲机就没有放下过,和另一头的同事沟通开幕式的事宜。
一个没有双人项目的比赛居然还有开幕式,听说市花滑协会还邀请了首都的队列滑团体参与开幕表演,正在冰上走最后的过场。
“还有没有星未来的小朋友?”来来往往的人堆里,有个年轻的声音在呼喊,“过来集合。”
正在独自劈叉的编外人员很自觉地站起身,也去凑热闹。
穆百川胸前挂着教练员的身份牌,被俱乐部的选手围在中心,叶绍瑶挤不进去,就在最外圈静静听。
“开幕式后就是女单比赛,虽然每组有六分钟练习时间,但基本的热身要在上场前就完成,保持身体的兴奋。
“这次比赛没有人数限制,所以参赛的选手很多,单是短节目就能比上一整天,大家一定不要紧张着急,按照自己的练习节奏保持状态。
“跳跃是最重要的,不稳定的同学在赛前要着重练习跳跃,但训练适度,注意不要在赛前扭伤。
“摔倒很正常,但一定要保持冷静,站起来继续滑,音乐不会等人,比赛不会等人。”
洋洋洒洒说了小十分钟,穆百川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父亲,把注意事项说得面面俱到。
“再给大家透个底,今天女单会有容翡到场,男单有国家队退役下来的陶盛,都是协会请来炸场子的,大家不要影响了心态。”
“嗯。”叶绍瑶惯例点头回应。
等等……
容翡居然真的来了?
难怪在前几天的通话中,容翡让她在这几天别打宿舍楼的公共电话,说是要趁放假闭关修炼,在新赛季惊艳所有人。
问她打算去哪修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也需要保密?
叶绍瑶腹诽,也太不拿她当朋友了吧。
她在心里狠狠排斥这样的行为,这是欺骗,自己还真担心过她会不会在“修炼”中受伤。
她是不会在这几天理会容翡的。
她保证。
“惊不惊喜!”
那边教练还没有叮嘱完,这边的小朋友受到了很有份量的熊抱暴击。
听声音也知道是容翡,叶绍瑶用鼻子出气,发出“哼哼”的怪声。
“现在流行这么打招呼?”容翡模仿她,也哼哼两声。
很快,她重新弯起笑眼,把叶绍瑶拉到不远处:“瑶瑶,我后背的拉链好像卡住了,你帮帮我。”
好吧,她伸手助人为乐。
但她自认为态度很冷漠,垮着一张脸,压着嗓子说:“拉好了。”
转过身,容翡又热情地和她抱在一起。
“我本来打算在暑假去找张晨旭训练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停顿了两秒,制造出小小的悬念,“没想到吧,他以前的队列滑教练把他拉过来当开幕式演员了!我在首都没伴儿,赶紧答应体育局的邀请到岸北来。”
“所以张晨旭哥哥也来了?”
叶绍瑶被勾起好奇,完完全全被容翡的话带走,忘了要生闷气的决心。
容翡摊手:“我哪知道,到现在还没见着他呢。”
因为出场时间都不靠前,两个小姑娘在临时划出的练功房里互相压韧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偷偷告诉你,这个比赛是有奖金的。”
“奖金?”
“嗯,第一名能拿几百块钱呢。”
“那你会是第一吗?”
“我?”容翡鼓腮,思忖道,“应该吧,我好像没看到全锦赛里的熟面孔。”
没有国内大赛的参赛选手,说明比赛竞争不会太激烈。
“那你是来赚钱的哦。”
但她不承认有这个想法:“其实我是来找你们玩的,顺便比个赛。”
太过优秀就是这样,连谦虚都像是在卖弄实力。
叶绍瑶有短暂几秒的消极心思:“可是你随便滑两步都比我的分数高。”
容翡听不得这话,狠狠摁住她的内膝窝,让她集中注意热身:“你想这个做什么,我在九岁的时候也没有多厉害。”
也是,小姑娘很容易就想开,并且望文生义:“那我在十二岁的时候,一定也可以像你一样拿冠军。”
“那不行,要不你十四岁再拿冠军吧,”容翡用手捂住藏不下笑容的嘴,不自觉让眼底的狡黠流露出来,“这样的话,最年轻的全国公开组冠军还是我。”
03-04赛季末,容翡参加了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在夺金热门孟慧林退赛的情况下,凭借自由滑3t+3t连跳完成逆袭,最终以微弱的分差险胜陈鹏丽,拿到第一枚公开组金牌。
在后续报道中,体媒给她冠上“华夏最年轻的单人滑公开组冠军”的头衔。
叶绍瑶没执着这个,毕竟让让前辈也无妨。
“那好吧,我就在十四岁拿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