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锦赛·两个秘密
“容翡姐姐,你为什么要练双人滑呢?”叶绍瑶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双人滑短节目后,容/张在九对组合中排名第七位。
如果是自己,才舍不得那么辉煌的女单成绩,而去选择在双人滑重新开始呢。
晚风吹过,气温又降了些,路灯下似乎飘起细碎的雪花,叶绍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后悔了,责怪自己脑袋被冻住,容翡姐姐明明很不想谈起这个。
所以她也没想到会听到回答。
但耳边传来容翡的声音。
“我前年练勾手三周时脚踝骨裂,本来以为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但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支气管有病,不适合高难度的运动。”
“支气管?”
“就是哮喘啦。”
叶绍瑶没听说过这种病,又问她哮喘是什么。
“哮喘就是——”容翡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做出喘不过气的样子。
叶绍瑶大惊失色,忙抬起手拍拍她的背:“你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还要参加两项比赛呢?”
对于健康的运动员来说,四天四场比赛也吃不消,何况是身上背着不定时炸弹的人。
小姑娘脸上神情严肃,这太危险了!
“我寻思双人滑的强度要弱一些,但我现在还不想放弃单人滑,”晦暗的夜色中,容翡的眼睛却很亮,“我还没到发育关呢,我得把勾手三周捡回来,再冲一冲阿克塞尔跳。”
阿克塞尔三周跳,很多男单运动员终其职业生涯都无法攻下的难关,即使是华夏现役的运动员,拥有3a的人也屈指可数。
叶绍瑶心里的敬佩油然而生:“你好厉害,不像我,没有什么目标。”
虽然她还记得小时候的大放厥词,但现在可不敢在真正的明日之星面前夸口说自己要做女单的未来,只能默默发誓,她一定要把容翡姐姐当成自己的榜样。
“容翡姐姐,你当时不是说不想和张晨旭哥哥搭档吗?”
岔开沉重的话题,叶绍瑶有意照顾被晾在一边好久的张晨旭,她对他们俩的组队经历也很好奇。
在夏令营某个燥热的午后,容翡跟她说,她和张晨旭在体校见过一面,不过她看他瘦瘦高高一个,根本没有力量,所以压根没用正眼看他。
“你看他现在!”
容翡提起这个就兴奋起来,像炫耀战利品一样捏上张晨旭被包裹严实的胳膊,虽然捂得一丝肉都看不到,但依稀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初有大人的体格。
叶绍瑶上手摸了摸,棉衣很厚重,什么也没摸出来,她又摸了摸,最后发出应付地感叹。
不过张晨旭看着确实要壮一些了,不知道穿了几件大衣,一个人壮得跟两个人似的。
“是我天天盯着他练出来的。”容翡很骄傲,自己培养出一个很有力的搭档。
张晨旭抱着胳膊,无奈地忍受两个小姑娘上下其手:“是是是。”
“其实我们还没有定下来,只是暂时先搭一个赛季,教练对我们的成绩有要求,如果效果不好,很可能会被拆掉。”
“可是现在已经一月份了。”
花滑的赛季和其他夏季项目有很大区别。
九月会有一些俱乐部的小比赛,宣告着今年的新赛季正式开始,一直到来年三四月的重头戏世锦赛,一个赛季就算正式结束了。
新年的到来,已经昭示着这个赛季逐渐走向尾声。
“你相信我嘛,”容翡向旁边扬了扬下巴,“也相信他。”
天色已经很晚,容翡和张晨旭一直把叶绍瑶送到家楼下,但小姑娘又不放心他们俩,一路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直到看着他俩坐上出租车才满意地回家。
卧室的小窗台已经堆上几层雪,叶绍瑶偷偷把冷风放进来,拿小笤帚将积雪扫走,再把窗缝关严实,才安心地钻入被窝。
大概是白天在体育馆累昏了头,今晚的梦也和比赛有关,她清楚地看见容翡和张晨旭站上了领奖台。
叶绍瑶很欣喜,醒来后反复回忆这段梦境,到达比赛现场后就马不停蹄开启寻找容翡之旅。
她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自己的梦预示着他们会在自由滑逆风翻盘。
不过因为今天并没有双人滑和女单比赛,叶绍瑶找到的只有在场上热身的张晨旭。
“张晨旭哥哥,”等他回到后场,她迫不及待拦住走廊,将昨晚的梦细细道来,“相信我,你明天一定能上领奖台。”
“谢谢你的鼓励。”
虽然张晨旭并不信梦能成真,但他一直记着小姑娘的滔滔不绝,并且在每天都默认多加一组俯卧撑。
……
男单短节目竞争激烈,但参赛阵容与去年相差无几。
从分数来看,运动员层次划分很明显,第一梯队中,国家队首先占了两席,余下也是各个省队出来的佼佼者。
张晨旭代表首都体校出战,个人能力算不上拔尖,依靠中等难度和艺术表现稳在第二梯队里。
冰舞项目则涉及到叶绍瑶的知识盲区,没有危险的跳跃动作,也没有双人滑高到离谱的托举,她和向琴琴在场外偷偷讨论创编舞的规则,但发现彼此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会一声又一声感叹“好美”。
“你想不想学冰舞?”向琴琴突发奇想。
叶绍瑶一头雾水:“我为什么想学冰舞?”
向琴琴咬牙,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你不觉得冰舞很浪漫吗?”
浪漫吗?叶绍瑶看见场上的女孩正被男伴扶腰转体,眨眼功夫就坐在男伴的肩上。
她认为,这是一项不同于双人滑的杂技。
运动员的滑速随音乐慢下来,女孩被男伴抱在身前依偎,这是他们的结束动作。
已经有礼物抛向场内,冰童们又开始上工。
“走吧,捡娃娃去。”
入场口开启,等待着脱下刀套的孩子们涌入。
“噢——”观众席突然沸腾,身边有小朋友尖叫起来。
正在弯腰的叶绍瑶被向琴琴拎起来,邀请她一起加入疯狂热闹的队伍。
叶绍瑶刀套才脱了一只,手里还抓着橡胶,有些懵懵的:“你揪我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向琴琴掰她脑袋的手。
小孩子们不自觉红着脸捂住眼睛,非礼勿视。
场上的女孩依然被男伴抱着,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侧落下一道轻柔却缠绵的吻。
分明不是实力最强、人气最旺的一队,但这么一个亲密接触,让他们成为今天收获礼物最多的运动员。
他们在场上相互搀扶拥抱,叶绍瑶在旁边忙得像拉犁的牛,冷不丁就有玩偶砸在脑袋上。
事后叶绍瑶承认,冰舞或许真得很浪漫。
如果她没有因为给他们捡娃娃而闪到腰的话。
这次意外没那么快缓过劲,叶绍瑶总觉得腰里一抽一抽的,她在家不敢喊疼让人,只能强装无事。
但到底没瞒过妈妈的火眼金睛,当晚就被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不和爸爸妈妈说呢。”邵女士瞪着眼睛,镜片下的眼神格外犀利。
叶绍瑶觉得自己要被洞穿,支支吾吾:“我好不容易才选上的,要是你们知道了,就不会让我去捡娃娃了。”
她猜得一点没错,搽了药酒后,邵女士直奔电话机,向负责人道明情况。
叶绍瑶直挺挺躺在床上,窗帘外面的世界狂风呼号,像有力的拳头时不时砸过来,让她无法听清妈妈说了些什么。
“你还是得去,”推开门,邵女士叹着气走进来,“他们说明后天的比赛都有人气选手,工作量只会比前两天更多。”
叶绍瑶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看不清脸上的窃喜:“没关系,我明天一定就好了!”
“但是叔叔们也表达了贴心,你明天坐在位置上休息就好。”邵女士拨开女儿脸上调皮的头发,替她把被子展开盖上。
“今年暖气不太热,小心别感冒了。”
“yes, sir!”
接下来的两天,叶绍瑶像打分的裁判一样坐山观赛,甚至比裁判还清闲。
只要她想起身活动活动,就会被向琴琴一把摁下去:“什么娃娃还得病人亲自捡?”
她该怎么开口,其实腰上一点怪异的感觉都没有了,应该恢复到一个健康的状态。
但小朋友们说:“运动员的腰很重要,你一定要多休息。”
“是呀,伤筋动骨一百天。”另一群小朋友附和。
都是小孩子,她怎么觉得大家一夜之间成长了十岁,还仿佛看到了教练的影子。
自由滑结束,选手的两轮总分能够直接决出该项目的冠亚季军,所以赛况比短节目更加激烈,观赛的冰迷也更多。
除了冰场上的礼物实在捡不过来,叶绍瑶更多时候像是坐在特等席位的观众,跟着大家一起欢呼鼓掌。
下午两点,双人滑自由滑第一组上场六分钟练习。
自由滑节目顺序按短节目后排名倒序出场,容翡/张晨旭在第三位出场。
她刚在后场遇见容翡,对方正在和张晨旭说说笑笑,完全没有紧张的状态。
“为什么要紧张?”容翡笑着反问,“现在这个排名,我们享受比赛就好。”
“反正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张晨旭点头搭腔,“况且你还说我们一定会上领奖台呢。”
叶绍瑶觉得他俩一唱一和怪有道理,但还是被观众的气氛带动,不禁向候场区大喊:“哥哥姐姐加油!”
前两组陆续完成表演,但各有各的失误,说不清这能增强后面运动员的信心,还是在心里压上了巨石。
总之,容翡和张晨旭在掌声中上场,开始这对组合的第一次自由滑。
选曲与短节目的梦幻风格不同,激烈的打击乐富有张力,从一开始就仿佛将观众拉入一场搏斗中。
第一个3t单跳,两人几乎同时足周落成。
“容翡真得很厉害,要是她能一直滑女单就好了。”
叶绍瑶看了看旁边嘟囔的向琴琴,看来不止自己曾有这样的疑惑。
她现在知道了答案,虽然她什么都不能说,容翡姐姐说这是秘密,她们是好朋友,她得保密。
“容翡姐姐滑双人也会很厉害的。”
捻转两周、抛跳2s、单跳2a+2lo、组合旋转、第二次2f抛跳、难度进入后外螺旋线……除了张晨旭在最后一次五组托举中有些脱力,其他技术动作几乎都得到了不错的评级。
自由滑很考验运动员的体能,尤其成年组自由滑规定时间比青年组还要长,这对于两个第一次参加成年组比赛的孩子们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挑战。
但任何糟糕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容翡和张晨旭在向观众致谢后互相拥抱安慰,他们挑战成功。
“容翡/张晨旭自由滑技术得分45分,艺术表现分42分,暂时排名第一位。”
因为出场过早,所以组合在艺术分上不占优势,但从技术打分来看,裁判认定了所有技术动作,这相比于不尽人意的短节目已经进步许多。
不等比赛结束,叶绍瑶就偷偷蹿到即将离场的容翡身边。
“你们还会被拆开吗?”她问。
容翡额头上还冒着汗珠,脸颊上是健康的绯红色,她在叶绍瑶耳边悄悄说:“我们不会分开的。”
她向四处张望,腿长的张晨旭已经被前面的媒体拦住采访,容翡放心做出“噤声”的手势。
“嘘,这个也是秘密。”